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等了許久,竟然沒有預期中的死亡劇痛,只有呼呼的風聲。譚悠悠顫巍巍睜開一隻眼,再睜開一隻眼,差點想尖叫。老天爺!她被一個人單手攬着,在半空中飛奔!太刺激了,簡直就像拍武俠電視劇,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也能體驗一把小鳥的飛翔,哦,不,應該是大鳥的飛翔。
她擡頭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厲害,抱着她也能飛跑得這麼快。不看則已,一看差點暈掉。那個人,長着一張邪王的臉,沒錯,就是前幾天她和二師妹夜談所說的邪王!沒了!她的運氣太背了,好死不死,竟落在脾氣古怪殺人不眨眼的邪王手上。怎麼辦?她現在算不算是被綁架?他是求財還是求武功秘籍?又或者跟剛纔那兩個漢子打得不過癮,抓了她來殺掉補回?他會怎麼殺她?一掌了結?或者折磨她一番才殺掉?對了,邪王不是性情古怪麼?看來很有可能以折磨人爲樂,如果一不小心他又是變態殺手,例如像《沉默的羔羊》裡面那樣……哇!太恐怖了,簡直不敢想象!
正當譚悠悠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時候,邪王停下身形,手一鬆,他手中的譚悠悠就以一個完美的狗啃泥的姿勢安全着陸。摔得七葷八素的譚悠悠翻身起來,見邪王若無其事靠着一面石壁坐下,並且開始閉目養神,一股無名火立馬涌上心頭,她雙手叉腰作茶壺狀張口大吼:“喂,你放手的時候怎麼也該說一聲吧。你這樣子摔得我很痛的,知不知道?就算綁架,也應該對肉票好一點!”
邪王睜開眼,譚悠悠順着他的眼神,一直看向自己的胸部,沒走光,裹得嚴嚴實實,很正常呀。咦?等一下,他看哪裡。胸部!她的胸部!想不到這什麼邪王是個**,死下流古代男!譚悠悠迅速雙手掩胸,破口開罵:“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邪王眼神一閃,倏地設伸手往她胸前探來。“救命!非禮——”譚悠悠尖叫着要跳開。
“你聲音太大了!”邪王輕斥道。
“還大!我現在就要被你——”還沒說完,譚悠悠突然發現,邪王只是拉住自己垂在胸前的長命鎖仔細端詳。之前,她覺得自己這麼大了還戴個長命鎖很幼稚,可拗不過雪娘,只好把它藏在衣服裡面。大概是她剛纔摔在地上,使得這鎖露了出來。只是,長命鎖被邪王這麼一扯,譚悠悠不得不彎腰把頭往前伸,這情形活脫脫像一隻狗狗被主人拉扯着狗套一樣。
譚悠悠賠笑道:“聽說這是京城老字號出品的名牌貨,而且是純金的哦,應該價值不菲,你喜歡就送你吧。”原來邪王看上了她的長命鎖,這是唐朝譚悠悠的父母送的,怎麼說都飽含濃濃的親情,真有點不捨得呢,不過形勢比人強,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邪王放開長命鎖,古怪地看她一眼,淡淡說道:“原來你不知道。”
“啊?我不知道什麼?”他跟她打什麼啞謎。
邪王沒有再搭理她,一把扯開自己右肩上的外衣,露出裡頭的中衣,譚悠悠這才發現黑紅色的血正一絲一絲往外滲,只因他穿着玄色外衣,再加上傷口不大,滲到外頭的血偏黑色且不多,她之前才完全沒有發覺。只不過,現下在白色中衣的襯托下,那血就顯得觸目驚心了。
“你受傷了。據稱,你不是武功高強,一夜之間一人滅掉什麼山西雙煞滿門的嗎,怎麼才兩個就搞成這樣?”說着,譚悠悠突然想起之前那個提刀的漢子把她當成武器人給邪王的時候,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邪王沒有答話,小心撕開傷口旁邊的中衣,傷口裡隱隱閃現一星金屬的光芒。譚悠悠看他閉目運氣,識相地挑塊大石頭坐到一邊。半刻鐘後,邪王輕喝一聲,一股濃黑的血箭從傷口疾射而出,一枚細小的金屬暗器掉落在草叢裡。看來是那暗器上餵了毒藥,譚悠悠不由感嘆江湖兇險,想當初胡一刀也是受了帶毒的刀而死的。
邪王逼出體內的毒和暗器,整個人像大病一場,靠在石壁上費力地喘着氣。他伸手往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想要倒些藥在傷口上,左手卻顫抖着怎麼也擡不起來,看來他真的傷得不輕。譚悠悠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湊過去奪過邪王手中的小瓷瓶說道:“瞧你這樣,肯定一個晚上都收拾不好傷口,還是讓本姑娘幫你吧。”她拔開瓶塞,一股香甜的味道頓時逸開,很像水果糖,很好聞。譚悠悠把藥粉傾倒到邪王的傷口上,哪知一不小心全倒出來。她吐吐舌頭,偷看一眼邪王,見他沒在意,便隨手把藥粉抹開,用力猛了些,邪王皺了一下眉,但沒說什麼。這藥真好用,一下去就止血了——不排除藥粉過多堵塞傷口的可能。
譚悠悠掃了幾眼邪王,問他:“喂,繃帶在哪裡?”見他虛弱地搖搖頭,她嘆氣道:“果然。爲什麼武林高手往往只待金創藥而捨棄繃帶?”說話間,她撩起外裙,撿起邪王的寶劍,“我可憐的衣服,還是新的上品絲綢呢。心痛!”她從內裙上割下一大幅布,裁成條狀再接起來幫邪王包紮,嘴巴也沒閒着:“喂,老是喂喂喂地叫你很不習慣也不禮貌哦,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你邪王又怪怪的,剛纔我想過了,決定——”她停下來奸詐地笑了一下,迅速道:“叫你旺財——不出聲就是默認啦。多好的名字啊,保你發大財。哈哈。”
譚悠悠沉浸在報邪王一摔之仇的喜悅中,絲毫沒發現自己一會兒擡高他的手把布條使勁從他腋下纏過,一會兒用力掰過他的肩膀,數次扯動傷口流血。這邪王也真能忍,最多隻是皺皺眉,全程不吭一聲,任由她慘無人道地蹂躪。奮戰了幾乎半個時辰,譚悠悠打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滿意地擦擦汗,坐在邪王旁邊。邪王看着自己已經變成糉子的右肩,無奈說道:“你確定你真的是峨眉弟子麼?就算武功如何不濟,基本的包紮也應該學過纔對。”
“本姑娘幫你包紮已經很不錯了,還犧牲了我美麗可愛的內裙呢,多謝沒一聲還挑三揀四!” 譚悠悠氣憤地撿起一根樹枝猛戳地上的雜草
邪王輕笑出聲:“抱歉,是我不對,多謝你了。以後一定賠你一套衣裙。”
“賠?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人的。”
良久,每聽到對方的回答,譚悠悠正要擡頭看他是不是生氣了,一顆頭突然往她肩膀靠來,她嚇得連忙閃開,雙手護胸嚷道:“死旺財,怎麼可以對剛剛幫過你的人起色心!你……”一連串的髒話還沒出口,就看到邪王就是倒在地上。她小心翼翼湊過去,輕踢他幾下,沒反應,再踹他幾下,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掛掉了!這個念頭 闖進譚悠悠的腦袋。天吶,不會吧!她到底要走黴運到什麼時候?這裡到處烏漆抹黑還死了一個人,更何況,這荒山野嶺的,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活下去。她抱着一線希望,手指發抖放到他鼻前,不由鬆了口氣。還好,有呼吸,他應該是昏過去了。
現在怎麼辦?天已經完全黑了,天上沒有月亮,氣溫降得很低,不知道會不會下雪——就算不下雪,荒郊野外的也會凍死人。山風吹過樹林嗚嗚作響,以前看過的鬼片一下子從她的記憶深處全涌出來。
譚悠悠自我安慰:“不怕不怕,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我是無神論者。還有旺財躺在那邊呢。”可是說歸說,心裡還是直發毛。她伸手往邪王懷裡摸索,終於找到一個火摺子。她喜出望外,忙把地上的枯葉攏了攏,用火摺子點燃做火引,再到附近撿些枯枝燒旺火。幸虧這兒有面石壁擋住風,不然今晚可就慘了。
望着熊熊的火焰,譚悠悠思緒萬千。自己失蹤了,雪娘她們一定很着急,也不知道二師妹回去了沒。都怪她太好奇,不然現在可就是睡在暖和的內室,而不是在這荒山野嶺喝西北風。想到吃,她肚子抗議地咕咕叫起來。唉!中午的時候應該吃到撐或者離開飯館的時候再吃一頓纔對,那麼現在就不會那麼餓了。這到處黑漆漆的,叫她上哪弄吃的去。對了,說不定旺財身上有吃的。她把邪王的全身搜刮了個遍,結果沮喪地發現,除了一些銅錢之外,什麼都沒有。這邪王也真是的,出來行走江湖,連乾糧都不帶,還是個合格的武林中人嗎?
看着邪王,譚悠悠忽然想到,當她被當成武器飛向他的時候,的確有些奇怪。照理說,他們三人打鬥的時候,雖然離她近,但是也沒到那種觸手可及的地步,可那提刀的漢子偏偏跑過來捉她。而且,若果要對付邪王,暗器可比一個活人有殺傷力多了,何必……對了,暗器!在她被丟向邪王之前,他根本就不像是受傷的樣子,莫非……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那邪王對她就有救命之恩呢。念及此,譚悠悠脫下自己的外套,披蓋住邪王,手卻不小心碰到他額頭,不尋常的燙!她比比自己的額頭,更加確定,邪王在發高燒。電視裡、小說裡,每逢遇到這種情況,女的總會脫光光抱住那男的幫他取暖,然後以身相許。開國際玩笑!什麼濫情節,她譚悠悠可做不來。
譚悠悠起身撿回更多的枯枝,把火燒得旺旺的,反正她沒了外套也挺冷的,正好一舉兩得。現在的唯一缺憾就是沒吃的,肚子很餓很餓。沒辦法,只好把腰帶勒到最緊先頂過今晚再說,只是不知道邪王明天會不會醒過來……她也終於睡着了。
第二天,譚悠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地上,身上還蓋着自己的外套。她看向邪王昨晚昏倒的地方,沒人,再環顧四周,地上一堆灰燼,顯然是昨晚她燃的火,幾隻小鳥呼啦啦從那上面飛過。不會吧?旺財扔下她一個人跑了?
“旺財——邪王——”譚悠悠大吼,回答她的只有山裡空蕩蕩的迴音。她急得想哭,死旺財,就這樣扔下她一個人在這鬼地方,怪不得江湖中無論黑道白道都討厭你,活該!她正想破口大罵以發泄心中的不滿,忽然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
“旺財?”譚悠悠高興轉身,待她看清是什麼時,嚇到腳都軟了。
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正站在離她十步開外的地方,一雙飢餓的眼睛顯示出它對面前這個生物的極大興趣。它漸漸地,漸漸地擺開撲的姿勢。譚悠悠駭然想逃,卻發現雙腿不聽使喚,一步也挪不動。她太倒黴了。救命!誰來救救她?武松,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