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修羅宮內,袁銘盤膝而坐,雙手十指飛快的掐動法訣,一道接一道法訣連串向半空中懸浮着的修羅噬血圖飛射而去。
修羅噬血圖表面血光流轉,正一點一點將修羅上人的屍體吞入其中。
“若要吸納魔氣入體,需要輔以煉魔陣,算是我們魔族創造的一種灌體捷徑,可更好的引導魔氣進入身體竅穴。”七夜的聲音在袁銘識海響起。
“煉魔陣如何佈置,可需要什麼特別的靈材?”袁銘問道。
“完整的煉魔陣自然缺一些靈材,不過我將之稍加改動後,便能勉強先用着。在這之前,還是有些事要提前告知於你。”七夜說道。
“請賜教。”袁銘說道。
“雖然袁道友在體修一道已經登堂入室,達到了通竅之體,但人族之身軀與魔族並不相同,因而引魔氣入體,等同於給肉身餵食猛藥。你若能夠成功挺過去,魔氣與血肉相融,便能極大程度的提升你肉體的強度,屆時再用魔象鎮獄功煉化精血提升修爲便可暢通無礙。可伱若支撐不過去,便是肉身崩毀,元神化魔的下場。”七夜語氣凝重道。
“這些先前你已經與我說過一次了,我很清楚。”袁銘點頭道。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多言了。切記,煉魔陣一旦催動,不可中止,必須徹底完成方可停下。而魔氣侵染之時,可不止是肉體上的折磨,你的神魂同樣也會被魔氣侵擾,兩道難關哪一個失守,你的下場都會很慘。”七夜繼續說道。
袁銘安靜聽着,沒有再說話。
他早已經在外面佈置了防守法陣,金剛和花枝也在外面幫他護法,若是沒有返虛期的強者出現,他的修行斷然不會被打斷。
而此次最大的風險,就全在於他自己能不能抵擋得住了。
“進入此陣之後,你須得站立在地,並且始終保證頂天立地之姿,不可移動過甚,擾亂了魔氣的入體路徑,只會讓你吃更多苦頭。”七夜叮囑道。
“放心,我都記下了。”袁銘點頭應了一聲,便開始按照七夜的指點,佈置法陣。
不多時,一座約莫三四丈大小,看起來有些像六芒星般的法陣,便出現在了袁銘身前空地上,閃動着明滅不定的黑色光暈。
“若準備妥當,那便入陣吧,之後就自求多福了。”七夜略一檢查袁銘佈下之陣,見沒什麼問題,便說道。
袁銘沒有絲毫遲疑,擡步便走入了法陣中央。
他依照七夜的囑咐,沒有如往常一樣盤膝,而是雙手抱元在身前,筆直站立在了中央。
“等你釋放出萬疆圖裡的魔氣,大陣便會自行運轉了。”七夜的聲音再次響起。
袁銘聞言,單手一揚。
那赤色古卷當即從其袖袍中飛掠而出,在他身前徐徐展開一截。
“開。”
伴隨着袁銘一聲輕喝,古卷中央當即光芒亮起,從中浮現出一道逆轉旋渦。
與此同時,畫卷之內風起雲涌,漫天烏雲盡皆攪動而起,從那道旋渦中瘋狂噴涌而出。
一道道雲絮狀的魔氣逸散向四面八方,卻被四周牆壁上早就刻畫好的符紋法陣盡數擋下,沒有一分一毫泄露出去。
而隨着魔氣逐漸充盈了整個密室,那佈置在地面上的煉魔陣當即運轉了起來。
只見地面上光芒驟然一亮,一道道暗紫色符文在半空中交織連接,將袁銘身形籠罩其下,漂浮在密室內的魔氣頓時受到牽引,紛紛朝着地面沉積而去,落在了法陣當中。
一道黑色光芒沖天而起,大陣四面八方憑空生出一條條黑色鎖鏈。
那黑色鎖鏈足有小兒手臂粗細,頂端皆有一個尖銳的棱錐尖頭,通體泛着黑晶般的光澤,上面還附着了一層神秘的紫色花紋。
不等袁銘反應過來,一陣“蒼啷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那一道道鎖鏈紛紛筆直射出,朝着他周身刺了過來。
袁銘下意識想要躲避,但念及七夜的警告,便硬是如標槍一般紮在原地,一動不動。
下一瞬,他的雙手和雙腳,就先後被那鎖鏈頂端的尖錐刺穿。
尖銳的疼痛裡伴隨着一股灼燒感,讓袁銘的頭腦猛然一緊,身子也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緊接着,一股拉扯之力從兩臂傳來,他只感到刺穿掌心的鎖鏈正在收緊,不容抗拒地將他雙臂從身側拉了起來。
袁銘牙關緊咬,剛剛適應了手腳傳來的痛楚,後背之上便有七根鎖鏈連續射來,沿着他的脊椎刺穿了陽關,命門,靈臺,神道等七處大穴。
一股直入腦髓的劇痛,讓袁銘差點失控,他的嘴脣顫抖,嘴角不由自主地滲出鮮血來。 這一次,還不等他適應,一根鎖鏈就已經貫穿了他的後腦。
只不過他卻沒有感覺到半點來自於腦後的疼痛,而是在識海里掀起了一陣狂亂風暴,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直接刺入了他的識海。
袁銘頓時如同遭受錘擊,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劇烈無比的眩暈感襲來,讓他差點支撐不住倒下。
但好在他的神魂足夠強韌,很快就有神魂之力運轉,平復了那種混沌之感。
只一瞬,袁銘的頭腦就立即重新歸於清晰,但對身體上的劇痛感知,也變得越發清晰。
他沒有遲疑,當即心念一動,按照七夜所教方式,催動起煉魔陣。
“呼”的一聲輕響。
地面上沉積的魔氣受到牽引,當即化作涓涓細流,纏繞着那些鎖鏈攀援而上,朝着袁銘體內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袁銘就感覺身上一些竅穴裡開始有魔氣鑽入其中,一股難言的憋脹感從那些竅穴中傳出。
原本蘊藏於竅穴中的法力和魔氣相沖,兩者當即交鋒起來。
一剎那,袁銘身上數十個竅穴就化爲了數十個隱秘的戰場,兩股力量的激烈衝撞直接作用於竅穴,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刺激。
袁銘只覺得身上如有百蟻噬咬,又酸又麻又脹又痛,那滋味簡直比活剮了他還難受。
隨着魔氣的不斷灌入,越來越多的竅穴,皆淪爲了戰場。
袁銘臉上顯出痛苦之色,身上卻持續不斷地有魔氣進進出出,與周身法力交織一起,身形則依舊保持筆直挺立,一動不動。
不多時,他的嘴裡已經滿是鮮血,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一般流下,卻硬是憑藉着強大無比的毅力,始終支撐着,沒有動搖半分。
這一過程只是肉身與魔氣相融的起點,袁銘所要承受的痛苦,纔剛剛開始。
……
大晉,羽化城。
中原之地廣袤,不知有多少修仙坊市隱藏在名山大川之間,可無論哪一處,都有大量凡人居住其中,幹着雜役之類的活計。
唯有羽化城,作爲長春觀治下唯一允許外人進入的城池,城中無論老少皆有修爲在身,可以說是真正的仙家城池,不染凡塵。
自然而然地,羽化城也成爲了長春觀指定的會盟之地,這座本就羣修雲集的城池,如今更是迎來了四方來朝的盛景。
儘管巫月教的入侵,給這次盛會籠罩上了一層濃濃的陰影,可行走在街道間的中原修士們卻並沒有多少擔憂之色。
中原太平日久,當年巫月教肆虐造成的慘狀,早已成了書中不帶一絲情感的記錄,況且在這些中原修士們看來,所謂的巫月教,不過是長春觀的手下敗將,雖再度復甦,也不過是跳樑小醜,遲早會再度敗於長春觀之手。
即便有一些來自東海的修士,向這些人描述了巫月教的可怕與兇殘,但終究不如直面戰火來的感同身受。
在這般心態的驅使下,整個羽化城中的氛圍高揚而又熱烈,所有人都在爲即將到來的會盟做着準備。
羽化城南部的一處大殿內,數十名長春觀弟子來來往往,一刻不停地處理着與會盟有關的文書。
“樓師姑,迎客弟子來報,南疆盤絲島的客人已經路過了哨點,再有兩個時辰便可抵達羽化城。”負責聯絡的煉氣弟子匆匆而來,將手中玉簡遞給了樓蘭。
昔日大晉丞相之女樓蘭,如今的面容與當初沒有多少變化,只是一身修爲卻也到了築基後期。
劉天明卸下皇位,拜入長春觀後不久,便與她結成了道侶,只可惜當時袁銘迫於長春觀壓力躲藏在外,無法親臨典禮,只能從小湖城寄了一幅書信以做祝賀。
雖有遺憾,但樓蘭也體諒袁銘的難處,心中並無芥蒂。
數年前,袁銘重返曲絳,與劉天明再度相見,樓蘭事後也從劉天明口中得知了當時的情況,對於袁銘晉升結丹感到驚喜,也對他的處境感到擔憂,卻身單力薄,也無可奈何。
而之後,或許是被袁銘刺激到了,劉天明離開宗門,外出尋找結丹機緣,只在成功結丹後向宗門發來了信息,說是發現了一處適合閉關潛修的秘境,此後便再沒了消息。
不過,在離開前,樓蘭專門爲劉天明煉製了一對同心玉各自帶在身上,便能夠知曉對方是否安全,如今同心玉安然無恙,劉天明自然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