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當天下午從空山水庫回來後,四個大小美女合力搗鼓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在她們下廚的間歇,金半山很嚴肅地把金楊喊道書房裡上了堂“教育課”。大體是讓他一定要牢記“六字箴言”,以及提高認真程度,謹慎對待等等事宜。
金楊內心不以爲然,他總認爲玄學這玩意,既不能太當真,也不能完全無視。但金老爺子很少這麼嚴肅認真過,他也很配合地頻頻點頭。
只不過當天晚上沒有令金楊期待的事情發生,蘇娟和萱萱睡一個房間,而嚴潔菊被金半山以過節爲由留了客,因此,本來白小芹一人睡覺的客房要睡兩人。
金楊不可能當着萱萱的面厚着臉皮敲響蘇娟的房門,更不可能摸進白小芹和嚴潔菊的房間。他鬱悶地抱了一牀被子睡在客廳沙發,上網鬥地主看電視到凌晨,還沒有救苦救難地女菩薩出現,這才慼慼然入睡。
蘇娟大除夕的清晨便離開臨河老街,她走時金楊猶在沙發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蘇娟阻止了她們叫醒他,在白小芹萱萱嚴潔菊的目送下,寶馬車緩緩離開,直奔武江機場,她預訂了上午的飛機趕回京都。蘇家的春節她這個大管家不能不回去統籌。用蘇老太爺的話說,正因爲有了蘇娟和國泰,纔有蘇氏家族子弟在仕途上不貪不腐地“氣節”。
金楊大除夕的下午離開了清遠,開着“二手”哈弗上了武清高速。進入武江市區他給沈君儒撥了個電話,被告之是在家中設宴。他便輕車熟路地直奔省委大院而去。
他的哈弗駛到C7聯排別墅樓前時,樓前的綠化停車場上已停泊着四五輛小車,其中最不起眼的亦是大衆邁騰,其餘的皆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車型,一輛斯巴魯森林人,一輛黃色大切洛基,一輛粉紅色奧迪A5。
金楊正緩緩倒車插入車位時,一輛銀灰色英菲尼迪EX突如其來地搶在他前面,疾滑而入,一個年齡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氣宇昂揚而下,此人長得挺周正,鼻樑上駕着一幅黑邊眼鏡,眸子裡流露着大權在握的霸氣,穿着一套金楊叫不出牌子的黑色西服,下車後輕蔑地瞥了一眼金楊和他的‘二手哈弗’,夾起風衣和兩包禮物,疾匆匆走進C7大門。
金楊心想人家是這裡的住戶,理應有權利挑選車位,他也不生氣,等西服男離後,再緩緩倒車,找了個比較遠的車位。
搞定好車位後,他提出四瓶包裝的茅臺和兩條黃鶴樓1916,摁響了C7的門鈴。令他意外的是,前來開門的不是謝文輝,而是一名五官一般,但身材爆好的年輕女孩,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金楊。
金楊不慌不忙道:“我是金楊,應沈部長之邀而來。”
“哦……你就是那個即將去援疆的小幹部?”女孩爽朗地伸手,“我是路瑤,沈敏的同學,歡迎歡迎!”
小幹部?路瑤?沈敏?金楊趁握手之際迅速在腦袋裡理了理頭緒。對方敢稱他這個副處級是小幹部,那麼她應該頗有背景,西海省倒是有位姓路的副省長,不知道和她有沒有關係?至於沈敏,很明顯是沈君儒的什麼人……路瑤帶着金楊走入客廳,金楊一眼看見了西服男。這個剛纔一幅睨視衆生的眼神此時卻溫柔如貓咪,正手持禮盒對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大獻殷勤。
“這個古馳包是今年十月剛發佈的頂級新品,專供好萊塢影星和上流貴婦……”
路瑤撇了撇嘴,搶白道:“王侯,敏敏是女生哦!你送個貴婦包包是什麼意思?”
“瑤瑤,也有你的禮物,來,看看喜歡不。”西服男脾氣極好地笑着從紙袋中掏出一個長方形包裝盒,遞給路瑤道:“喏,愛馬仕最新絲巾。”
路瑤輕描淡寫接過來,扔在沙發上,轉身指着金楊,“介紹下,清遠縣紀委副書記,金楊。”
“這位鳳凰男是農業部發展計劃司的王候王大處長。”
金楊知道王候所在的這個計劃司,每年都有大批的項目和資金,是各地方政斧‘跑步錢進’重點中的重點,每年都有一撥又一撥的各省高官找這個司要計劃資金。他眉頭一跳,很主動地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王候淡淡一笑,伸手輕輕一觸便鬆開。看似禮貌,但骨子裡的自傲隱然而發。
路瑤似乎不滿王侯的驕傲勁,走到高挑女孩的身邊耳語幾句,高挑女孩面色微嗔地瞪了她一眼,猶豫着伸手自我介紹道:“沈敏,正讀書中,沈君儒是我哥!”
“我是金楊,很高興認識你!”金楊不卑不亢和她握了握手。沈敏是位骨感美人,頗具知姓氣質,面容秀麗甜美。但金楊看得出來,她沒怎麼拿他當回事,也是啊,堂堂省委宣傳部長家中,皆是往來無白丁之輩,他這個小縣城的副處級扔進水中都不帶響的。
金楊注意到客廳沙發上還坐着兩個年輕男人。
路瑤見沈敏沒有爲他作介紹的意思,當即橫了沈敏一眼,帶着金楊來到客廳沙發前,大嚷道:“喂!兩位,給你們介紹一人,金楊,清遠縣紀委副書記。這位是孔融,省委組織部幹部處工作;這位是錢午,在國家發改委利用外資和境外投資司工作,和王侯一樣,都是從西海出去的人才;都是沈叔叔的客人,大家認識下。”
孔融好不容易有了和錢午拉關係的機會,卻被一個基層小官打斷,他不怎麼耐煩地起身和金楊握了握手,連客氣話都沒說,便當即坐下,繼續討好錢午道:“錢兄,上次幸虧路省長帶隊,才順利見到了杜主任……”
誰知錢午卻很認真地起身和金楊握手,驚訝地上下打量金楊,熱情道:“你就是清遠的金楊啊,百聞不如一見,很高興能認識你啊!”
金楊看見他的第一眼便感覺他是位老道圓滑的角色,無論農業部的王侯還是省委組織部的這個孔融,都差了他不止一籌兩籌火候。縱然如此,當錢午說百聞不如一見時,還是把金楊嚇了一跳,“錢兄此言何來?”
錢午的手仍然不肯鬆開,半搖晃地俯身在金楊耳邊小聲道:“這次若非有緊急任務,廟哥還說要和我一起來清遠看看你。”說完,他的目光瞟了沈敏一眼,毫不猶豫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回老家,也是爲了沈敏而來。但金楊兄既然是廟哥都看中的朋友,我毫無怨言立刻退出,美人拱手相讓。”
什麼廟哥?莫名其妙?這廝不會搞錯對象了吧?金楊聽得目瞪口呆,他倒是明白了一點。這那是什麼取經宴,是他媽的相親宴啊。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在坐的男人都是入選者。他倒抽一口冷氣,第一意識就是趕緊閃人。繼續窩在這裡,沒有吃豆腐之心卻還要被打豆腐的噁心。
正在這時,沈君儒身穿圍裙端着餐盤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位身材敦實、皮膚黝黑的男青年。
看到金楊,沈君儒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金楊來了啊,快來,我介紹個人你認識認識。他從北疆回來,你即將過去。我們國家只有人才流動率逐步提高,各地經濟才能均衡發展。”
沈君儒脫下圍裙,笑着吩咐道:“小敏,瑤瑤,去上菜吧。”說完把金楊招到身邊,指着敦實青年道:“祝國平,我以前的老部下,剛從北疆康巴高原回來。他是我跟你提過的金楊,春節後即將奔赴北疆。你們好好交流交流。”
金楊心下釋然,也許自己想多了,自己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列席參加而已。擔心的事情一去,他頓感輕鬆,高興地朝祝國平伸去手去,“我一定誠懇地學習經驗!”
祝國平開朗地笑道:“也談不上什麼經驗,彼此共勉!”
金楊第一眼就欣賞祝國平,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既不像王侯孔融那般勢力,也不像錢午那樣‘一見如故’的圓滑世故。
菜上齊,大家在沈君儒地招呼下上了餐桌。
王候自作主張地從將兩瓶軒尼詩XO拿上餐桌,說是有多少多少年份的好酒,沈君儒輕輕瞟了一眼,淡笑着問祝國平,“國平,今天你嫂子回孃家過年,我們簡單地爲你接個風。這兩年辛苦了。所以喝什麼酒的權利交給你。”
祝國平早知沈君儒的姓格,知道這是要讓他化解王侯的擅作主張。他頓時配合地呵呵一笑道:“王處長帶來的軒尼詩是送給沈部長的,我雖然想喝也不能搶了主人的酒,既然是過的中國人的年,咱們不如喝中國人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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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依然沒聽出味道來,他急忙道:“這酒,我車裡還有兩件……”
孔融不好得罪王侯,說,“其實喝什麼無所謂,重要是大家開心。”
錢午卻不怕得罪王侯,他笑道:“祝國平說得好,中國人的年當然要喝中國人的酒。”他的眸子倏然掃到金楊帶來的茅臺,眼珠子一轉,“我看金楊帶來的茅臺就很合適。”
沈敏不好出聲,路瑤應聲響應。
祝國平亦輕輕點頭。
沈君儒笑而不語。
路瑤當即下桌,把金楊的一提茅臺拿上桌子,順便把王候地軒尼詩掃下桌子。
王候心裡鬱悶,但表情卻一點都不流露出來,儒雅地笑道:“其實我也喜歡中國的白酒。”但心底卻恨死了金楊搶了他的風頭,令他在沈敏面前輸了一仗。
這場怪異的聚餐開始,沈君儒放下架子與後輩們相處,跟沈敏和路瑤談京都,談沈敏的研究生學業,談路瑤的記者工作,和錢午和王候談中央部委的工作,最後開始和祝國平和金楊談起了援疆,甚至細緻到高原反應和身體保健方面,一時間,桌子上的人皆明白,這場相親宴的主題之外竟還有個主題。
沈敏內心微有不愉,她很看中這場“宴會”,一直以來,她的身邊不乏追求者,但最近一年她逐漸縮小範圍,開年後她就26歲了,她不希望成爲“齊天大剩”,希望她一向信賴地哥哥幫她拿拿主意,到底選誰。
本來她以爲金楊也是沈君儒幫她選的參考人選,但聽着聽着她就明白過來了,敢情除她之外。金楊竟也能主導飯桌上的話題。
後來沈君儒聊高興了,竟完全都是些援疆工作的經驗總結。比如去了北疆的一些年輕幹部往往瞧不起本地領導,認爲他們思想落後,因此言行輕浮,驕傲自大等等。
金楊雖然感覺到了沈敏和王候越積越多的敵視,但沈部長和祝國平異常熱情地幫他分析,他心中再無奈也只能承接盛情。
錢午因爲廟哥地關係,很認真地參與討論並不時暗暗恭維金楊幾句。
金楊心中大寒。他認定對方是“無事獻殷勤”。
連沈君儒都聽出了點苗頭,不時在錢午和金楊臉上瞥一瞥。他甚至忍不住問了一聲,“小錢和金楊以前認識?”
錢午搖頭,笑說:“今天才認識,在京都久聞大名。”
他笑的神秘,在坐的人越是好奇。如果說他以前還不怎麼明白國家發改委利用外資和境外投資司的權利有多大,那麼經過餐桌上孔融地一再馬屁,等於給他掃了個盲。
顧名思義,利用外資和境外投資司肯定手路握手大把外資資源。司裡的外資計劃雖然由司長主管,但實際上,做具體工作的,還是掛了一個重大項目稽查特派員頭銜地趙廟負責。而錢午算是趙廟的心腹。每年該給東部西部中部推薦多少項目,多少投資額,扶持什麼地方等等,做預算的時候,都是錢午和趙廟具體艹辦。
地方上的同志每逢年底,大到省委書記、省長,副書記、副省長一大堆,小到各個廳局的廳局長們,都要和他們拉關係通融感情,爲自己的省份多爭取點利益。比如這次錢午回來,省長秘書親自來請,預訂宴席。
因此說錢午和王候是西海省的大紅人,一點都不爲過。前省委書記公開在會上講,西海省要是有十個二十個錢午王候,西海可以提前二十年完成衝上省JDP三甲的目標。
沈君儒一直控制喝酒,今天算是破例放開,陪幾個西海的優秀年輕人喝了半斤酒,便提前告辭去到他的書房。
沈君儒一走,一直沉默不語地沈敏頓時活泛起來。桌子上金楊帶來的四瓶酒還有一瓶半左右,她竟又把王候帶來的兩瓶軒尼詩提上桌子,話裡有話道:“我哥老一派的思想。我們都是年輕人,要與時俱進。國酒要喝,洋酒也得喝。”
她的話無疑給悶悶然地王候打了一劑強心針。他當即脫下西服,興奮道:“喝,今天不醉不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