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路自是無話,唯一一變化的也只是幾人的心思。
有安雨涵之前那如冰雪初溶般的燦爛一笑,不要說是小明禪師或是別人,就是反應稍有些遲鈍的林如月也已看出安雨涵心思。
林如月在這時候好像突然變聰明瞭許多,她竟能看出,韓原臉上笑容雖與平常相似,但目光中卻有不同於以往的柔和,雖然很難猜出他的心思,也沒聽他多說些什麼,但林如月就是能感覺到:韓原很喜歡安雨涵。
正因爲如此,接下來這一路上,不只是身後那些人極爲安靜,就是韓原幾人間也是一樣,除了舉着個巨大樹冠爲衆人擋住烈日的木靈外,所有人都極爲默契的選擇了沉默,而木靈發出的也只是艱難的喘息氣,看來是累的不輕,實在沒辦法忍住。
“我之前怎麼教你的?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修行之人在最早時候本就自稱‘煉氣士’,吐納正是重中之重,你就是真要喘,也絕不能喘得這麼隨便,不然不是浪費了大好的修行機會?按我先前教過你的方法控制呼吸,一定要合了其中的規律才行!”
“……是!”
所有人看木靈那般辛苦,也都有些不忍,只有韓原非但沒有同情,反倒是更是開口訓斥起了木靈,雖然一衆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但出人意料的是,木靈卻並沒有多做反駁,只不過是老實的應了下來。
在韓原看來,木靈的天份雖然不怎麼樣,也不是什麼天賦異稟,但所幸這小妖倒是極能吃苦。
不去說之前韓原在他身上刻畫那些符文的痛處,就是這一路行來這樣辛苦他,他也從來沒說出一個“不”字來。
這其中自然有木靈怕死的原故,但卻不是全部,韓原看得出來,木靈像是對這樣的十分的適應!
韓原沒有問他過往的經歷,也不想知道他是怎麼在不殺生的情況下,修行到了今天這種地步,他看中的只是這樣的結果,只因爲自己看到的這些,韓原就突然對木靈更爲嚴厲了許多,雖然在一般人看來,好像是在虐待木靈一樣,其實上是什麼原因,也只有韓原自己才清楚。
“他難道是想要教導這妖物?”小明禪師看着韓原和木靈背影,還是忍不住猜測道。
雖然知道自己的猜測很難讓人相信,可看韓原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小明禪師確實也很難再找出別的解釋。
倒也不怪小明禪師對自己的想法都有懷疑,怪只怪這世上大多數人的慣性思維。
如所有人都知的,天地萬物有靈,只要是在人間界中的生靈,就全都有修真求道的權力,這樣才使得所有生靈都可以修行,纔會有“妖修”一說。
只是以人類的驕傲,又怎麼會承認那些個並非自己族類的生靈?
所幸天下大多數的妖修倒也不必依靠人類什麼,他們自上古時代就流傳下來的血脈雖然已極爲淡薄,可好歹也還是存在,靠了他們本身的天賦神通,倒也誕生了不少妖修大能,只是相比較起來,他們中的大多數還是要看是否有那個機緣,十個裡面也未必有一個真能修行出什麼結果,最後也難免還是一樣的碌碌無爲。
天下妖族無數,真能達到幾近大道程度的,也只有三位,據說妖修中也只有他們纔是真正的參得了天地至理,實在已是少到不能再少的程度。
而且對妖修的歧視還絕不僅限於正道之人,就是魔門中人也是一樣,幾乎所有修行之人都對他們看不起,就是與他們多說幾句話,都會感覺是在自降身價一樣,又怎麼會有人去主動教它們什麼?
小明禪師也只不過是稍想了一想,就已搖頭把這想法給否定了,只認爲這是自己在多想,倒是安雨涵的目光一直停在韓原身上,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有趣的事情一樣,雖然沒再露出之前那樣的笑容,可要細看也能看出,她此時的目光依然十分柔和。
“雨涵姐姐果然喜歡韓大哥……我真笨!之前那麼長時間都沒能看出來,還以爲韓大哥該是喜歡我的,看韓大哥的樣子,分明也是對雨涵姐姐有情,他們該不會是因爲我,才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吧?哎呀,都怪我!”
林如月在一行人中修爲雖是最差,比起木靈可能還要差了些,可心思卻是最爲單純,雖然開始時候知道韓原喜歡的是安雨涵,她受了些打擊,但也是沒用了多久的時間就又已釋懷,因爲在她看來,像她韓大哥這麼本事的人,確實也只有安雨涵才配得上他……
林如月的小女孩兒心思想的簡單,只是些個情啊愛啊的,又哪裡會想的到,韓原和安雨涵兩人並不只是在談情說愛,更是在“玩火”,而且還是把他們都沒有信心控制住的大火!
韓原也只是衝木靈喊了一通,也就再不說什麼話,只是專心在前面帶路,當感覺到身後那溫柔目光時,纔會回身看看安雨涵,只一個眼神交流,好像已包含了千言萬語一般,讓一旁衆人也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
“快要到了!都準備好。”
“!”
夕陽西下、旭日東昇,反反覆覆一共又有五個來回,本以爲該是很近的一段路,結果卻又走了這麼久,確實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只有韓原自己一人認爲是理所當然。
韓原該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因爲又走了這麼遠路,失去全部耐性的。正因爲如此,他也是最先察覺:該是到地方了。
韓原雖然沒有說清楚是到了什麼地方,可衆人也不會真的不知道,畢竟在兩天前,那幾乎無所不在的血腥氣味兒就已極爲刺鼻。
這兩天裡,韓原他們才第一次感覺到,“不歸路”中確實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就好像他們現在就是在一個巨大的血池中一樣。
聽到了韓原的話後,所有人也都做了好了準備,說是準備,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因爲他們可不比韓原那樣身家豐厚,只不過是個內門弟子,手裡就已經有中品法寶。說是準備,也不過是把身上真氣放出,以期在最短的時間裡可以施出術法。
一直跟在韓原他們身後,到現在也都沒逃了的那些個正道門派弟子且不去說他們,放出的真氣之形確實可以稱得上千奇百怪、無所不有,韓原注意的也只是安雨涵和小明禪師。
韓原如今也已知道,安雨涵所修也只有一門雷法,再就不會其他別的術法,走的正是那種專精一法的路子,只是真氣凝出的事物卻是極爲可愛,竟是隻不過巴掌大的小小紫貂,身後還拖着三條閃着雷電光芒的毛絨尾巴。
小明禪師的真氣之形也是有些意外,竟不是什麼明王、羅漢之類的,反倒是個女子模樣,除了身上一襲白衣,也只在手上託了個淨瓶,其中插了根楊柳枝。
這兩人真氣化形不只是奇異,上面透出的氣息也是不差,竟讓人根本感覺不到這只是幻化之物,倒真的極像是分身之類的事物。
只看安雨涵與小明禪師這兩個真氣幻化之物,韓原就已能看出,要說實際修爲,自己確實還是差了他們些,畢竟兩人修行到心動期也都不是一兩天了,小明禪師可以不用去說他,本來境界就要比韓原高了那麼一些,安雨涵雖然與韓原一樣都是心動初期,可因爲到得這一境界要更早些,修爲與韓原比起來,當然也要更爲深厚了許多。
眼見他們都準備好了,韓原也是把身上真氣放出,重在頭頂懸起一朵青蓮,任由它自顧自的在頭上飄搖,也不去管它,只是不從何處掏出那“黑蛇盅”,又再暗自掐好了個法訣,彈出一道火花,就全當做是一個信號,人已當先一步朝前面走去。
眼見韓原這副作派,身後衆人非但沒覺得有什麼安全感,反倒覺得有些古怪,尤其安雨涵與小明禪師更是如此。
“如果我沒猜錯,前面可能是個巨大戰場,雖然現在已再沒有殺氣傳出來,該是已經結束了,可也還是萬事小心爲妙,以我的身手在人羣中逃命是沒問題,可要想護住你們,還是用這法寶和術法更合適些。”
“哦。”
往前走了幾步待回頭看到安雨涵他們臉上困惑表情,韓原才又多稍解釋了一番,這才讓衆人釋然,同時也把身上真氣再多提起數分。
原本他們也是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在前面會有那麼大的血腥味道,聽了韓原的話後才終於算是釋懷,想來也該只有這一個說法才能解釋得通。
“這是……”
一行人越是往前面走,他們間的氣氛就越是凝重,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只因爲那已越來越是粘稠的血腥之氣已像是某種液體一樣,幾乎在衆人身周無所不在,更是產生了許多像是阻力一樣的感覺,讓衆人頗有些舉步維艱的感覺。明知道只是種錯覺,卻還是能有這樣的影響,可想而知,前面該是怎樣一個地方,只是他們到底也還是低估了那裡。
韓原一人當先走在最前面,所以他也是第一個登上土丘的,當他站在上面的那一刻,跟在他身後的安雨涵與小明禪師都看到,韓原身體竟是微晃了一下,害得他們以爲韓原是受到了什麼攻擊,是以又更加快了幾步從後面趕了上來。
結果還不等到他們去關心韓原,就已被眼前景象驚呆,不只是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人更是止不住身形的退開數步,差了一點兒就從那沙丘上跌了下去。
“修羅場?”看着眼前景象,韓原忍不住出聲驚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