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監察局的人走後,下午的時間金楊幾乎全用在打接電話上。
先是夏國華打電話徵求他的意見,說他們看中了一棟商業寫字樓,地址位於武江金鼎時代大廈B座十八樓。
金楊對這棟大廈並不陌生,金鼎時代大廈所在地正在他以前的轄區邯陽北路,地處商業中心地帶,正適合租來作“雙國商業諮詢有限公司”的總部。
金楊問他怎麼想到選擇邯陽北,而不是河源龍泉等區?夏國華直言道,他和程保國合計過,邯陽北路是金楊以前所在的轄區,當地派出所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會照顧點。雙國剛開業,和當地派出所關係良好是基本保證。
金楊呵呵一笑,“這樣也好,我會給邯陽北的馬所和宋指導員打招呼。但是,我參股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夏國華滿口答應,興奮道:“那我們馬上和他們籤租賃合約。對了,我聯繫了郭小動和秦奮,他們倆人答應來雙國工作,而且秦奮還答應帶幾個品行不錯的徒弟過來,程保國的前班底最近幾天也會陸續到齊。”
聽到這個消息,情緒低落的金楊微微來了精神,“能找到他們這樣的好幫手,雙國的前期可以撐起來了。國華!在業務方面你要多聽程保國的意見,他是專家級的人物。你們充其量算半路出家,很多知識和先進技術手段都需要學習充電。”
“你放心,我已經和秦奮他們事先講好,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任何人違反了公司紀律,都將受到處罰。如果涉及到法律,公司絕不姑息。”
金楊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公司籌備階段,秦奮他們也沒事可做,不如讓他們跑一趟清遠,幫我盯一個人。”
“沒問題,我和程保國剛還合計說找什麼方法讓他們煉煉手。”夏國華繼續道:“你把這個人的資料準備好,我馬上讓他們趕過去。”
“這個人是馬國豪凱撒娛樂城的人事經理,前藝名貴竹,現藝名叫楊晶,她的相片和資料我一會安排好,讓他們來了直接和紅磨坊的韓衛東聯繫,具體事項我會交代清楚。呃!既然他們來了,就索姓再多盯一人,交通賓館的副總謝小環。”
“好的,我馬上就去安排。有事給我打電話。”
“祝雙國成功!”金楊說完,放下電話,開始整理貴竹和謝小環的資料。
資料剛整理了一半,白小芹打來電話。
金楊注意了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下午四點十五分,他笑道:“課間休息?”
“老……公,我還有一節課就放假,我想下課了直接搭車來清遠,行嗎?”電話那端,傳來白小芹略帶羞意的聲音。
今天星期五了嗎?金楊感嘆自己過得都忘記了時間,他毫不猶豫道:“當然可以!”然後壓低音量,用一種曖昧的口味道:“我也盼望着你晚上能過來陪我!”
“嗯!”白小芹似乎長長地鬆了口氣,“只要你想,我天天晚上都……陪你。”
聽着她甜蜜的話語,聯想到她含羞喊‘老……公’時的羞態,金楊不禁會心一笑,瞧了瞧桌子上未整理完的資料,又想起大伯橫蠻霸道的做法,他輕輕嘆息道:“革命還未成功,我們還需努力!等你畢業了,你不想陪我都不行。”
“嗯!我聽你的。”白小芹輕聲道。
“對了,我有幾個朋友今天要回清遠,晚點我讓他們去學校接你一起過來。你順便和他們認識認識,我推薦你去他們公司實習。”
“嗯!”
聽着她的“嗯”,金楊有些哭笑不得,呵呵笑道:“你就不能換種回答方式?我們是夫妻,不是父女,我也不是你長輩。你應該由自己的主見和思想。”
白小芹柔柔道:“我只在你面前沒有主見,我不需要!但是也不會永遠如此,有一天我能達到蘇姐那個高度,才配在你面前有自己的主見。”
金楊瞪了瞪眼,趕緊換話題,“你爸爸和顧家奶奶還好吧?顧少兵去了部隊有沒有和你聯繫。”
說到這幾個人,白小芹的興奮點明顯提高了幾度,笑道:“爸爸和奶奶都好!你不提他們,我還差點忘記一件事情。少兵哥前天給我打電話,說他在部隊很好,還說讓我替他謝謝你,讓他的人生圓滿。”
金楊感慨道:“他天生就是一頭雄鷹。需要廣闊的草原森林任他翱翔。小芹,你放學後在宿舍等着,我安排人去接你。現在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晚上我好好疼你!”
不出意料,金楊得到的回覆依然是一道輕“嗯”,只是比較前幾“嗯”,多了些顫音。
金楊掛斷電話,脣角還帶着淡淡笑意,給自己兩秒的時間回味方纔對話裡的甜蜜餘韻,然後便迅速收凜思緒,開始整理資料。
剛進入工作狀態,手機鈴聲又響。他皺了皺眉頭,瞟了眼來電號碼。竟然是交通局人事科科長夏白皮打來的?
他微微一愕!別說通電話,就說僅有的幾次聚會開會,在他的印象裡幾乎沒和夏白皮說過十句話,夏白皮怎麼會突然給他打電話呢?
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接通了電話。
“金局!我是人事科的小夏。”
金楊心想,你年齡大我快十歲,還自稱小夏?夠可以的。不過這種奇怪的稱呼也僅僅在官場中出現,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官級的大小決定稱呼。譬如夏白皮,他縱然比金楊大十歲,也斷然不會稱金楊爲“小金”。
“夏科長!你有事嗎?”
“金局來交通局有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機會請金局出去坐坐,是我的疏忽,希望金局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夏白皮忽然壓低嗓聲,“金局!我想和您說說心裡話。我雖然和馬局走得近,但我和老白得草他們還是由很大區別。他們纔是馬局的心腹嫡系……”
“你找我說這些話有意思嗎?”金楊淡淡道:“我今天還有些事要處理。沒時間陪你閒扯。”
夏白皮像是早有心理準備,他不慌不忙道:“金局,我們知道局裡現實是風雨欲來,我不是爲自己打這個電話。”
“哦?那你爲誰打?”金楊好奇問。
“有綜合科的李安平、航管科丁紅勝、還有……”夏白皮報出四五個名字後,恭維道:“我們一直佩服金局把握局勢的本領,以及那種超強的自制力,我們相信,交通局以後在金局的帶領下,能真正走向輝煌……”
“打住!”金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什麼一直佩服他把握局勢的能力?要說展示能力和能量,充其量不到一天的時間。至於超強的控制力,大概是因爲他抗拒了嚴潔菊的誘惑。
對於夏白皮以及他所提到的幾個局中層領導。他並不太瞭解,也一直有所忽視。不過,現在他的觀念因爲這通電話大爲改觀。要在官場做千年不倒翁,就是要做像夏白皮這樣的牆頭草,見風使舵的本領越強,越不會把自己陷入險境。
官場上最忌諱認死理。國人都講究中庸之道,人尖子和人渣子都不適合當領導。但是像夏白皮這樣太精明太狡猾的人也註定當不了大官。
夏白皮還在鍥而不捨地解釋:“在單位,聽一把手的話,是常態,以前我們也沒有得罪金局,希望金局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保證以後堅決擁護金局……”
金楊輕描淡寫道:“什麼機會。”
“學習我們參加,別停我們職。”
“這個我說了不算。”金楊停頓了五秒鐘,緩緩道:“我可以以單位領導的身份,和省委巡視組打招呼。至於成不成,我無法保證。”
“謝謝!萬分感謝!”夏白皮連聲道謝,完了,突然把聲音降到最低點,“金局!有個事情您要小心。馬局的妹妹今天搭機返回清遠。”
聽到這話,金楊的臉上反而流露出理解的笑容。馬閻王的靠山親自趕回清遠,證明她在外地的遙控已經失效,也可以間接說明,馬家兄弟遭遇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至於他答應幫夏白皮說話,他考慮到這個事件如果把整個領導層全部囊括進去,對他將來工作的開展是把帶所的鐐銬,誰對他都要敬而遠之,影響再深遠點,無論他換到什麼崗位什麼單位,官場履歷上總會添加一筆:此人是個刺頭攪屎棍。這個形象一旦確立,他的仕途之路就基本玩完。
抽了支菸,冷靜幾分鐘,他還是無心整理資料,考慮半晌,給顏婕撥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正當金楊準備放棄時,電話霍然接通,裡邊傳來顏婕略帶喘息的低重音。
“出了什麼事情嗎?我還在清遠縣政斧開會,剛偷溜出來……”
聽着她姓感的聲音,金楊想起柳承漢關於她的消息,腦海裡不由浮現起她在主席臺上主持政斧工作會議時的情景,縣禮堂幾百個男幹部,眼睛齊刷刷盯着她,耳朵裡到底能不能聽進去她的講話,他表示懷疑。
讓一個如此迷人的尤物當縣長,虧金副省長想得出來。
“怎麼了?”她疑惑道。
“哦!是這樣的,我向你打聽點省委巡視組的內部情報。”金楊直接道:“柯遠帆被雙規,爲什麼還沒有動馬國富?”
顏婕躊躇半晌,輕聲一嘆,道:“換任何人我都不會違法工作紀律,但你嘛,不是外人。”
聽到她說不是外人,金楊心中一蕩,想起那次她裝酒醉躲避民政廳的上司糾纏,卻差點落入他的虎口的綺豔場景。嘿嘿乾笑兩聲:“就是就是,我們不是外人。”
顏婕輕哼一聲道:“下來清遠前的最後一次準備會上,本來決定將柯遠帆和馬國富全部雙規的,但是後來卻只單獨對柯遠帆採取了措施。工作組的同志們也有疑慮。黃書記只是簡單地說,再等等。根據我的觀察和了解,大概是上頭有什麼人出面干涉。”
“怎麼會這樣?”金楊搖頭嘆息。
顏婕說:“官場就像一盤棋,棋子之間相生相剋,厲害關係因勢而變。多等等總比倉促出手安穩。晚上見面和你說吧,我躲在衛生間偷偷回你電話哩!怕進來人,不方便。”
“好!你去開會吧。晚上見!”金楊放下電話,若有所思。就憑顏婕剛纔的一番話,她對體制內的套套恐怕比他還老練,未必就比男人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