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日夜兼程,不辨方向,翻山越嶺,倉皇逃了幾天幾夜,生平第一次被人滿天下追殺,心頭惶恐不安,整日提心吊膽,大路不敢走,傳走鄉野小道,客棧不敢住,在山野荒郊外,隨便支個帳篷,湊合湊合,只要不要大風大雨,一晚上就很順利過去了。他還整天疑神疑鬼,看看這個人不對勁,那個人很可疑,以爲是暗中追查來的,那滋味真是讓他受夠了。
現在,天若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但肯定離小峰派愈來愈遠了,逃難的生活是艱辛的,二皇子給的銀兩雖然充足,但終有花完的一天,而這次逃難,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甚至一輩子都有可能,所以天若省吃儉用,一日三餐,只求溫飽,只點一道素菜,他其實很想沾點葷,但他反覆告誡自己,今天大魚大肉,很快就會吃苦的,這才熬住了。
雖然天若也想打些魚,打些鳥和兔,但是由於過分仁慈,最後導致他每每唾手可得,次次屢屢失手。當天若好不容易逮着一隻大兔子,一隻手抓着它的耳朵,把它拎了起來,正要把心一橫,準備下殺手,然而看着兔子竭力掙扎,拼命求生的樣子,天若一下就心軟,又想起剛剛逃走的小兔子,可憐小小年紀,從此以後孤苦無依,再沒有大兔子的疼愛,怎麼在惡劣的大自然環境下生存。想到這裡,從小就是孤兒的天若,又怎麼忍心下手,後來還是打算忍着食慾,放了大兔子。不過轉念一想,天若又覺得不妥,無法心安理得,最後抱着大兔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密密麻麻的草叢中,找到了那隻還驚魂不定,可憐的小兔子,讓他們母子團圓。
白白忙活了一天,天若又累又餓,看着黑墨津津有味吃着青草,感覺到肚子裡救命的呼喊,發自肺腑的嘆息:“這日子沒法過了,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五日後,天若搭上一艘客船,反正是逃難,天若沒有經驗和打算,感覺去哪裡都一樣,所以想都沒想就搭上這艘船,水路加陸路,還有山路,甚至夜路,天若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用上了,東南西北,渾然不管方向,很天真認爲這次逃的一定夠徹底了,皇上就算耳目衆多,也別想找到自己,只是這種亂七八糟的逃法,天若也被折騰個夠嗆。
船的甲板上,遊客三三兩兩,結對而行,談笑風生,天若一個人落寂得依着欄杆,孤芳自賞江岸兩邊的景色。此刻他的心情糟糕透頂,再美的景色也無法排解他心中的悽苦,涼涼的微風,只會把他的心情送到最低谷。
這時一艘富麗堂皇,外觀精緻的船,從天若所乘的那艘船後邊,慢慢趕了上來,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衆人交頭接耳,多了一個閒談。
那艘船雖然雖然小了一點,但速度輕快,撐杆掌舵的都是好手,人多不亂,彼此協調,又好像都練過武功,力道比一般人大,很快就超過了天若的那艘船。
“不好,江盜來了。”不知是誰驚慌失聲,喊了一句,衆人心跳立即急速,擠到船頭,惶恐遠望,前面的江面上,突兀出現五艘大船,並排而行,鐵鏈相連,封鎖了整條江面,船上的人,眼露貪婪和兇光,笑容不懷好意,興奮的急不可待,衣衫破舊,手裡都是明晃晃的兵器。
“快掉頭。”天若所在的船,發現前頭不對,情況危急,趕緊轉舵,但爲時已晚,船順風順水,已經快撞到江盜的懷裡了。
那艘富麗的船,衝的又快又前,自然難逃,但也開始減速,船上的人臨危不亂,拔刀的拔刀,拔劍的拔劍,紛紛沉住氣,嚴陣以待。
江盜的五艘船逼了山來,那艘富麗的船,自然是首選,又像是耀武揚威,又像是給自己裝聲勢,江盜們像狼一樣嗷嗷叫,幾百人的氣勢的確懾人,天若所在的船上衆人臉色慘白。
江盜們嫺熟拋出帶鉤子的鐵鏈,首選那艘富麗的船,十幾根鐵鏈在空中劃過軌跡,一根不差,全都牢牢搭住那艘富麗的船,當然天若那艘船,江盜們也沒厚此薄彼,派了一部分人去招呼。
搭緊鐵鏈,江盜們分工有序,弓箭手壓陣,一陣亂箭紛飛,又密又急,集中不乏神箭手,不給人砍斷鐵鏈的機會,其他江盜,將兵刃含在嘴裡,沿着鐵鏈攀爬逼近。
江盜們打家劫舍無數,身手敏捷,片刻就跳上了富麗的船,兇狠的揮刀,與船上的護衛激戰在了一起,頓時富麗的小船開始籠罩在腥風血雨中,兵刃交擊,喊打喊殺,血花四濺。
江盜們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拼命起來,那兇狠的模樣和不要命的氣勢,完全壓過船上的護衛。
起初登船的江盜人數稀少,護衛們還能討點便宜,小小勝了幾場,但隨着登船的江盜們愈來愈多,人數方面,完全處於劣勢,護衛們傷亡慘重,節節敗退,隨時都要抵抗不住。
另外一邊情形完全相反,江盜慘叫連天,被打的人仰馬翻,紛紛掉下水,狼狽得成了落水狗,沒有一個江盜能在船上走上三步。
衆人剛剛還惶恐不安,現在歡呼震天,高喊着少俠,英雄,救星之類的美名稱呼。天若輕描淡寫,橫掃所有登船的江盜,一人賞了一掌,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正好發泄了一下胸口的怨氣。
不管如何前赴後繼,那船上始終沒有江盜們的立足之地,更讓他們膽戰心驚的是,那青年似乎練了什麼刀槍不入的武功,徒手接兵刃,不傷不痛,再迅疾出手,簡簡單單,搞定了他們所有人。
江盜明白了這回是踢到鐵板上了,看着無數同伴捱打,對方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不知不覺心生膽怯之意,誰也不想去觸黴頭,不敢再上那船。
江盜不來,天若卻不會等,拆了所有鐵鏈,只留一條,留作己用,以此爲橋樑,他大步踏了上去,反客爲主,反攻而上。
江盜見天若踏着鐵鏈,如履平地而來,也只好硬着頭皮圍攻而上,一羣人堵在船頭。刀刀槍槍全部亮了出來,希望藉助人數,能抵擋得住。
天若見到這個陣勢,速度不減反增,無視密麻的兵刃,護身罡氣悍然爆發,一頭猛然闖了上去,江盜的兵刃不但沒有擋住天若的衝勢,反而成了破銅爛鐵,彎折的不像話。而在最前頭江盜,首當其衝,即便後面有無數人盾,但卻統統沒用。天若一撞,全部江盜人仰馬翻,勁道一一透體傳遞,所以江盜傷勢頗重,倒地不起,再也沒有一戰之力,即便有也會轉沒有。
一撞解決一船江盜,天若干淨利落,跳上第二艘江盜的船,按先前一樣,照章辦事,打暈,打傷,打下水,愈打心情愈暢快。
平日裡橫行無忌的江盜,惡有惡報,成了天若的出氣筒,被打的狼狽四串,人人害怕退避,組織不起有效抵抗,完全潰不成軍。
看到後院起火,富麗小船上江盜開始心慌意亂,是回去救自己的同伴,還是繼續打家劫舍,進退兩難,神色猶豫不決,陣腳大亂,兇狠搏命的氣勢蕩然無存。
這時江盜老大高聲呼救,聲音很悲慘:“小的們,快來救我,將那小子砍成碎屍萬段。”然後口風一轉:“少俠饒命啊,江湖規矩打人不打臉。”
聽到老大有難,江盜們再無疑慮,便打便退,井然有序,看來不是一般的江盜,不過武功就不怎麼樣了。
不用他們回去,天若自己送上門來,不知何時他已踏上那艘富麗的船,氣定神閒,而他身後,五艘江盜的船,一共一百號人,都已經東倒西歪,發出哭爹喊孃的難聽慘叫。
結局毫無懸念,五艘江盜的船,躊躇滿志而來,灰頭土臉離開,那個被揍成豬頭的江盜頭子,看到距離拉遠,立即組織人肆無忌憚,破口大罵:“臭小子敢壞我們的好事,你以後一定後悔莫及,必要你付出代價。”
一番惡戰之後,富麗小船上的護衛,受傷的很多,但幸運的事沒有一個遇難,而且傷勢只是一些皮肉傷,上藥包紮在休息幾日便會好了。侍衛們紛紛向天若道謝,感激他的仗義出手。
“多謝少俠出手相助。”富麗船的主人,一直躲在船艙內,一根頭髮都沒傷到。現在風平浪靜他也現身了。
一個衣冠楚楚,相貌晴朗的年輕公子身上,笑容可掬,顯得平易近人,方纔的激勵廝殺似乎對他心緒沒有任何影響。
天若回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不過是小事一樁,公子不必言謝。”
“少爺俠骨仁心,讓人佩服,不知高姓大名。”
天若很自然而然道“我姓應。”
“哦,你也姓應。”那年輕公子驚訝道:“真是巧了,我也姓應,在下應許文。”
“我叫應天若。”剛自報姓名,天若駭然一驚,想起自己還在逃難,應該做好事不留名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