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差不多十分鐘後,彭放和安家傑才姍姍出門。
兩個人都是官場老狐狸,想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什麼眉目來,沒門。金楊接過彭放手中的文件夾,朝安家傑笑了笑,跟在彭放後面朝樓道走去。
來到樓梯口,金楊請示道:“您是回辦公室還是直接回家?”
彭放不動聲色道:“回家。”
金楊加快腳步走向電梯口,然後掏出手機給餘佔剛撥打了一個電話。
下樓。上了車,彭放一副閉目養神的架勢。金楊和餘佔剛都沒有說話,奧迪車徑直駛出大院,拐上了車流密集的大道。
這時,金楊電話響起。金楊接通道:“姚秘書長……彭書記回家了,您有事嗎?沒有,好……再見!”
彭放緩緩睜眼,淡淡問:“姚一民?”
“是的。”金楊回頭應道。
彭放輕輕一笑,不再說話。其實他這樣突然離開省委大樓,本身就是要給給姚一民敲警鐘的意思。作爲省委和省委書記的大管家。他這個書記的行蹤他這個大管家卻不知道。上次順山之行,這次的突然離開,是在變相告誡姚一民,我不需要你這個管家的意思。
半晌,彭放突然道:“今天的常委會上,省委省政斧難得地高度統一,出乎我的意料,竟有兩名常委投反對票。”
金楊正在猜測是哪兩名常委投的反對票。其中一個他敢肯定是省政協主席魯得同。此人散會後臉上有抑制不住的鬱悶。他是前任省委副書記兼武江市委書記,他的繼任者是單進新,但單進新卻沒有延續他的強勢,僅僅位列省委常委,沒有兼省委副書記。
另一個投反對票的是誰呢?金楊猜不出來,也不敢開口問。
餘佔剛忽然說:“政治上的事情,大多是拿不到前臺來的。”
彭放批評道:“政治實踐中,我們必須學會用更堅韌的態度、更清明的理智去面對,而不是一聽說分歧和鬥爭就幸災樂禍。”
餘佔剛笑笑,“我隨便瞎扯的……”
金楊一聽便知道,這次郭正海真的有點玄了。他甚至能從彭放的隻言片語中推敲出來,彭放亦投了贊成票。因爲他否決無用,明知道安家傑的勢力會佔上風,何必把自己推出來徒惹笑柄。
“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這就是政治。”彭放忽然問金楊:“問責制細化工作小組的工作進度如何?”
金楊回到道:“今天問過葉旌,她說各部門的人員今天剛就位,明天才能正式進去工作狀態。”
“你轉告小葉同志,讓她抓緊時間,半個月內出臺文件,四月初要在全省推廣落實。如果延誤進度,我拿她是問。”
金楊點頭應是,猶豫了一下問,“國家石油戰略儲備基地的事情……”
彭放掃了金楊一眼,淡淡道:“這時間事情讓省政斧去艹作。”
聽到這句話,金楊的心裡頓時判斷了個八九不離十。彭放爲了大局,放棄了和安家傑的爭鬥。他也更加堅定了要立刻使用殺手鐗,否則等木已成舟,程其雄的角色就不再顯得那麼重要了。
車進入省委家屬大院的瞬間,金楊的老手機發出輕震。他沒敢接,直到把彭放送到家,他獨自離開時,纔拿出手機。
一看號碼,是郭正海的。他立刻回撥過去。
“郭總,剛纔不方便接聽電話……”
郭正海的語氣微顯急躁,“剛開完省委常委會議,我的事情被擺上檯面,你答應我的事情要抓緊。否則等西海省的消息反饋到證監會,證監會如果派出工作組,這事情就板上釘釘了。”
金楊心裡已有定奪,但他還是想了解了解郭正海的隱藏實力,“就是反饋到證監會,證監會未必會查。又不是誰家自己開的。”
郭正海苦笑道:“沒人想把戰火燒到家門口,那是最後一道防線,已經被他們層層推進……雖然證監會不一定動手,但我不想讓自己毫無退路。”
“明天。”金楊答覆道。
“好,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
放下電話,金楊沒有回省委機關取他的哈弗車,而是直接打車趕回道海路。
家中兩位美女早已翹首期盼,看見他推門而入,蘇娟和白小芹均含笑用起身。
白小芹經過一個春節的洗禮,充滿青春活力的嬌軀多了一絲姓感,緊身黑毛衣,藍色牛仔褲,嬌豔照人,見到金楊,竟不顧蘇娟在旁,小鳥般投進他懷裡。
金楊摟抱着她火熱的軀體,微帶尷尬地看了看蘇娟。
蘇娟容光如昔,嬌軀上繫着長圍裙亦絲毫不減她的高貴和韻味,依然是女王範十足。她用鼓勵的語氣伸出雙手,嗲道:“老公不抱抱我麼?”
白小芹讓出版邊身位,小聲在金楊耳邊道:“快抱!”
金楊懸着的心頓時一鬆,知道她們倆人在這個下午一定是達成什麼協議,否則白小芹決計不會當着蘇娟的面和他親熱。
他摟着白小芹朝蘇娟走去,珍重地用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嘴巴緩緩湊進,一句話都沒有說,只以最狂野的動作表達對她的思念和渴望。
蘇娟對他的態度沒有半點改變,雙手緊摟着他的腰,送上香脣主動回吻。
白小芹悄悄退出,羞紅着笑臉跑進廚房端出飯菜。
“你瘦了!”金楊松開嘴巴,懊惱的自責,“都是我沒用……”
蘇娟輕柔的微笑,伸手撫摸着他的臉和下巴,“是我給你惹麻煩了,現在不是快解決了嗎,別自責。好嗎?”
“趙家會答應嗎?”金楊其實想說,趙廟會答應嗎?只不過這個名字經過數人的傳誦,已經在他心裡留下強大的暗影。
“會……”蘇娟驀地頓住。她其實不敢打包票。她昨天和趙豆豆一起找過趙廟。她承認,自己現在看不透這個身上沐浴着光輝的男人。
“你怎麼不說話?”他看不出她靈慧的腦袋此刻在轉着什麼念頭。
“我和豆豆在京都見過他。”
“你見過趙廟了?”金楊表情一凜。
“我跟他說,就算全世界都反對,我也要跟你在一起。”蘇娟鳳眸中的眼潭情意分明。
金楊嘆道:“他什麼態度?”
蘇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用甜美的馨息在他耳畔纏綿道:“我跟他說,我愛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金楊。”
不等金楊說話,她繼續道:“他不是個糾纏不休的人,很少有人像他這麼高傲……他說,要見過你後再給出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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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半晌,他才緊張地開口。“京都還是武江?”
“這個月他來武江有公務。”蘇娟小心翼翼道:“別擔心,到時我和豆豆陪你。”
金楊失笑,認真道:“我不怕他。”
蘇娟亦認真道:“我知道,我的男人無比勇敢!”說完,緩緩倒進他懷裡。
久久無言。
直到白小芹微微輕咳一聲音,“飯菜好咯,蘇姐姐,金楊哥,開飯了!”
三人一餐飯吃得春意盎然。也不知道是誰的腿先碰到誰的腿,然後,餐桌下六條腿你來我往地交織纏繞。
蘇娟霞燒玉頰,媚態橫生着不時飛瞟金楊。
白小芹開始還紅着臉低頭吃飯,後來金楊的腳撩到她大腿上,她臉色緋紅的“呀”了一聲,蘇娟捉狹道:“小芹妹妹,怎麼了?”
白小芹掩飾道:“沒有……有根魚刺……”
金楊暗地裡狂笑,白小芹真如她的姓一般,白得單純。他實在不忍心繼續逗弄白小芹,一雙腳全部轉移到蘇娟的腿上。
蘇娟比白小芹能忍,金楊的動作越大,她越是鎮定,而且反擊凌厲。
這下輪到金楊招架不住了,本來他的身體就處於膨脹狀態,無奈蘇娟的腳正好接觸到他的命根子。
於是,他和她齊齊“啊”了一聲。
白小芹裝糊塗道:“你們都吃到魚刺了呀?”
蘇娟“噗嗤”一笑,差點把剛吃進嘴裡的飯噴了出來,她覺得再繼續待下去,自己便再也不想離開這裡,於是她拿起紙巾擦拭嘴巴,起身道:“我該走了。”
“這麼快?”金楊一臉失落,放下碗筷,“我送你。”
“你陪小芹吃飯。我自己開車去。”蘇娟微笑道。
白小芹柔聲道:“蘇姐,就讓他送吧。”
“好吧,看在小芹妹子的份上,勉強讓你當一回車伕。”
“謝愛妾!”金楊說了句只有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說的暱語。
蘇娟俏臉一紅,低頭向外走去。
………………金楊駕駛着蘇娟的寶馬,緩行在大道上。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燈的海洋,一些飯後出來逛街的人們擠滿大街兩旁,他們的臉隨着疾馳的車尾燈瞬間流落在霓虹深處。
金楊正和蘇娟說着話,忽然,他的眼睛落在裡邊肯德基的大門口。
一個衣着姓感地美少婦牽着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童,興致雀躍地走下肯德基的臺階,不時勾下長長的腰身和小孩說話,臉上洋溢着母愛的微笑和幸福感。
金楊微有失神。他認出這個女人是誰,宋采薇。龍隆的御用公關。而她手裡牽的孩子也許正是傳說中的“私生子”。她也正是他針對程叫獸,即將打破交易的重要籌碼。
見金楊放慢車速,也不說話,眼睛死死地盯着路邊的中年美女。蘇娟嗔道:“看上她了,要不要我去幫你打聽打聽?”
金楊驀然醒悟,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有所保留地把程其雄和她的事情說了一遍,微微嘆息道:“照片和視頻一旦放出來,她和她的孩子就毀了。如果爲了一件事情而去傷害無辜的人,我狠不下心來……”
蘇娟的鳳眸閃耀着異彩,她輕聲道:“有人說:俠骨柔情的男人是最男人的男人!爲愛而生的女人是最女人的女人!你便是男人中的男人。”
金楊傻笑道:“這大帽子戴得……”
蘇娟正容道:“怎麼是大帽子呢?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是女人最大的幸事。一個沒有柔情、沒有悲憫的社會,是社會最大的悲哀!”
“我只是不想爲一己私利去害人,做人最基本的東西而已,沒有到那種高度。”金楊汗顏道。
“對,的確是做人最基本的東西,但是有多少人能做到呢?”蘇娟柔情似水地看着金楊,輕聲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只關心他自己的事情,你要想別人關心你的事情,就得把你的事情變成他的事情才行。”
金楊眯縫起眼睛,喃喃道:“你要想別人關心你的事情,就得把你的事情變成他的事情才行……”
蘇娟低聲提醒道:“我到了。你開我的車回去。”
“我想走走,想想事情。”金楊緩緩轉動方向盤,把車駛向停車線,按蘇娟的指點停在她的專用車位上。兩人不約而同地湊過面頰,先是輕輕一點,然後是濃烈的熱吻。
好一會,蘇娟才掙脫開來,俏臉飛紅,秀眸像要滴出水來,軟語央求道:“你會讓人家無心工作的……”
“我馬上離開。你安心工作。”金楊長吸了一口氣,深深地注視着眼前這張美麗動人的臉龐,伸手摸了摸她的秀髮,然後起身下車,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此時城市的燈火愈加燦爛,街面上滿是燈的暗影,街道兩旁的枝形街燈掩映在樹葉裡,樹葉也閃爍着光亮。他緩步行走一簇簇搖曳地暗影裡,腦子裡不斷盤旋蘇娟的那句話。
你要想別人關心你的事情,就得把你的事情變成他的事情才行。
這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般驚醒了他心底的迷霧。這等於在告訴他,你要想彭放關心你的事情,就得把自己的事情變成彭放的事情。
怎麼才能把自己的事情變成彭放的事情呢?彭放最關心的是什麼事情?他點燃一支香菸,站在街頭默默地抽着。
一根菸燃盡,他擡了擡眸,伸手拿出電話,撥了一個好久未曾撥打過的號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