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春雨過後,南方的天氣變得更加溼熱,不過長江兩岸的景色卻更加迷人,雨水洗刷過的草木蒼翠欲滴,青山綠水,微波盪漾,沿岸的野花開得正燦爛,蝴蝶蜜蜂穿插其間,一片江山秀麗!
長江下游方向,正有一支船隊逆水而行,在江濤之中不停起伏,卻十分平穩,保持穩定的速度前進着,雖是逆水,卻是順風,船上的水軍倒也不會太累!
這支船隊大約有三十隻戰船,當先開路的卻非尋常的艨艟,而是首尾高高翹起、船身顯得狹長的船隻,在江面上十分靈活,探視着水下和前面的動靜,以防有暗礁或者襲擊的敵人!
往後便是一艘中型樓船,只有兩層高,第一層的水軍全都穿着白色鎧甲,不過披肩和盔纓卻都是水藍色的,士兵們整齊的站立船舷兩側,第二層則是弓箭手也佈置好的投石車,高高的桅杆上掛着一面藍色鑲邊的錦旗,上書一個大大的“甘”字!
船頭之上,一人盎然而立,一隻腳踏在前面的船弦上,右手指着膝蓋,左手拄着一柄厚重而又華麗的大刀,頭戴銀盔,一條藍色的長龍鑲嵌其上,似欲乘風而去,那人一雙明亮的眸子靜靜的注視着前方,腰間幾十個鈴鐺不時隨着江風吹動而作響!
不用說,這便是沉寂兩年之久,曾在高順麾下威猛無比的大將甘寧,高順因他曾經做過水賊,便將水軍組建的重任委託於他,甘寧知道這是對他的信任,歷時兩年,他和太史慈不敢有絲毫懈怠,終於等到大軍南下,這一次水軍正是出動,甘寧也等着大展身手呢!
水軍先鋒部曲便是甘寧親自率領的這支船隊,全都是昔年追隨他的八百錦帆軍,雖然有三十多人已經分配出去,作爲水軍統帥了,但還是有大部分老部下一直不離左右,加上調來的水軍,他這次一共帶了一千人先行!
“將軍可是在等東吳水軍出現?”正在甘寧靜立的時候,一個平靜而又溫和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甘寧回頭,見識劉曄,咧嘴一笑:“先生真是太瞭解俺了,你說俺們這麼大的動靜進入長江,東吳水軍豈會毫無所知?”
劉曄是高順派到造船廠爲改造投石車而去的,在工事和器械方面,劉曄的確有着非常高的天賦,不僅改進了投石車,就連許多造船的技術上也有頗多指點,時間久了,劉曄很快就成了造船高手了,甚至超過了那些老工匠,加上劉曄又十分機智,兩年相處下來,他們三人彼此關係十分融洽,劉曄在水軍中的地位和職責與步兵中的軍師祭酒差不多!
劉曄遙視遠處的江面,陽光照射下,水光不時晃人眼睛,他微眯着雙眼,對甘寧言道:“將軍只管放心,主公訓練水軍,此時天下早已皆知,東吳此時得知將軍率水軍入江,定會派兵前來試探,這一陣,想必不會是伏擊,料想吳軍定會選一處對戰之地,將軍只管等着便是!”
甘寧扭頭看了一眼前方,靠在船弦上,語氣中全身自信和期待:“俺也等這一天等了多時了,希望東吳派來的水軍可不要讓俺失望纔是!”
劉曄對甘寧正色言道:“東吳水軍訓練數十年,又常巡守長江上下,必有其優勢,我軍戰船雖有許多新奇之處,或可出奇制勝,但將軍萬不可輕敵!”
甘寧哈哈一笑,點頭道:“先生說得是,俺不過是等這一戰太久了,卻並無輕敵之意,不過對付東吳水軍,俺有自信,俺們的水軍,可是要遠征海外的,要是連東吳這一關都過不了,被天下人笑話不說,也辜負了主公一片拳拳之心!”
劉曄負手而立,慨然道:“當年我追隨曹公,乃知其胸懷大志,後來降了主公,才知道曹公之志與主公比起來,實如燕雀之於鴻鵠,若真能遠赴海外,當真不負此生也!”
甘寧向前兩步,與劉曄並肩而立,遙望遠方,傲然答道:“先生只管放心好了,只要我們先擊敗了東吳水軍,平定江東,就是水師出征之日,遠赴海外之時,定與先生同行!”
“老大,前面有情況!”正在二人閒談之時,忽然站在最前面的哨兵發現了信號,趕緊提醒甘寧,由於早年常在一起,這個老大的稱呼老是改不掉,雖然平時還能控制,但着急了,卻還是這麼喊!
甘寧和劉曄扭頭看去,果然前面的哨船打出了紅旗,警示前面有敵人,一動的哨船已經減速,正在排成陣型,慢慢等待着大船靠近!
“哈哈,終於來了!”甘寧卻一臉興奮,對身邊的親兵下令:“全齊準備,跟我迎敵!”
隨着甘寧一聲令下,大小船隻上的士兵都有序的行動起來,跟在樓船左右的艨艟和連環船彼此交錯保護,最前面開路的還是梭船,這種四個人駕駛的小船比艨艟更加靈活,雖然攻擊力不強,但勝在快速靈動,是巡哨的最佳選擇!
甘寧的水軍正在整隊,船隊就已經開過了一條狹長的水道,前面是一處開闊的平緩處,江水在這裡甚至感覺不到在流動,兩岸十分開闊,宛若一座大湖泊,看周圍就知道常有百姓來此汲水洗衣或捕魚圍獵!
江面上一支船隊聲勢也算得上浩大,兩艘三層高的樓船分列左右,旁邊是圍攏的艨艟,還有其他的小船無數,看起來至少也有三千人,他們已經排好了陣勢,看着甘寧的水軍準備,也沒有絲毫突然襲擊的意思!
這次東吳派出試探的水軍將領正是鄧當,他是水軍老將了,之所以選在此處,就是因爲水流平緩,他不想佔上游順水的優勢,高順訓練了區區兩年水軍,就妄想控制長江水域,他要在這裡堂堂正正的擊敗對方,讓高順知道,東吳水軍並非像步兵那麼脆弱,不堪一擊!
當看到對方僅有一艘樓船,而且還是兩層的,雖然有些奇形怪狀的船隻,但鄧當並不在乎,他一揮手,副將便率領另一艘樓船帶着剩下的水軍到西南方向觀戰去了,鄧當也只留下了一千水軍,當然這一千可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精銳!
“對方只留出了一千水軍,看來還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呢!”甘寧撇了撇嘴,有些意猶未盡,對劉曄壞笑道:“治學堂可市場教導俺們要兵不厭詐,既然對方如此,就給他們來個深刻的教訓!”
劉曄知道甘寧打的是什麼主意,子母船和連環船都是針對樓船的最佳利器,對方見自己的樓船隻有兩層,定然是起了輕視之心,卻不知道這兩層的樓船,也正是爲了針對三層樓船建造的!
“刀槍無言,還請先生到船艙觀戰!”甘寧讓劉曄從樓梯進入了船艙,自己則扛着兵器站在了船弦上,將兩名傳令的副將叫來,在耳邊低聲吩咐了一番!
爲了麻痹對方,甘寧也沒有搶攻,他一揮手,樓船上的鼓手擂起了戰鼓,就是警示對方,即將開始進攻,果然對方也響起鼓聲,先派出了十艘艨艟和五艘小型戰船出陣!
吳軍的船隻加速很快,在平緩的江面只有一丈的距離已經將速度提到了極高,與騎兵有得一拼,敵船破水而來,艨艟是爲了撞擊樓船,而戰船則是壓制樓船上的弓箭手!
對方的水軍果然訓練有素,激起了甘寧好勝之心,一聲大喝,手中大刀前指,與東吳水軍不同的是,甘寧居然是用樓船開路,左右艨艟保護,這樣的陣勢讓東吳水軍士氣大振!
鄧當一看甘寧如此性急,上來就把樓船衝到了艨艟裡面,這不是主動找死麼?沒想到自己碰到的第一個水軍將領卻是個草包,心裡雖然輕視不已,但兩軍陣前,鄧當絲毫不會手軟,令旗擺動處,又有二十艘艨艟出動,前面的艨艟就算被對方攔截下來,這後面的艨艟隊一定能把對方的樓船撞沉!
水上作戰,除了弓箭手較量和近身交戰之外,還有一個慣用的方法便是擊沉敵船,不用撞壞,只要能把船底撞穿就可以了,而艨艟正是爲此而造,每一艘艨艟前面都有一個鐵錐模樣的東西,撞擊樓船的船底,只要穿透進去,雖然一下不起作用,但幾十艘艨艟不停撞擊,量變引起質變,那個後果可就十分嚴重了!
眼看自己派出去的艨艟即將和樓船接觸,而對方的艨艟絲毫沒有上來攔截的意思,鄧當甚至連繼續督戰的興趣都沒有了,對方沒有了樓船,那些小船將在自己樓船的壓制下無所作爲,只有逃竄的份了!
此時鄧當左右剩下的艨艟和戰船已經做好了保護樓船衝擊的陣型,他們就等着艨艟撞毀對方的樓船呢,然而就在此時,令他們意想不到一幕出現了!
只見對方樓船前部的投石車忽然動了起來,左右各十架、船頭上下各有兩架稍微高大一點的,還是兩百步左右的距離,就開始發動了!
此時艨艟的衝擊速度極快,投石車雖然威力大,但動作十分緩慢,根本不會對衝刺的艨艟造成威脅,而投石車的距離也就是百步開外,比弓箭射程稍微遠一點而已,對方這樣做,莫非是在做最後的掙扎?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