“你還不叫他們出來麼?”
監牢寂然,清麗悅耳的女聲伴隨着掛墜輕柔嗡鳴伴靜靜迴盪。
奧倫麗看着許元,碧藍美眸曳着流光,忽明忽暗。
許元同樣看着奧倫麗,但卻沒有任何動作。
無聲對視中,
奧倫麗輕輕呼出一口氣,悠然笑道:
“這樣麼,你的目的果然不僅僅只是西恩情報。”
懸浮在面前的天秤擋住了許元的視線,讓他只能看到對方那含笑的紅脣:
“你似乎有所預料。”
“處在絕境之中,想要逃出去必然要將一切的情況考慮到。”
“既然如此,爲何還會如我所願?”
“嗯”
聽到這個問題,奧倫麗忽然陷入了沉默,隨即嫣然一笑:“因爲我沒想到伱的目的是皇帝賜我的那枚界墜。”
“哼呵。”
一聲哼笑,許元眼眸彎了彎:“現在你知道了,有什麼想說的麼?”
奧倫麗歪了歪頭,思襯片刻,指尖輕輕點了側臉,說道:
“人,可真是一種貪得無厭的東西。”
“.”
許元挑了挑眉。
奧倫麗嫣然笑道:
“你不這麼覺得麼?
“爲了追逐名利、理想、情愛之類慾望,每個人都會像歇斯底里的賭徒,輸了的人想要翻盤贏回來,贏了的人想要贏更多。
“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明明可以淺嘗輒止,以低風險,甚至無風險方式從我身上榨取回報,但貪念卻讓你想要更多,而爲了它你不得不壓上了更多的東西。
“甚至是生命。”
聽到這話,許元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
“你覺得我會死?”
“有可能。”奧倫麗回答得很認真。
“看來你對即將傳送過來之人的實力很有自信。”許元瞥了一眼懷中嗡鳴不斷的界空石掛墜。
“他是西恩最強的人。”奧倫麗的回答頗爲隨意,但眼神之中卻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忌憚:“哦不,祂應該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輕嘆一聲,許元搖了搖頭:
“奧倫麗,在大炎,自信與自大隻有一字之差。”
“不,我知道你們相府也許確實能夠戰勝祂,但這樣一來我的選擇也會變得更多。”
奧倫麗掃了一眼四周,回答頗爲乾脆:“我很清楚憑藉我個人力量很難從這黑獄中逃走,就算僥倖逃走了外面還有大炎這個囚籠在等着我,所以我還得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很有自知之明的判斷。”許元笑着評價。
“雖然看起來像是諷刺,但我就當做誇讚我收下了。”
奧倫麗嫣然一笑,纖長的食指指着許元輕輕晃了晃:“不過許元你確定不動彈一下麼,再不動彈你就要被空間之力撕碎了。”
界空石掛墜的顫鳴不斷擴大,十數息的交談間,已然變得有些刺耳。
許元垂眸瞥了一眼,微微一笑:
“這不是想和你多說幾句話麼?”
奧倫麗嘖嘖兩聲,雙手環胸,笑道:
“你後悔了?”
許元聳了聳肩:
“當然沒有,只是有些遺憾,你這種人生在大炎,我倒是可以考慮收下你,不管是做妾,還是做頭號幕僚,你的能力都足夠勝任。”
奧倫麗脣角勾起一抹譏笑:
“如果你生在西恩,我也可以考慮把你收做玩具。”
“只是玩具?”許元略顯不滿。
“我看不起你這樣的人。”
“你剛纔還說我和你是一類人”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奧倫麗抱胸的藕臂隨手一揮,斜着眼眸:“比起我們這種人,我更喜歡休倫那種純粹的人,只可惜他太弱了。”
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許元沉寂啞然一瞬,嗤笑道:
“你不會一見長歌誤終身吧?”
“你會因爲某個女人誤終身?”
“.”
忽然沉默,許元眸子半眯,盯着奧倫麗沒說話。
迎着他審視視線,奧倫麗彎眸一笑:
“怎麼突然不說話?”
許元輕輕呼出一口氣:
“我突然明白爲什麼你會不喜歡自己了。”
奧倫麗眸含調笑:
“這算是心思被戳破的惱羞成怒?”
“被傳送過來的人,應該是你父親吧。”許元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對方。
“這個我倒是可以回答你,確實是我的父親。”
“西恩帝國的皇帝”
許元眉頭微皺,眼眸之中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擡起手指指了指對方那不着片縷的窈窕身姿,問道:
“既然是你父親,不趁着現在穿件衣服?”
奧倫麗愣了一瞬,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種話,噗的笑出了聲,擺了擺手:
“噗祂不會在意的。”
“不在意?”許元眯了眯眼。 奧倫麗用那纖長的食指卷着柔順的金色髮絲,側着眼眸瞥着地面:
“嗯怎麼說呢,我的母親嚴格意義上來講應該也能算是我的姐姐。”
“.”
許元沉默一瞬,濾清關係之後,揉了揉眉心:
“你們西恩可真沒有羞恥心。
“還有,
“你能生得這麼漂亮,很不容易。”
奧倫麗眸中略顯疑惑,沒能聽懂最後一句話:
“什麼意思?”
“.”
許元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伸手將掛墜從懷中取出,隨手一扔,便轉過身朝着監牢門口走去。
奧倫麗是個聰明而危險的女人,在信息不明的情況下,她很有可能以類似當初他擊碎昆吾鏡的方式利用界空石掛墜逃走。
不過現在這種可能已經消失。
雖然鐫刻在界空石上的陣紋可能與大炎不同,但傳送陣運轉到這種程度已然不可能取消。
心中想着,許元擡起的腳步卻是猛然一滯。
“你怎麼了?”
笑吟吟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奧倫麗赤裸的嫩足踩在地面沒有任何聲息:
“現在還不走,是想親眼覲見一下我西恩帝國的皇帝?”
“.”
腳步懸在半空無法動彈分毫,許元感受着身後之人的靠近,感受着她動作輕柔的將手掌搭在了他的肩頭,低垂的眼眸之中並無慌亂,反而多出一抹釋然。
那件名爲公正天枰的魔乩遺物果然並不只有測謊這麼簡單。
奧倫麗從背後環住了許元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耳側輕語:
“爲了能夠活着回去,我需要更多的保障,所以還請你”
話音未落,許元的身形驟然消失在了奧倫麗眼前,但這種消失甚至未能持續一幀,便再度出現在原地。
就彷彿剛纔的消失是他人的錯覺。
重新出現,許元沒有轉身,沒有說話,隨手將奧倫麗的手拉開,便繼續朝着門口走去。
“噠”
“噠”
“噠”
聽着腳步聲的遠去,奧倫麗俏然站立,神色並無意外,只有幾絲遺憾。
就如同大炎的禁魔之法對她無效一樣,公正天枰也果然無法控制這些炎人體內的源炁運轉。
只是許元那瞬移之法有些古怪.
按照常理來說,即便用空間魔環傳送離去,公正天枰的作用應當也是不會被中斷的。
不是空間魔環,那這是什麼東西?
“嗡——”
思緒被一陣強烈的嗡鳴打斷,狂暴的勁風自身後掠起,被擲於地面的界空石掛墜驟然凌空而起。
以掛墜爲中心,旋渦狀波紋逐漸在監牢內凝結,黑色、白色、紫色的耀眼光團混做一團,最終凝聚了一道猶如黑洞般的耀眼圓環。
奧倫麗見狀緩緩轉過來身子,臻首垂落,半跪在了圓環面前。
沉寂不知過了多久,一隻似鐵如布的白靴靜謐的踏出了圓環,隨之而來的事一道籠罩在紫黑法袍中的人影。
隨着人影到來,監牢之內一切污穢彷彿瞬間被清空,聖潔光輝飄散在其內的每一個角落。
面容隱藏與兜帽之下,絲絲縷縷金髮從中飄散而出,晶瑩得彷彿有神光附着其上,隨着人影走動,仿若星辰環繞,無數的繁蕪紋路在其周身若隱若現。
祂看着眼跪在面前的皇女,聲音清澈平靜:
“這是你第一次失敗,奧倫麗。”
奧倫麗跪在地面,沒有擡頭,輕聲道:
“此地是大炎皇朝宰相府的監牢,我們需要儘快離開,皇帝。”
“.”
沉寂一瞬,皇帝並沒有給予她肯定回答,而是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爲何失敗了。”
“.”
眉頭微挑,奧倫麗下意識擡眸看向了面前的“父親”。
然後,
奧倫麗在“父親”的身後,在監牢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個男人。
那處角落彷彿是光輝無法透入的黑暗禁地。
而男人彷彿一直站在那裡。
依稀可見着着一件勝雪白衣,上半身隱藏在陰影中,唯有那雙平靜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清冷的光芒。
他在看着他們。
哦不。
他只在看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