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多都曾有過這樣的情況。
或許是在黑夜之中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發呆,或許是正在忙着一些什麼。
眼角餘光瞥到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已經是這樣地靠近你。
蠢蠢欲動着。
蠢蠢欲動着。
它們的軀體隱藏在黑暗之中唯獨那雙眼睛反射着光芒緊盯着你。
緊盯着你。
緊盯着你,什麼都不做,只是緊盯着你。
亨利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幾名精銳戰士立馬抓起了盾牌站了起來,滿臉警惕。
黑暗之中那一閃而過的黑影眨眼之間就已經消失,戰馬有些驚慌,而一行人警惕地圍在小房間內以這裡作爲據點嚴密地注視着門外。
“那是什麼”伯尼拔出了單手劍站在了亨利的旁邊,而賢者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但來者不善”
他們陷入了沉默。
篝火噼啪作響,但戰慄感讓每一個人都感覺不到溫暖“有些什麼東西在牆裡頭!”那位最年輕的女士用發顫但強作鎮定的語調這樣說着,亨利和伯尼回過頭,一些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是大軍在前進一般嘈雜的腳步聲確實在周圍沉悶地響了起來。
腳底下,天花板,左側右側的牆壁之中。
“……是老鼠”年長的弓手緊皺着眉頭這樣說道,但亨利搖了搖頭:“不,我看到的東西遠比老鼠更大,那或許是——”
他說着,而下一個瞬間緊緊抓着亨利衣角的米拉發出了一聲尖叫。
“呀!!”女孩渾身發顫地縮到了他的後面,賢者迅速地反應了過來丟出了自己手中的火把。“吱吼——!”一陣雞皮疙瘩的感覺從亨利還有伯尼的腳底傳了上來讓他們二人頭皮發麻,火光僅僅照亮了一個瞬間但兩人已經能夠看得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
它渾身慘白,拖着一條長長的大尾巴,體型至少是大型牧羊犬的程度。滿是褶皺光禿禿的表皮上有一些深褐色的斑點而在腦後和背上還有稀稀拉拉的毛髮。
尖銳的爪子和低低趴在地上的模樣看着真就像是一隻大老鼠,而與此同時衆人也聞到了一股經年持久的臭味從外頭傳了進來。
它和馬匹身上的那種腥味混合讓人感覺十分不適——亨利轉過了頭看向米拉,女孩瑟瑟發抖,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你知道那是什麼?”伯尼看着亨利的臉色這樣問道,而賢者點了點頭:“那是鼠龍。”他說,而背後沒有像他們三人一樣看到那個生物的一名傭兵立馬就叫了起來:“龍?!該死的那是頭龍?!”
因爲亨利話語中的關鍵詞傭兵立馬就驚慌了起來,他左顧右盼着似乎是在擔心這兒的牆壁夠不夠結實能不能承受得住一頭龍。伯尼臉色不悅地看着那名手下,而亨利再一次開口,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鼠龍是它的學名,在亞文內拉的方言裡頭的話。”
“管這個叫做比格雷迪。”亨利這樣說着,而旁邊的伯尼挑了挑眉毛——他似乎挺喜歡這樣做——然後說道:“意思是貪婪的大老鼠?”
“嗯。”賢者點了點頭,他左右瞄了幾眼然後目光鎖定在那些寬大的通風口上頭:“我覺得我們必須撤離這裡。”
他說着,伯尼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而之前開口大叫的那名五短身材的傭兵這會兒又叫了起來:“撤離?去哪兒,外頭現在天可全黑了,而且還有西瓦利耶的雜碎在搜索我——”傭兵後半截的話被伯尼兇狠的眼神嚇回了肚子裡,小隊領導做出決斷的速度相當之快,他轉過頭,這就對着手下人說。
“這些野獸看起來不像是單獨行動的,我們在這兒並不安全,而且就算可以擋得住門,馬匹在外頭也會遭受襲擊。”
“城堡還有相當一部分沒有探索,全員武裝,我們必須另找一個地兒。”伯尼這樣說着,而手下的人立馬就將之前卸下的裝備重新揹負了起來——亨利和米拉倒是不用,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裝備。
一行人重新準備起來以後以縝密的隊形走出了門,火光照亮了小半個大廳,沒有一絲鼠龍的蹤跡讓其中幾人鬆了口氣,而亨利用較大的聲音開口說道:“不要有任何人掉隊,所有人都待在一塊兒時刻注意自己的同伴,這些傢伙是羣居動物,會優先攻擊落單的目標,我們的體型比它們大,只要待在一塊兒我們會沒事的。”
他這樣說着,而身後那名五短身材的傭兵有些不忿地嘲諷了一聲:“是個獵人還懂城堡,現在又在講動物習性,下一步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其實是一名賢者了吧。”
“……”亨利沒有理會他,只是身後的米拉用古怪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但女孩緊接着就緊緊地粘着他不肯離開半米遠。
“怎麼了?我又沒說什麼……”不止米拉,旁邊的幾人也給了他一個白眼,五短身材的傭兵憤憤不平地這樣說了一句,一行人緊接着開始緩慢地前進。
他們停留的地方是大廳的前半部分約莫三分之一大小的位置,此刻緩緩地靠近才發現大廳的後邊有着複數的通道。
“走哪邊?”伯尼望向了亨利,而賢者“唰——鏘——”的一聲拔出了他背後的大劍。
“……”這個舉動讓附近的幾個人都猶如驚弓之鳥,但亨利只是擡高了手中的大劍,然後用它撥開了通道上頭一些枯萎的藤蔓。
“莫斯特阿莫,珀斯塔阿密耶。”亨利緩緩地念出了上面寫着的文字,這讓伯尼皺起了眉:“我沒想到你還認得西瓦利耶文”他這樣說着,而亨利搖了搖頭:“不,雖然發音類似但這不是西瓦利耶文,這是拉曼文。”
“它們可比西瓦利耶古老多了,雖然我也認得西瓦利耶文。”亨利聳了聳肩,而伯尼點了點頭:“我猜得到,所以它是什麼呢?一條開啓密門的咒語或者?”
“我不清楚。”亨利搖了搖頭:“西瓦利耶人和亞文內拉人都一樣不喜歡在建築物上面寫字,什麼房間是拿來幹嘛的只有憑自己的記憶去認得,所以這條通道上寫着文字本身就是一件相當古怪的事情了,更不要提還是拉曼語。”他站在這條左側的通道上這樣說着,而身後因爲站在黑暗之中等待幾人已經有些不耐。
“嘿!我說你是要在這兒研究歷史還是怎麼着,快點給我們帶路啊。”五短身材的傭兵再一次開口說道,亨利連頭都沒有回過去接着自顧自地說道:“這句話在拉曼語當中的意思是‘願愛長久,天長地久’”
“阿莫和阿密耶分別是愛的單數和複數形態,並且在拉曼語當中‘愛’和‘幸福’是同一個詞彙,換句話說它既是祝願一個人得到自己的幸福同時又是祝願兩人的愛情天長地久的,這種東西應當被用在一個拉曼語系國家的新人婚禮上又怎麼會——”亨利陷入了遲疑,而身後的那名一向顯得有些‘活潑’的年輕女士則在這時開口,用她清脆的聲音說:“莫不是歷史上那位著名的神隱公主奧妮婭?”
她這樣說着,亨利回過了頭,而其他的人——特別是那名五短身材的傭兵則雙眼亮了起來。
“奧妮婭公主!”
“寶藏!”
簡單明瞭的關鍵詞從衆人的口中吐出,關於那位攜帶千人大隊無數珍寶嫁妝前來亞文內拉聯姻卻在半路神秘失蹤的公主和她的財寶一直有着衆多的說法跟傳言,但假若她是真的失蹤了這牆上寫着的文字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說奧妮婭公主的寶藏就在這座城堡裡頭嗎!”之前對着亨利一臉不爽的矮胖傭兵這會兒衝了上來就靠到了亨利他們的旁邊,賢者俯視着他沒有說話,而伯尼則看着亨利眼帶詢問。
“走這邊吧。”亨利點了點頭:“這條通道看着比別的通道更寬廣一些,而且你們看,地面上潮溼的青苔在這兒也絕跡了。”
“這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這裡頭通風比較好,另一個是這邊地勢較高遠離溼氣。”
“鼠龍性喜潮溼陰冷的地方,通風比較好的乾燥地面是它們所厭惡的,所以我們跑到這邊去應該會安全一些。”亨利這樣說着,而隊伍後方的一名高大鬍子傭兵這時朝着身後大大地“啊——!”了一聲,然後把手中的火把用力一甩嚇退了好幾只尾隨的鼠龍。
“這不太妙……”亨利小聲地念叨着:“它們看起來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多”
“是是是,所以快點走吧兩位老大。”伯尼還沒有開口,那名矮胖傭兵當先推開了米拉從亨利和伯尼中間的縫隙鑽了進去,他顯得躍躍欲試,而亨利皺着眉頭把差點摔倒的白髮女孩拉住,之後朝着伯尼點了點頭二人一齊走進。
“噠、噠、噠”的馬蹄迴響聲在通道之中被放大,亨利果然是正確的,在走過一小段之後這條比入口更寬的道路開始有一些盤旋向上的趨勢。
這讓亨利愈發懷疑它當年到底是用來幹嘛的,因爲這種盤旋向上的建築結構一般都是塔樓使用的,可是這裡的地面都是精心打磨過的石板而非臺階。
“莫不是當年王族們的溜冰臺。”伯尼說了句俏皮話讓亨利嘴角掛起了些許的弧度,但他緊接着注意到前面的氣流變得強烈了起來。
“嘿!嘿!快來看這個。”矮胖的傭兵站在前面拐彎的路口處朝着他們擺手呼喊,伯尼嘆了口氣,一行人稍微加快了速度走過了這段斜坡。
“喔——!”
包括米拉在內的四名女性露出了相當整齊的聲音,而被蒼藍色光芒所籠罩的景象就連男士們也不由得心曠神怡。
盤旋向上的通道終點處是一條露天的城堡走道。它相當寬闊,莫說是馬匹了,就算放上兩輛馬車都沒有一點問題。
夜風拂過附近樹木頂端的枝梢,從通道穹頂的門口灌進來,新鮮的空氣讓呼吸着的衆人都感覺精神萬分。走道整體用和城堡其他地方一般無二的白色石材鋪就,此刻在三輪明月的照耀下顯示出一股皎潔的蒼藍色,從石縫長出來的野草微微搖動,前方往下看去翠綠色的森林在月光下一覽無餘。
“我們就在這兒休息吧!”活潑的年輕女士這樣叫着,但在兩面漏風的地方過夜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並且他們還離得不夠遠,那些鼠龍不知道是否這會兒還跟在後頭。
亨利這麼想着,轉過頭用火把照了一下身後。
“咻——咻——”兩三個黑影瞬間朝着後面逃竄,年輕的女士打了一個寒顫,不再提及這件事。
“煩人的小雜碎!”脾氣火爆的鬍子傭兵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朝着後面丟去,一陣刷刷咚咚的吵鬧聲傳來,跟之前牆壁裡頭髮出的相同噪音經過通道的擴大變得相當惱人。
“繼續前進吧。”伯尼說着往後招了招手。
月光照亮的整條通道看着通向城堡的另一部分,它約莫有二十來米的長度,乾燥加上距離,或許去到那邊就能夠甩掉這些鼠龍度過安詳的一夜了。
亨利蹲了下來檢查了一下石料和結構,然後點了點頭確認了這個決定。
一行人依舊以警惕的姿態前進着,夜風呼嘯,月光皎潔。
而在身後,窸窸窣窣地從黑暗中跟着他們走來的鼠龍用鬼魅般的黑眼睛看着一行人。
它們的雙眼之中倒映着一行人前往的對面城堡,不知爲何像是有一絲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