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一直退到土林之下,才遇到前軍司馬關羽,兩軍會合之後,再次往武陵進發,龐德苦着臉像關羽說了方纔之事,關羽一向冷峻的臉上也露出罕見的笑容,拂鬚笑道:“某視吳軍如土雞瓦狗一般,如今聽令明說來,看來還有個像樣的對手!”
司馬懿也點頭沉吟道:“其用田忌賽馬之計迫使龐將軍退軍,可使吳軍士氣大振,只是其定知吾大軍剋日即到,莫非只爲了鼓舞士氣便損傷一員將領的性命不成?”
關羽丹鳳眼露出一道冷光,傲然道:“不過孩童把戲而已,關某爲前軍司馬,定要掃清前路障礙!”
龐德臉上一陣尷尬,憋了一陣才小聲問道:“不知田忌賽馬所謂何事?”
關羽熟讀春秋,自然知曉此事,但他性情冷傲,不屑於解釋,司馬懿只好在一旁向龐德講了一個簡短的故事,龐德聽罷,長吁短嘆,卻又憤憤不已!
“關將軍,吾以爲對方前一日無事,進入忽然出城應戰,定有所圖,此處距離武陵尚有三十里,一路上還需小心纔是!”兵馬正在行進,司馬懿忽然對關羽言道!
關羽單手提着青龍刀,手握絲繮,面沉似水,長髯飄灑在胸前,看不出他的喜怒,他的性格在荊州一戰之後已經磨合了許多,加上最近常與黃忠切磋交流,早已不似往日剛愎自用,而且他也知道司馬懿的本事,甚至郭嘉對司馬懿的評價與諸葛亮同等,這就更讓關羽重視此人了!
“如此便請令明多派哨馬打探,繼續爲先鋒,某自後隊接應!”
雖然如此安排,但關羽還是對司馬懿的擔心有些不以爲然,南郡的兵力本就不足,嚴防死守都嫌不夠,哪裡還有餘力來不知伏兵,一旦被困在城外,豈不是雪上加霜?
而且孫瑜也只是個普通將領而已,守城有餘,進取不足,關羽在江陵一年多,豈會不知道孫瑜的性格,他料定孫瑜沒有這個魄力,敢分兵出城!
不過現在的趙軍還是遵循以往的行軍規則,向來都是軍師謀劃,將領作戰,如果雙方出現衝突,則上報高層,現在還在行軍階段,關羽自然不會爲了這點小事和司馬懿起衝突,反正小心行事也沒有錯,待到了武陵城下,一切自見分曉!
三十里的路,大軍行進也要好幾個時辰,直到到了城外,三軍號令,鼓聲震天,還是未見有任何動靜,關羽只是輕輕的掃了一眼,只見司馬懿眉頭微皺,似乎還有擔憂之色,不過他也並未說什麼,只以爲是司馬懿好面子,故此掩飾,若是就此揭破,豈不是將帥不和?
在城下鬧騰了一番,各隊擺好陣型,再次震懾了吳軍,關羽才命令士兵安營紮寨,雖然武陵城他沒放在眼中,但也不是一兩日就能攻下的,還得等後面的輜重部隊趕到,才能開始攻城!
就在全軍忙碌,準備安營的時候,忽然城外東面殺出一彪人馬,眨眼之間就衝進了關羽的大軍之中,這股人馬來的甚是迅疾,又是從後面殺出來,守軍大多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城門的方向,哪裡會想到後面還有敵軍?
而且嚴陣以待的精兵都在前方,後方的都在準備安營,毫無準準備之下,被吳軍殺了個措手不及,只有驚叫聲,連鼓聲都沒有響起來,不過慘叫和喊殺聲還是驚動了關羽!
關羽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早有埋伏,也知道司馬懿並非杞人憂天,雖然不敢肯定,但作爲謀士的這份直覺和判斷,已經讓關羽十分佩服了!
“賊子敢爾!”關羽一聲怒吼,翻身上馬,青龍帶在地上劃過一陣清脆的聲響,便帶了前面的一部人馬向後衝過去!
龐德此時也已上馬,正要前去追敵,就被司馬懿攔住:“將軍稍安勿躁,後方伏兵,自有關將軍應付,料想無礙,將軍且先藏在軍中,恐城中還有吳軍殺出,若兩面夾擊,首尾難顧,損失更大!”
龐德心中一凜,頓時明白過來,便帶兵隱藏在軍旗之後,不讓城中守將看到,對方若以爲自己和關羽都去堵截伏兵,自然會出城來戰,到時候便叫他有來無回!
果然就在關羽走後不久,武陵城的北門毫無徵兆的忽然打開,就有無數吳軍轟然殺出,前面列陣的士兵許多還在向後觀望,心不在焉呢,吳軍突然殺出,頓時有些慌亂,幸好司馬懿還在,舉起令旗指揮各部兵馬!
從城中殺出的正是淩統帶領的收兵,陸遜告訴他關羽和龐德此時定然在後軍交戰,殺出城外,沒有大將阻攔他,只要乘亂廝殺一陣便返回城中!
在司馬懿的指揮下,那些士兵好像懼怕淩統衝殺一般,從他殺來的方向讓出了一個缺口,卻形成了一個建議的二龍出水陣,淩統只當對方混亂之中躲避,不不禁大喜,策馬急衝!
就在他剛剛衝進敵軍的時候,忽然旗門開處,一人縱馬而出,大喝道:“黃口小兒,本將等你多時矣!”
淩統擡頭一看,見是龐德,不由猛吃一驚,暗覺不妙,但此時衝勢正急,根本抵擋不住,年輕人的狂傲之氣也被激發出來,戰馬不停反衝,徑直殺向了龐德,縱使你藏在軍中又如何,我強衝敵陣,混亂的士兵可擋不住這一陣衝殺!
當!
刀槍想接,頓時一陣巨響,淩統的槍尖偏向了一側,被反震回來,龐德的大刀也失去了凌厲,停在半空,已是力竭!
“好小子,不錯!”龐德精神一振,雖然令他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力氣,而且方纔的槍法也有些章法,龐德似乎看到了當年於他一起訓練的馬超一般,一股別樣的心緒涌上心頭!
“殺!”淩統舌綻春雷,再次衝殺過來。
此時他眼中只有龐德和那柄刀,至於自己的部曲已經陷入司馬懿的陣勢之中,他倒是絲毫未覺,而且他也沒有閒暇之力去觀察自己的士兵,在他想來,自己主動出去,乘亂殺出,定然能殺趙軍一個措手不及!
就在他與龐德殺了十餘合之後,忽然聽到了鳴金之聲,淩統急切間回頭一看,差點就從馬上栽下來,只見自己帶來的士兵被團團圍住,又被無數兵馬不斷分割開來,各自而戰,自己主動殺出,怎麼躺在地上的大多數都是東吳的士兵?
“撤退!”淩統此時也看出來反而是自己中計了,再也不敢戀戰,拼命逼退胖的之後,就帶領士兵向後衝殺。
後面的龐德緊隨過來,卻被無數吳軍團團圍住,隨着龐德的每一聲怒吼和揮刀,都能看到無數血花飛濺,殘肢拋棄,但吳軍卻毫不畏懼再次撲上來,如同浪潮一般死死纏住了龐德!
此時殺紅雙眼的吳軍只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淩統能夠衝開一個缺口,若是連他都辦不到,那大家今天誰也別想逃脫,所以每個人不顧性命的擋住龐德,就是爲了給其他的同伴爭取活命的機會!
哀兵必勝!在這樣的情緒感染之下,龐德雖然每一下都能讓數人甚至十幾人喪命,但終究無法衝過去,甚至有的吳軍在死的時候死死抱住他的大刀,讓他半天都無法甩開!
終於淩統仗着武力殺出了一個缺口,帶着身後的吳軍呼嘯而出,最後的十幾人卻爲了掩護這些夥伴,毅然決然的留下擋住了龐統,致死不肯有絲毫放棄!
龐德身前已經堆了一層屍體,鮮血染紅了眼前的兩丈之地,他終究沒有追上淩統,氣的咬牙切齒,但方纔這些吳軍表現出來的悍不畏死,還是讓龐德心中起了震動,若是吳軍各個都是如此勇猛,這仗恐怕會很難打!
此時後面的喊殺聲也已停止,關羽提刀而回,長鬚依舊飄灑,只是衣袍上多了些鮮血,卻映襯得他更加威猛,如同天神降臨一般!
“還好令明留在軍中,要不這一次可就……”方纔的那一陣他看的真切,但承認失敗實在不是關羽的性格,所以那個字他總是不願說出來!
龐德灑然一笑,抖了抖刀尖上最後一滴血珠,抱拳道:“方纔若非軍師提醒,俺也早隨你一同到後面去廝殺了!”
關羽神色一凜,扭頭就找到了剛安排完士兵的司馬懿,翻身下馬,上前抱拳,正色言道:“關某謝過軍師!”
司馬懿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關羽這是對剛纔在路上表現出來的漫不經心承認錯誤,有感謝他剛纔從容調動,這一句話,已經讓兩人之間的隔閡徹底消失,司馬懿心中也安定下來!
他上前雙手虛扶關羽手臂:“你我皆爲國效力,爲百姓奔走,關將軍何必如此客氣,我可承受不起啊!”
司馬懿最後這句話是開玩笑說出來的,關羽自然聽得出來,還是一聲長嘆,並非嘆息別人,而是對自己的這個性格嘆息,他剛直、自傲的秉性讓他的刀法大打折扣,這是後來心有所悟,再加上後來黃忠開誠佈公的探討,才得出的結論,所以關羽平日裡已經刻意改變,但沒想到關鍵時刻,總還是心存一絲自得!
擊退吳軍之後,士兵們收拾戰場,重新開始安營紮寨,很快就有士兵前來報告,方纔這一陣混亂,死了近千人,傷着更是不計其數,尤其是後面安營紮寨的,都是不怎麼精銳的士兵,損傷自然就更大!
火光還在映照,港口前面三丈之地佈滿了屍體,身上都插着無數箭雨,但傅彤還是沒有停止進攻,有兩次已經攻到了對面,但被槍兵被逼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就是爲了沖垮眼前的防線,重新佔據港口!
雖然傅彤指揮有方,左右不斷衝擊,各有掩護和壓制,但黃忠也絲毫不弱,弓箭手在他的指揮之下如臂使指,關鍵時刻一輪箭雨,就能解決最危險的衝擊,這一戰神射營發揮了巨大的威力,一個時辰的衝擊,愣是沒有讓對方越過雷池一步!
此時後面調度的兵馬終於趕到,但後面上岸的援軍也彙集了不少,雙發暫時停戰,各自調整陣型,準備做最後一場廝殺,月亮已經掛在東南角上,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場血腥廝殺,依舊是冷輝清清,不爲所動。
短短的這一段時間,已經損失了近千人,加上剛纔攻打港口損失的兵馬,肯定超過了一千,滿地的屍體帶着濃濃的血腥味,但爲了保住襄陽,他現在不能退縮,要讓援軍有足夠的準備時間,否則大軍驟至城下,那還了得?
但當雙方結陣之後,傅彤卻不由暗自叫苦,中鹿港有兩萬守軍,除去損失和剛纔運糧滅火的,僅有一萬五千人,按照左中右排好之後,五千弓箭手在背後壓制!
而再看對方,火光之下,人頭攢動,旌旗飄展,光是將旗就有七八支,中間頂在最前面的重步兵躲在一人高的大盾後面,保護在後面的依然是令他頭疼不已的那些弓箭手,分作三隊依次站立,一旦開始進攻,就是沒有間歇的箭雨!
弓箭手之後,是一排排整齊列隊的騎兵,黑黝黝的鎧甲發着冷光,刀槍已經出鞘,戰馬背上也有薄甲覆蓋,一看就是高順麾下最厲害的陷陣營,在陷陣營後面,還有無數騎兵,就這一個時辰,已經運過來這麼多戰馬!
左軍是嚴陣以待的步兵,一個個整齊站立,槍尖森森,鎧甲鮮亮,絲毫不弱於自己手下的精兵,左軍後面還有一支騎兵,全都是白甲白馬,旗幟上一個大大的“龐”字迎風舞動!
右軍當先的還是陷陣營,身後也是整齊的步兵,這樣部署的陣型一看就不止是爲了防守,一旦自己出現破綻,那些蓄勢待發的騎兵就會毫不猶豫的衝出來,攻擊自己的側翼,兩翼收到威脅,中軍不保,傅彤便有可能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現在傅彤唯一的優勢便是人數,只是對方還有援軍在不斷登岸,這個優勢肯定保持不了多久,吃驚之餘,傅彤很快傳令開始進攻,還是想借助這個暫時的優勢奪回中鹿港!
第一波攻擊,傅彤三路兵馬齊發,攻擊對方左中右三方,他要找出對方防守最弱的一處,乘機打破,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勝利,否則長期攻防,自己的優勢便會變爲劣勢!
和方纔一樣,中軍的壓力是最大,尤其是在神射營的壓制之下,基本沒有士兵能夠衝到步兵跟前,無數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屍體衝過去,但還是無奈的倒下了,面對這麼密集的箭雨,就算是舉着盾牌的士兵,也無法倖免!
左軍由王威指揮,兩方步兵相遇,開始短兵相接,但明顯高順的兵力裝備要比劉備軍精銳許多,鎧甲、兵器都佔了優勢,加上高順的步兵雖然不是百裡挑一,至少也是十里挑一的精兵,劉備由於僅有荊州這麼大的地方,雖說也是精兵,但畢竟人數有限,最終連對方防線一步都沒有衝過去!
而在右軍方便,他們不僅遇到了步兵的悍然反擊,還有陷陣營的騷擾,右軍的陷陣營統帥是曹休,曹休性情剛烈,喜歡主動進攻,見對方衝過來,先帶兵讓出空地,讓步兵交接,他則帶兵騷擾步兵側翼,在兩面夾擊之下,傅彤派出的右翼兵力是最先被打亂並消滅的!
第一輪攻擊毫無成效,又損失了近兩千多人,傅彤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對方僅僅是調動了最前面的兵馬,就擋住了他的進攻,而最危險的騎兵卻始終未動,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而在港口方向,戰馬的嘶鳴聲越來越多,可見對方運送的騎兵已經大量上岸,此時正在整頓隊形,一旦騎兵準備完畢,可就大勢已去了!
此時大半夜的時間已經過去,想必襄陽早就得到消息準備了,傅彤決定做最後一次反擊,若能衝過去奪回中鹿港更好,衝不過去,便只能向後撤退,防守襄陽了!
隨着鼓聲響動,傅彤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全軍戒備,他要親自做一次衝鋒,左邊的王威和右軍的胡濟也已蓄勢待發!
“衝!”傅彤一聲大吼,身旁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出,除了最後一排準備殿後的兩千人原地帶兵,其他的兵馬全都衝了過去,傅彤則在中間提刀向前!
就在雙方的中軍將要接觸的時候,忽然對方的中軍從中間閃開一條通道,衝擊的士兵猝急不防,一下子就衝了進去,此時後面還有人在衝鋒,要是停下來,肯定就會被踩成肉泥,他們只能硬着頭皮向前衝!
最終等在中軍面前的便是陳到率領的陷陣營和等待多時的騎兵隊,騎兵發動的衝擊地動山搖,陳到一馬當先,先衝過來的步兵早就被衝得七零八落,而在他們兩側,退後的神射營繼續隱藏在步兵背後,向敵軍密集處不斷放箭!
傅彤見對方忽然變陣,想要停止已經來不及,只好帶兵衝殺,要是能衝透對方的陣型,分割成兩半,也有取勝的希望,但當他看到後面衝過來的騎兵之時,知道這個希望幾乎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