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原當然不會那麼容易死,或者說陸歸元他們都還沒有死,韓原又怎麼會先死?
雖然在遇到幽鬼前,韓原他們也是遇到了些危險,但與陸歸元他們比較,倒也還算是幸福的了,起碼一直也沒碰到什麼像樣的高手。後面這段,韓原又是踩着他們的血路走過來的,自然也沒可能會碰到什麼敵人,因爲就算真有什麼敵人,也都該與陸歸元他們這夥兒人同歸於盡了。
是以他們現在出現在這裡時候,雖然看上去是稍有些狼狽,其實卻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時刻身處在這樣的血腥之地,沒少了噁心去吐,心理上有過不小的負擔,身上卻是沒真受了什麼傷,更沒有真氣的消耗。
這時候的他們看上去非但實力不減,反倒因爲沾染了這麼些的血腥氣,使得身上的真氣也受了些影響,所有人都變得好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飛炎大人,就是他們!他們纔是我們之前在追的那夥兒人。”
“嗯?”
其實要真說起來倒也有趣,在場算上妖修一共三方,竟是每方都對另兩方不完全陌生,陸歸元與韓原他們本就認識,自然是不必說的,那妖修一方竟還是之前一直追在韓原他們身後的飛炎一夥兒,實在是巧到不能再巧。
本來嘛,按照飛炎他們追的方向,怎麼也該是先遇到韓原他們,可沒想到的是,路上卻碰上了極大的沙暴,結果好不容易待沙暴停了,地形也就又全都變了,雖然還有能力辨認出方向來,可沙漠既然如此之大,又怎麼會是隻認準了方向就行的?
他們是沒有走錯了方向,但被沙暴這麼一吹,卻是再不與韓原等人在一條路上,飛炎一夥兒又是爲了儘快的趕上韓原他們,是以行進也是極快,這纔會使得他們竟先了韓原等人一步,遇到了風不流、陸歸元和張角一行人。
雖然第一眼就看出,陸歸元他們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可看了他們身後那一條血路,還有當時正大殺四方的風不流,以飛炎的脾氣又怎麼可能輕饒了他?所以纔有了後來他與幾個修爲稍高的妖修一同困住風不流的事情發生。
韓原雖然不認識飛炎,可要說對方身上的氣息,他倒也是十分熟悉,只稍一想就已知道,他們正是在遇到幽鬼前,盯己方後面的那夥兒人。
“這下倒真是有趣,雖然之前也曾想過,要碰上打架的事情,該是要幫忙正道一方的,可是……我又很不喜歡那個傢伙,所以我還是先考慮一下好了,你們先打着,不用管我們,我們只在一邊看看,不說話。”
“……”
不要說是場中正在拼殺的兩方沒想到,就是一直跟在韓原身邊的那些人也沒能想到,韓原在這時候,竟會是這樣的說法。
如果是別的什麼人,或者是在別處,正趕上別的時間也就罷了,可是眼前是怎樣一個情況?現在可是妖修正在圍殺正道中人,而且其中還有韓原的同門,可這傢伙居然只是說一句“不喜歡”就算了,這也太超出常人的想象了吧?
“小子,你是哪門哪派的?居然敢在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你想要與這些妖物連通一氣、惟虎作猖?!”
韓原才懶得跟他互報家門,只是隨口說道:“哈,這人倒是有意思,說話像唱歌似的,真好聽。不過呢,只是好聽是沒用的,眼下我們纔是最強的一方,不只是人數上的,就是狀態也是在場三方人中最好的,實力,懂不懂?我們有實力,所以不管我們說話好不好聽,你都得聽!任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少爺看你不順眼,也都懶得多看你一眼,明白不?白癡!”
“你……你……呃!”
也不知風不流是想“你”出個什麼,一旁曾爲飛炎出謀劃策那妖修可沒功夫聽他羅嗦,瞧準了眼下是個機會,這才突然把一根暗紅血刺從嘴裡吐出,風不流雖是及時嗅到了那上腥臭氣味,可一時失神下,還是不小心着了對方的道,被那血刺直貫進左臂,幸好他反應及時,封死了手臂血脈,不然那已侵入到血脈中的血刺怕就要直達心臟去了。
吃了這不小的虧,風不流哪裡還有功夫再去管韓原,只得馬上收回心思,把那“銀月光輪”又再轉的飛快,在護住己身的同時,也是在試圖把周圍幾個妖修迫開些。雖然礙於這幾個妖修都是實力強大之輩,收效甚微,倒也能爲其多爭取些時間,好等陸歸元來救。
陸歸元倒是不很意外韓原的話,雖然兩人也只是見過一面,但早在之前那次,他就已然看出,韓原並不是那種喜歡被人強迫、威脅去做事情的性格,不同於一般人的是,他幾乎是無所顧忌,只要是他看不上的人,就是對方再怎麼厲害,又是在背後有着怎樣的勢力,在他看來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簡單來說:韓原就是一個極度任性的傢伙!
不同於張角的臉色鐵青,陸歸元竟還微微向韓原點了點頭,像是打過了招呼一樣,下刻人就已是繼續朝風不流那邊趕去,從頭到尾,竟都是沒有多看了安雨涵一眼。
不用細看,只看韓原與安雨涵兩人站的位置那般近就不難知道,他們的關係已再不像之前一樣。可以說早在之前分開時,陸歸元就隱約有了這樣的預感,只是沒能想到竟真會被自己料中。
見韓原連風不流的帳都不買,張角才徹底死了心,看周圍已很少有還活着的同道,他也只得咬着牙跟在陸歸元身後,雖然那裡看上去危險,可好歹有那麼兩個大高手在前面頂着,總比他自己孤家寡人要強。
韓原說不出手,竟真的就不動手,也不管一旁衆人是怎麼個想法,他就已指揮着木靈用妖身化出許多椅子,自己最先坐了下來,擺明了就是像他自己所說“只是看看不說話”,讓人完全不知道,他腦袋裡想的到底是些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們真的不去救他們?”安雨涵見韓原這副怠懈模樣,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張師兄要是死在了這裡,回去後我們怎麼跟師父他們交待?”
“救!我也沒說不救啊!我只是說想要先看看,就是真的要打,我們也總要先看清楚對方實力、有些什麼手段吧?萬一要是救人不成,反倒把我們這些個人搭進去,不是太過得不償失了?別忘了我們真遇了危險的時候,可沒見過哪個同道來幫過我們,倒是先前那幫膽小鬼我記得倒是清楚。萬一我們傻傻衝上去,人家卻撤下去了,我們怎麼辦?我們這麼些人多不容易才走到這裡,憑什麼只因爲他一句話,就要去爲他打生打死?”
有韓原這番話,身後那些個人根本用不着交流什麼,只一個眼神,就全都坐了下來,就算對方真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關係到他們自己的性命,他們也都認爲什麼同不同道的,確實是在扯淡!
如果不是心中有這樣的想法,他們也必不會一直跟在韓原身邊,雖然知道真要有危險,韓原也一定是首先要保全自己。但只要韓原不先死,他們這些人的小命兒就是安全的,比起那些無謂的道義和不切實際的保證,韓原所說所做才更實在!
“……”韓原的話雖有些偏激,但安雨涵聽後,卻真沒能力反駁他,也只得默不作聲坐在一旁、拿眼去看小明禪師。
“韓師兄的話雖然不錯,可是……”小明禪師本來早就坐在了木椅上,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像是兩耳不聞身邊事一樣,但感覺到安雨涵視線,還是不得不開口說道:“可是,看先前說話那人道袍,他該是‘虛天觀’的人……”
小明禪師話也只說了一半,就已感覺到韓原正扭頭看向自己,他便不好再裝做什麼都看不見,慢慢張開眼睛。見到韓原臉上表情,小明禪師也只得露出絲苦笑,再不多說什麼。
韓原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但小明禪師已能從他眼中讀懂,他此時心裡想的是:那又怎麼樣?
見小明禪師也已盡力,安雨涵終是不再開口多說什麼,只是眼中卻有些憂色,如果換了是以前,她眼中自然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神色,因爲她從來都不擔心自己如何,不論遇到了怎樣的事情,她都可以保證自己能夠做到心如止水,只不過她現在卻有了值得擔心的人……
“嗯~”
安雨涵自顧自得想着心事,卻突然感覺手上一緊,一隻柔荑竟已被另一隻手握住。感覺到那手掌上傳來的熱力,還有那緊張到微溼的掌心,她也只是稍一慌張,接着就又淡然了下來,心中已是又軟了幾分,並沒再有什麼動作,只是任由韓原這樣抓着。
韓原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頗爲成熟,但從他時不時表現出的孩子氣也能看出,他性格其實並不像外人看起來的那樣,雖然是在福伯那裡學到了不少,可關於男女之情,他懂得也一定不會比安雨涵更多。
本來在有動作前,他也是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咬着牙握了上去,如果安雨涵這時候拒絕了他,他恐怕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得到了這好像是默許一樣的反應,韓原心裡才真正高興了起來,在偷摸安雨涵小手的同時,已在心裡想到,是不是要早些去救張角,到時候安雨涵也許會開心自己聽她的話,下次再握她手也就順理成章了……
韓原與安雨涵在一旁甜蜜,可是看不到身後林如月臉上正極力裝出一副平常的表情,只是目光總會不自覺的移到兩人緊握的手上,終是在低頭揉那眼中本不存的沙顆時,順手擦掉了眼中滑落的淚珠……
感情的世界裡,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命中註定!
……
對於正在廝殺的兩方來說,什麼愛不愛、情不情的,離他們實在是太過遙遠,眼下他們心中想的怕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麼能在自己死前,先一步殺了對方!
待陸歸元與張角都去幫風不流,餘下那本就不多的人便再沒辦法堅持下去,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被妖修一方殺了個乾淨,這也使得韓原身後那些人更爲堅信,只有跟在韓原身邊纔是最正確的。
“啊!你……”
就在韓原身後衆人想到跟着他的好處時,不遠處那戰場中也是再有了變化。
他們都沒能看到前一刻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只是見到韓原那個同門,叫做張角的人,此時胸口已是破開了個大洞,不只是前胸後背被完全打穿,就是腸子也都掉了出來,看模樣實在是極爲悽慘。身上雖還有真氣凝成的紅焰,但卻不能讓人心裡感覺到有一絲溫暖,因爲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生命正在慢慢遠離他的身體。
“喂,那邊的小子!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我幫你把他殺了,你還不快過來幫忙?!”
“……”
韓原眼見張角失了腳下紅雲,像是沒了重量一樣從空中掉落下來,身體看似沒有動作,但安雨涵還是看向韓原側臉,因爲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這刻又被握得更緊些。
“嘭!”經過了好像很是漫長的一些時間,張角的屍身才終於重重的砸在了沙地上。
“好!好!好!就過來了!這位道兄等着我啊!可千萬別死的太快啊!”
韓原從張角屍身上收回目光,再看向風不流時,已滿面帶笑,就是嘴也已是完全咧開,直露出兩排寒光閃爍的白牙,任草杆掉在地上,直直插進沙中也不去看它。
不知爲何,場中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感覺到身上猛然一緊,近而才發現,頭頂的陽光已完全沒了一絲溫暖,自己的身體在這刻竟像是掉到了冰窘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