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出現又逃走的人身上穿着的服飾十分精美,儘管樣式與里加爾世界截然不同,但不需要是一位月之國服飾專家也能從那些刺繡和多種顏色的搭配上看出來做工的精良。
這顯然不是本地居民應有的水平,而這人在看到了明顯是外國人的賢者與洛安少女之後拔腿就跑的樣子也令人感覺十分可疑。
居高位者、敵視外國人的整體環境,若是她攜帶了一些護衛的話事情只怕會變得更加難辦。即便追上去會令他們看起來更加像是壞蛋,但眼下襬在一行人面前的沒有多少選擇。
“踏踏踏——”亨利和米拉直接採取了步行,儘管小獨角獸就在旁邊但它的身上還揹着許多物資沒有合適的馬鞍也無法承載洛安少女。
不過即便只是步行訓練有素身體能力出衆的兩人也還是非常迅速地就拉近了距離。
“......”之前因爲距離的緣故不甚明顯,如今拉近了一看有着一頭獨特深藍髮色的年青女性回過頭瞄了一眼,然後明顯地慌亂了起來,因爲她緊接着就當着亨利和米拉的面踩着自己過於寬大的衣服那不適合行動的下襬摔了一跤。
“哇——”結結實實摔在凍土上的樣子看得米拉都有些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而賢者打量了一下週圍沒看見有任何其他人存在之後鬆開了握在克萊默爾劍柄上的手,沒把它拔出來。
米拉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師,然後也把手裡的刀回收了一下。
“啊嘶——”穿着寬大袍子的女性從地上爬了起來,摸了一下自己被弄髒的帽子又戴了回去,然後轉過了身“咔——”地一下拔出了一把看起來十分精緻,但尺寸只能拿來切魚的護身小刀。
“阿、阿塔西布其喔莫噠咗,其咔祖庫奈嘚庫噠塞咿!!”似是警告一般的話語,但因爲修辭和璐璐所用的方式截然不同的緣故,米拉一臉迷糊地轉過頭看向了賢者。
“她說她拿着武器,叫我們別靠近。”亨利聳了聳肩,然後往前靠近了一步。
“啊——”女性叫了一聲然後慌張地開始往後退,而米拉瞥了一眼她手裡那把連護手都沒有的小刀——以冒險者的眼光來看,那更像是精美的工藝品而非實用的裝備:“武器?”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兩人用夾角姿態拉近了距離。賢者試圖開口辯解,但他剛張嘴的一瞬間對方就沉下了腰,然後把腿往後邁去,擡起了手裡的短刀——這是典型的衝刺姿態,典型的,外行的衝刺姿態。
動作明顯到誰都能夠一眼就看出來因此也十分地容易躲避。“哈、哈啊啊啊.......!”發出慌亂又畏縮的聲音,與其說是戰吼倒不如說像是想要逃跑但卻明知道跑不掉的逞強,但她衝上了前來。
“目標是我嗎。”洛安少女再次嘆了口氣,顯然站在賢者旁邊的她看起來確實是更好得手的目標。
但即便如此——
“咻——”“啊!”衝鋒動作過於明顯的月之國女性這一次不成功的攻擊被洛安少女毫不意外地躲開。
“哇啊!!”緊接着白髮的女孩應當做的是破壞對方的平衡同時伸手去擒拿繳械,但是在她動手之前這個人就自己再一次踩着過長的袍子下襬大叫着摔倒在了地上,手裡的短刀“鏘——”的一聲在地面上滑出了好遠,讓洛安少女連用腳撥開的動作都免了。
“.......”米拉無語地看向了亨利,而賢者一如既往地聳了聳肩。
“嗚,以太。”扶着額頭的女性爬了起來,然後在看見自己懷裡的短刀滑到了那麼遠以後又“哇”地一聲叫了出來,接着用十分僵硬的動作轉過頭看向了亨利和米拉——
身高比她高出許多的洛安少女和賢者在不甚強烈的光照下,那異邦人輪廓的臉龐投下了頗深的陰影。
“塔、塔倍嘚奈嘚庫噠塞咿,喔......喔吶蓋咿希瑪蘇(請不要吃我,求你們了)。”渾身顫抖着的女性忽然整個人五體投地地向着兩人下跪磕頭——這是晚了一步的璐璐、咖萊瓦、艾吉等人過來之後看到的場景。
“......那啥,誰給我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呆頭呆腦的年青搬運工開口,如是說着。
“......總而言之。”觀望了好一會兒的阿方索教士嘆了口氣,走上前來,換成了月之國的語言說道:“您好,這位。”
“博士小姐。”
“啊?——啊!”一身狼狽頭上撞了好幾個包的女性終於反應了過來,但又是大聲地“哇”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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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璐璐這個本地土著與熟知月之國文化的阿方索教士努力之下,這位自稱爲“阿雅”的女性總算是相信了他們並不是什麼茹毛飲血的惡鬼洋人。
地域與文化上的隔閡是謠言滋生的最佳土壤,語言不通加上相貌上的區別以及里加爾人普遍更爲高大的體型,在月之國禁止他們去往其它地區的情況下,這種神秘感使得民間流傳的說法幾乎把亨利他們這些外國人描述成了月之國傳說中名爲“夜叉”的食人魔物。
而很顯然,我們的賢者先生這副高大的外表配上略微有些不苟言笑的性格,遇上任何一個月之國的平民百姓,都只會更加坐實這種流言。
儘管當你和他熟悉起來以後,你會知道亨利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但他那懶於總是將情緒展露出來總是十分平靜的表現,在當初剛剛相遇時也曾讓米拉覺得這是個無血無淚的人。
在令這位慌慌張張的月之國女博士安定下來之後,爲了表達誠意,阿方索教士主動介紹了自己一行人的來歷。但他並不是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他弱化了因爲衝突的消息而決定從夷地登陸走陸路的部分,而強化了璐璐因爲夷人被和人追捕而落入海盜手裡,又從霧島逃亡然後要尋找自己族人的部分。這使得旁邊的夷族少女有些懵懵懂懂——她都不知道這個人原來是有這麼關心自己,但亨利和勉強聽懂內容的米拉卻是十分明白阿方索在打的算盤的。
這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他們彼此都有一些想要知道的東西,但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有些什麼東西。
這位發音爲“阿雅”寫作本地語言則是“綾”的女性芳齡20,她的職位乃是“星詠博士”。“博士”之職,是月之國獨有。與帕德羅西帝國的學者性質類似,但地位和在上流社會中的話語權甚至還要更高一些。若真要找出一個在里加爾語言當中合適的詞彙來對照,那恐怕真正能夠對上那德高望重的身份與淵博學識的。
僅有“賢者”一稱。
她穿着的服裝和配飾甚至於那把做工精良的小短刀證明了出身不會太低這一事實。而那在冷靜下來之後顯得落落大方穩坐在神社草蓆之上的姿態,也流露出見過大世面的冷靜。這也符合月之國博士職位擔當者的特點——並不是說寒門無貴子,但這麼年輕就能夠擔當這種要務的人,沒有得天獨厚的家庭資源支持,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種平常在月之國主流社會當中也許會受到萬衆矚目的身份與家世,在眼下的特定環境當中,變成了有些微妙的存在。
她處於劣勢之中。米拉用手肘頂了頂賢者,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當然,亨利早就已經注意到了。
綾在顫抖。
寬大又華麗的博士袍子之下,她的肩膀以微小的幅度顫抖着。放在神社內草蓆上的手指也因爲不自覺用力的緣故有些發白。這幅冷靜自若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就算不是食人惡鬼,他們這些人是異鄉來客,而她僅僅一個弱女子被一衆外國人圍着,要說不感到不安,那肯定是謊話。
但就算這樣也不能示弱,所以她仍舊保持着表面上的得體與冷靜。這只是逞強。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改變目前的局勢,她不知道自己會被怎樣對待,她擔憂於被這些語言和文化大相徑庭的外國人所傷害,因爲情況的未知和不論是武力還是人數上的絕對劣勢而十分緊張,但卻又明白自己不能顯示出弱勢的模樣,否則就會被趁虛而入。
亨利和米拉顯然不是唯二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阿方索教士也有所察覺,所以他在講解己方的信息的話語中暗藏了試探——重點提及了璐璐所屬的少數民族被月之國軍隊迫害然後又歸來尋找的故事。教士掠過了自身的立場,以第三者的形式講述璐璐的遭遇,看似只是平淡地闡述他們的經歷,卻能夠藉此來觀察綾的態度以得知她所處的立場。
她畢竟是月之國社會高層出身的,儘管理論上來說學者類職業與政治牽扯較小,但洛蘭等人已經證明了這並不是一個絕對的真理。
若是這位女博士表現出了“活該”之類的意思,那麼多半這場交談也就到此爲止。因爲她的立場是排外的,作爲外國人的一行人與她並沒有真正合作的可能性。
萬幸的是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綾聽罷搖了搖頭:“發生這些事情是令人遺憾,我一直認爲上面的人做法有些僵硬,缺乏彈性。”她如是說着,而在場明白阿方索在做什麼的少數人也多多少少地鬆了口氣。
沒有過於尖銳的排外情緒,要麼城府很高察覺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識破了阿方索的話中有話——但基於前面的青澀表現這顯然是否定的,那麼這樣看來她的立場就真的是偏向於中立。
不論如何,至少從這點上來看他們遇到的是心思相對縝密細膩的女性博士,而非一位年青氣盛有些愣頭愣腦的男性月之國高層人員,算是運氣很好。
而隨着立場和態度方面的試探結果得出,真正有意義的交流與溝通也終於可以展開。
隨着交流的進展,綾的顫抖頻率逐漸變低,最後完全消失了,她也鬆開了撐在地上的手不再那麼正襟危坐。
這種細微的肢體語言顯露出她終於放下擔憂的事實,而當雙方通過各種信息互換,終於勉強達成了沒有立場衝突的共識之時,真正的問題終於藉由阿方索之口被提了出來。
“博士小姐是爲何在毫無隨從的情況下,來到這片地區的?”教士問出的問題,使得綾停住了一會兒。
她顯得有些猶豫,而注意到這一點的賢者適時地在上方開口:“我們會上來神社這裡,是因爲在村子裡遭遇到了一些東西。似人非人之物,還有一些古怪的蟲子。覆蓋着黃金的蟲子。”亨利這樣說着,旁邊的米拉與阿方索注意到他說出這個關鍵詞的時候綾的身體抖了一下。
“我們以爲這裡會有資料,但這裡存在的卻只是一些。”賢者頓了一頓:“也許不知道更好的訊息。”
“啊。”博士點了點頭,面露難色卻又有一些贊同地用複雜的語氣說道:“你們也看到了嗎,那些東西。”
“嗯,他們看起來沒能成功毀滅證據。”亨利這樣說着。
“是我弄熄的。”綾說着,而米拉皺起了眉:“可是火摺子沒看到被踩的樣子,周圍也沒有水分啊。”
“因爲帶着的水喝光了,所以我是用隨身帶着的碗扣住了它,沒有足夠的氧氣自然就熄滅了。”博士這樣說着,而洛安少女滿臉茫然地看向了旁邊的賢者。
“火的燃燒不光要燃料,還需要氧氣。簡單來說就跟生物需要呼吸一樣,掐住了脖子就窒息滅掉了,這樣想象一下。”賢者用亞文內拉語爲米拉解釋着,而他這一開口綾忽然就看向了亨利:“你們是,有別於臘墨人的?”
“臘墨?啊,是拉曼麼。”米拉眨了眨眼睛,這次她反應了過來:“是,我們、拉曼人,都不是。你聽懂亞文內拉語?”
“不懂,但發音方式區別很大,不像是臘墨的方言,像是完全不同的語言。我聽說海的那一邊有很多很多國家,不像月之國只有唯一一個,所以才猜測的。”綾嘆了口氣:“若是新月洲也有許多不同的國家,也許反倒比起現在更好呢。”
她感嘆着,但一旁一直聽不懂的咖萊瓦已經有些焦躁地介入了話題:“能快些說一下嗎,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這位小姐好像知道些什麼,你們快說給我聽啊。”他用拉曼語這樣急促地催促着,而聽到了咖萊瓦說話的綾轉過頭瞥了他一眼,然後也用略帶有些口音的拉曼語回答:“這位先生似乎並不講吾國的語言,那麼用臘墨語闡述也是可以的。”
“咦?”咖萊瓦愣住了,而米拉鄙視地白了他一眼。
“但......”綾有些遲疑地轉過頭看向了璐璐,她顯然是介意夷族少女在理解方面上的問題。
“反正你就算用和語講,我也根本聽不懂。”璐璐乾脆地搖着腦袋然後走到了旁邊開始整理起武器來,而餘下的衆人就這樣圍坐在神社的中央,聽這位月之國的博士講述起相關的事物來。
她首先是否定了關於衆人認爲的寄生蟲這種理念,而是說出了一個讓不少人有些迷糊的詞彙。
“礦物菌?”米拉滿臉迷糊:“是蘑菇的一種?”她按照拉曼語當中的對應詞彙這樣說着。
“概念,不太相同吧。”綾有些爲難地皺着眉:“但臘墨語當中似乎沒有準確的形容詞彙。”
“兩位,是劍士的話,也許知曉鐵器的冶煉?”她對着亨利和米拉開口:“不論最終的武器成果如何,都是必須從冶煉礦石這一步開始的。”
“是,我們曾經接受過護送去採礦的任務。”洛安少女點了點頭:“但那些和蘑菇有什麼關係啊?”
“礦石嗎。確實有曾聽聞記載說南蠻的礦產遠遠精良於吾國——”綾感嘆了一下:“就是!金屬礦石這種存在,並非只有成型的優質礦產。實際上這只是某些得天獨厚地區纔有的。以吾國爲例,儘管山巒衆多,但出產優質礦石的地區卻只有扶桑一處。”
“在絕大多數地方,能夠採集到的僅有形似軟泥的褐鐵礦。”
“這種鐵礦,就是在水域附近,藉由礦物菌當中的鐵細菌形成的。”她這樣說着,而洛安少女回想起過去的任務忽然點了點頭:“啊!我們之前那個任務就是在乾枯的河牀尋找鐵礦的。”
“那是已經完成的,複雜的東西解釋起來很花時間。所以就跳躍一下。”
“總之,在距今爲止數載之前,南方的某座金礦之中發現了這種有趣的菌類。它們和鐵細菌性質類似,只是凝結的成果是更加珍貴的黃金。”“哇那不是贊爆!”咖萊瓦大聲地叫了出來,米拉不滿地踹了他一腳。而綾瞥了一眼捂着自己小腿滿臉鐵青的年青人,接着說道:“不出意外地,人們開始試着利用這種東西。”
“因爲在吾國,金礦都是由高層所把控,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觸......也無怪於人們會企望於一夜暴富——總之——起初只是在小村莊中的百姓階級,後面逐漸傳播開來以後也被某些領主所接觸。最終一層一層向上傳播,到了我所司職的書院之中。”
“號稱凝聚了天下精英的書院,就這樣對着這種獨特的存在展開了研究,並且爲它定名爲噬金菌。”
“但耗費了漫長的時間,卻始終沒有能夠搞懂它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最終卻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發現了它會吞噬靈力這一事實。”綾說着,而米拉剛張開了口,賢者就說道:“就是魔力。”洛安少女點了點頭,而月之國的星詠博士似乎有些羨慕地看着默契的二人。
“吞噬靈......魔力。”
“用你習慣的詞彙就好。”亨利提醒了一句,而綾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吞噬靈力之後,它們會長大,凝結黃金的速度也會增加。這種做法甚至引來了尊貴皇族的重視,一度成爲了某種將要進行大規模培育作業的計劃。”綾頓了一頓:“然後它就失敗了。”
“在正式開始於礦山之中培育的一週之後,在一夜之間,所有培育的噬金菌都死亡了。因爲是肉眼難以看到的微小生物,所以我們是通過活性測試的方式來明白。”
“儘管黃金是貨真價實的,但卻再也不會增加了。即便把含有靈力的寶石放進去,也不會被吸收。”
“它們,徹徹底底地死掉了。”
“主流的觀點認爲魔力餵養使得噬金菌增大,是我們月之國說法當中‘拔苗助長’的行爲。換句話說看似短期內取得了成果,實際上縮短了這種菌的生命。”
“也就是說,原本也許這種菌可以存活幾百年的時間,然後在這個過程當中可以累積出這麼多的黃金。而我們將這個過程以靈力加速,縮短到了短短一週的時間,提前獲得了所有的量。”綾接着說:“這個計劃失敗的點就在於,投入與收穫無法達成平衡。”
“含有靈力的玉石價格極高,即便是靈草或者靈獸的血液,也皆是價比黃金的存在。若是投喂靈力就會增大,那確實從長期而言,增大到一定體積之後便只要等待自然累積黃金即可,就會成爲很好的投資——”“停——停停停——”咖萊瓦相當沒有禮貌地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腦袋說道:“我頭有點痛。”
“呆子。”米拉又鄙視了他一下,而綾注意到了自己沉浸於講解的事實,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抱歉......”
“別道歉,是這傢伙太蠢了。”米拉再次鄙視咖萊瓦。
“總之就是,這個面臨失敗,也就這樣被冷落遺棄。”綾接着說,而亨利在這時候再度開口:“但對你來說不是結束對吧。”
“.......”博士看向了賢者,望着那雙平靜的灰藍色眼眸看不出任何色彩,於是她點了點頭:“是的,我有一個自己的理論。”
“生物體內,存在有靈力。包括人類還有其它生物都是這樣。”
“那麼,靈獸是什麼?”她說這個的時候望向了外頭的小獨角獸,小傢伙像是心有靈犀一樣也看了進來。
“保留有生物的外形,甚至可以追根溯源找到某一種同類型的生物。與同種物種之間也仍舊保留有繁衍能力,可是卻擁有普通的同類生物並不擁有的能力。”
“它們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我認爲關鍵就在於靈力的‘量’。”
“這是一種質變的契機,當它累積到了足夠的程度時,就會使得生物體發生變化。原本普通的兔子擁有了操控風的能力,狼變得忽然可以使用火球,還有人類的術使們,也從普通人變成有呼風喚雨能力的獨特個體。”
“我想解開靈力這種存在的本質,爲何它可以促使生物發生異變。而這些菌,我認爲就是我鑽研的切入口。”綾說完了一大段話,忽然舔着嘴脣左右地望了起來,呆頭呆腦的咖萊瓦這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機靈了一下,遞給了她一個軟皮水囊。
“格拉西(謝謝)。”綾道了一句謝,然後端詳了一下,才搞明白水囊的木塞要怎樣拔掉。
“就是說你認爲它們不是死亡了,而是進化了。”旁邊一直沉默的艾吉這時候終於開了口:“但其他人,不支持你是吧。”
“.......”綾無奈地搖了搖頭:“爲了佐證我的言論,我翻閱了很多典籍。吾國曆史上的山嶽地區曾經有‘吸食魂魄的魔怪出現’的案例,遭遇者表現出的無精打采、臉色蒼白、體溫降低的特徵與靈力低下者十分相似。而這些地方又往往與金礦和寶石的出產地有關。”
“所以我認爲,是噬金菌在山脈當中的自然環境生存時接觸到了含有靈力的寶石導致進化,從而變成了某種可自由活動的個體。並且因爲知曉靈力可以令自己更進一步地產生異變,因而開始主動襲擊生物與人類。”綾說完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說法被我的導師斥責爲大逆不道,這世間一切都是有跡可循,是偉大大月神的子孫後代,從誕生之初便是此種形態,從今往後也會一直都是如此。怎可能有違背了神靈意願自己產生轉變的生物存在。即便有,那也絕對不可能是此世之物。當是保持距離並讓武士擊殺的邪道魔物,接觸研究的想法斷絕不能有一絲一毫,所以.......”
“......”沉默使得氣氛有些僵硬而尷尬,衆人都不知道要如何接話纔好。米拉心中念着“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沒有說出口。
“有些諷刺吧。”綾再度長長地嘆了口氣,她顯得十分疲憊地說着:“整個國家四千年曆史,匯聚精英的上書院沒有任何人願意聽我說話。我就只能對着你們這些萍水相逢的異邦人敘述自己的理念。”
這位年輕的女性博士說完又打量着衆人的顏色,看着周圍幾人沉默的樣子略微有些失望地再度嘆了口氣:“不相信也是——”“大膽的推測,但並不是空穴來風。”賢者開口說着,令她頗有驚訝意味地擡起了頭。
“魔力所能引發的現象至今無人能夠徹底解答。但就我們已知的事物做統計的話,基本都會得出一個結論:演變成爲魔獸的生物,其壽命會比起原本的同類生物增加許多。”亨利說着:“人類的高等魔法師活個一百多年的實例也時而有之,精靈種族的壽命比人類更長,也可以認爲與他們普遍比人類更強的魔法能力有聯繫。”
“所以按照這種統計來考慮的話,吸收了魔力卻導致壽命變短,顯然是不符合邏輯的。”
“加上這種能力的獨特性,產生變數也是——”“.......”綾忽然瞪大了眼睛一點一點地掉下了眼淚。
“老師真是個糟糕的大人。”米拉對着亨利翻了一個白眼。
“沒、沒有,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第一次。”博士不停地揉着眼睛:“第一次有人認真聽了,而且贊同我的理論,我、我——”她垂下了頭:“對不起、對不起。”
忽然哭起來的綾打斷了有些深奧的討論過程,咖萊瓦這種笨傢伙像是終於下課一樣長長地出了口氣,而米拉和旁邊的璐璐湊到了她身旁安慰了好一會兒,終於重新打起精神來的博士也將餘下的事情盡數講述。
總而言之,由於沒有任何人支持她的理論,這位博士便隻身一人展開了實地調查。儘管缺乏在外旅行的經驗,但憑藉着這一身星詠博士的尊貴服裝以及月之國貴族的深藍髮色,她這一路上倒也受到了許多平民的幫助。
而追尋着各種線索,最終她到達的地方就是這一處小村——位於月之國勢力範圍極北的邊緣角落,若非特殊情況幾乎沒有任何人會投來關注的,隱藏秘密的絕佳場所。
這裡是一切的源頭,在月之國高層注意到噬金菌的許多年之前,這裡的人就已經有在利用它們。綾是通過“古怪形狀的黃金”這一線索才發現了這一點,但在來到了這裡之後她卻遭遇了與亨利等人相同的情況。
匆忙之中慌不擇路的她逃到了神社這邊,並且在後山神社工作人員休息的小屋當中藉助儲存的物資生存了一陣子。
但在今天食物和水也都用光了,打算回到這邊碰碰運氣看能找到一些什麼的時候,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小獨角獸。
因爲月之國只有武士階級能騎馬,她還以爲是路過的貴族,正想上來溝通交流之時,卻發現出來的是“一個高大駭人有如惡鬼的男性,和有着一頭雪白頭髮與晶瑩肌膚彷彿雪女的女性”——被疲憊與孤單還有擔驚受怕增幅了的想象力使得博士整個人立刻慌張了起來,這纔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雪女是什麼。”“一種妖怪。”“妖怪是什麼。”“怪物。”“老師真是個糟糕的大人。”米拉在聽完解釋之後白了亨利一眼,而一切都說得七七八八的綾喝光了咖萊瓦水囊當中的最後一滴水,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總而言之。”
“目前的情況,我也不算特別清楚。取走記事本當中那些有關噬金菌部分的人是我,你們如果想自己看一看的話,放在小屋那邊。不過大體整理下來,我能確認的就是。這裡的村民其實也並不理解它們是什麼。”
“他們只是把這些拿來作爲運用的資金,計劃要謀反,但實際上連自己在利用的是什麼東西都不清楚。在記事本的最後部分他們寫了黃金忽然活了而且要吃人,所以把黃金全部丟在了存放軍械的地下通道里頭,並且鎖好,所有人都不可以下去。”
“我覺得應該是有誰控制不住貪慾於是.......”綾欲言又止,因爲一行人的遭遇以及亨利和米拉身上少數的血跡,聰明的她已經猜測到了一些什麼:“也或許這些噬金菌又產生了新的變化也說不定。”
“不過萬幸的是——”“嘶吁吁——!”外面的小獨角獸忽然打起的響鼻聲打斷了綾的敘述,而米拉和亨利對視了一眼,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們抓着武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身後的幾人因爲感覺不安因而也跟了出來。
“唯一神在上!”艾吉直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密密麻麻的人形生物圍在了不遠前方階梯的末端,蹣跚着,攢動着。大白天明亮的光照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裸露在破爛衣物外邊,已經扭曲變形的肢體,以及變成深紫色,宛如血液已經停止流動的死屍一般的表皮。
“別、別擔心。”綾很明顯地雙腿都軟了,她抓着璐璐和米拉才勉強保持了站立,但還是接着說道:“雖然原因不明,但它們好像無法越過注連繩。”
“結界嗎。”阿方索教士點了點頭,而聽不懂這個詞彙的洛安少女茫然地再度將求知的眼光轉向了賢者。
“就是某種魔力組成的防禦屏障。”亨利這樣說着,接着旁邊的幾個人忽然注意到他的雙眼亮起了藍光。
“嗯,看來是和那兩尊狐狸雕像也有關係。”賢者說着,而旁邊看見了他雙眼發光的綾忽然變換了語氣:“您是一位有靈視的人嗎!”她說着,而亨利搖了搖頭,既沒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轉移了話題:
“不論如何,被這些傢伙圍着,看來我們短期內只能待在這裡了。”賢者這樣說道,而米拉則是撇過了頭看向了小獨角獸身上的物資——他們確實有做了一些準備,只是數量也許不一定夠。
“總之。”洛安少女呼了一口氣,然後回過了頭。
“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