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到坑裡持續賠錢是個很可怕的事，就像很多跟風河馬先生的店搞海鮮缸一樣，掉進阿里挖下的大坑而不自知。至此，楚垣夕營造出來的談判人設變得非常鮮活了，理性，客觀，不止爲自己考慮，也考慮合作伙伴的利益。就算這不是最優的，但絕不挖坑。
併購中，不怕價格有分歧，怕的是暗坑無數，越大的體量，越容易存在暗坑。所以巴人遊戲是個非常好的併購標的物，因爲透明度極高，不容易有坑。
老樊爲自己果斷跳出坑的決定感到很高興，只聽楚垣夕說：“開價嘛，就三百四十億吧。”
“你費這麼大勁就加四十億？”老樊都糊塗了，固然他們的起價三百億不低，但是買賣嘛，有開價就有還價，正常來說還一個百分之十幾的加價也很正常。換言之巴人遊戲裡沒有小遊戲IP計劃的時候，340這個數字也不是不能談，只不過不好談而已。
更何況，340億，對一個非上市企業真的已經很高了，換往常傑克都要出面聊一下，只不過現在這個時間很特殊，傑克剛剛退休，而逍遙子履任之初也沒有四處走動的心思罷了。
但高不高得分場合，如果得手之後能夠推進獨立分拆上市或者打包在靈犀之內獨立上市的話，基本上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錢上肯定不吃虧，還能得到巴人遊戲的資產、IP和基因。
只見楚垣許不住長吁短嘆：“好像是，我虧了。你賺了，你賺了。不過我還有點商務條件，先等商務經理那邊談出來點什麼來吧。”其實他算賬的方式更理性，如果8月份阿里以來他就答應，那340就少了，但是拖幾個月，遊戲公司每個月還有七億多的收入呢。
併購之前必然發生的事情是巴人遊戲肯定要進行一輪重要的分紅，併購標的不可能包含現金。
老樊心說確實是賺了，這個大便宜得趕緊撈上啊，立刻把商務經理們召回來，然後雙方的商務分別給自己的老大彙報。
楚垣夕這邊談判之前就面授機宜過了，都是見機行事，老樊那邊的商務反而是見招拆招，所以彙報的比較多。
很快，老樊皺着眉頭問：“那個……夢工廠和你們合作的那個IP，《羅馬之敵》，不裝進來啊？我還以爲也在裡邊呢。”
“哎呀您還知道那個IP啊？那個顯然不裝啊，裝進來還能是這個價嗎您想想？再說那個IP的價值遠遠沒到頂，海外自媒體賬號還沒衝起來的呢，我們就算要賣也不是現在。”楚垣夕面色紅潤，“這種形式的合作，把全版權留手裡的，全國就兩例，唯二的都發生在本公司，我們還不留一個啊？我們賣給您的是巴人遊戲，不是巴人版權啊……”
說着話楚垣夕一拍聲叔的肩膀，“巴人版權在這呢。您看看這濃眉大眼的，得多少錢啊？”
聲叔只得尬笑。
老樊發現沒話說了，楚垣夕已經這麼厚道了，沒理由要求的太多。雖然之前有傳聞《羅馬之敵》也要開發遊戲，但是就現狀而言是沒影的事。就算有影也沒用，因爲關於巴人集團出售巴人遊戲之後仍然要繼續開發遊戲的事情上一次就PK過了。
而且本次前來會面之前已經通過網絡溝通達成了初步的共識，肯定是不能阻止的。首先阻止也沒用，其次是楚垣夕沒心思玩文字遊戲，而且理直氣壯，一定要堅持就不用談了，我們不是非得賣不可。
因此本次商務談判主要談的是兩家都做遊戲的情況下，巴人集團需要避讓什麼，作爲賣出拿現金的一方，肯定是有避讓義務的。
這方面巴人這邊倒是沒有什麼糾結的，大文娛提出避讓小遊戲，早有準備的巴人商務立刻提出巴人集團同意在未來兩年內都不再開發新的小遊戲。
兩年時間還是有點短，但是也可以接受。可是，巴人明明現在已經開發了四個小遊戲，對應三個IP，但商務談判中明確提出保留其中即將上線的《無道昏君》，IP和遊戲資產都要留在巴人集團。
也就是說，實際條件是《無道昏君》之後不再開發小遊戲。
“哎這就奇怪了，你們這是爲什麼啊？”老樊覺得有點節外生枝，這個IP聽都沒聽過，因爲還沒上線嘛。
“因爲……因爲貴方要求我們避讓整個小遊戲類型啊，包括所有放置類遊戲、微信小遊戲以及操作型的輕遊戲等等。”楚垣夕一臉無奈的說。
“這有什麼關係麼？”
“有啊，我們把《亂世出山》整個給了您了，肯定不讓我們繼續用了對吧？《動物公司》也給您了，然後您還把我們小遊戲做IP的路都斷了，都要避讓兩年。那我們保留繼續開發遊戲的權力，做啥咧？
總得有的可做吧？我們也有難處啊。這不正好《無道昏君》還沒上線呢麼，就留這個好了。要不乾脆別避讓了，大家各憑本事，然後這個我們也給您，簡單清爽，您看怎麼樣？或者《亂世出山》仍然讓我們用用。”
老樊心說那不怎麼樣！合着還是我逼的是怎麼的？
“那就同意吧。”他回頭看了一眼商務們，問：“沒有原則性的問題吧？”
他這邊沒有原則性問題，但是楚垣夕有。楚垣夕等商務們離開，繼續洽談合作細則，然後對老樊露出蜜汁微笑：“樊總，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又怎麼了？”
“巴人遊戲的經理叫趙傑，我兄弟，我幫他問問，他過去之後是怎麼個定位。”
“你什麼意思就直說吧？”老樊心說還能怎麼定位啊？這方面所有的併購不就那麼幾種形式嗎？
“不是，趙傑他沒拿巴人遊戲的股票，這個公司是全資子公司，所有人拿的都是巴人集團的股票和期權。”
“我凸（艹皿艹）！”
老樊差點吐血，萬萬沒想到楚垣夕居然這麼治理公司的？這個問題就大了，完全不適用於任何通行的辦法。
當然也是有辦法的，就是交易的同時給予趙傑以及其它骨幹以新的激勵，問題是這多虧啊！
如果假設巴人遊戲上下員工本來拿着的是巴人遊戲的10%期權，那麼最終阿里併購之後給付巴人集團多少呢？給306億，因爲340是總價。
這部分期權按五年結算的方式，即使巴人遊戲已經易主了，員工們還是得努力工作四年多，才能逐步兌現。所以錢肯定是留在阿里賬上的，不可能把完整的340億給到巴人集團，不然就成了楚垣夕在未來四年給阿里的員工發錢了，完全亂套。
但現在不是，新激勵肯定得大文娛出。這不是變相漲價嗎？
“唉不對啊！”老樊忽然驚呼，“如果我們不給趙傑經理人和激勵，那趙傑在巴人集團的期權怎麼兌現啊？你總不能因爲子公司賣掉，他到我們這邊來了，就把他的母公司期權期權黑掉吧？”
“肯定不能這樣啊。”
“那你這樣並沒賺啊。”老樊更不懂了，不能黑掉母公司期權的話，假設阿里全盤接受這個條件，阿里固然要多出一筆激勵，巴人還是要承擔母公司期權的兌現，得利的只是員工而已，老的期權變現，新得了阿里的激勵豈不是爽歪歪？楚垣夕不可能這麼蠢吧？
“所以我才問您對他的工作定位啊。”楚垣夕興奮的搓搓手，“其他兄弟拿的期權都比較少，我的意思是跟他們協商。趙傑拿的期權太多了協商起來太麻煩。
如果您那邊必須要他不可，那我再跟他商量個辦法，怎麼兌換一下，把他巴人集團的期權換成巴人遊戲的。但是比較費勁，我們內部得重新聊。要是您那邊可有可無，那就讓他繼續留在巴人集團就完了，我就簡單了。我看您們做併購的時候倒是不特別糾結這方面，交接好了就行，給我行個方便。”
老樊心說我們怎麼不糾結啊？我們只是不吸收而已，做好交接是必須的，做完交接之後好合好散啊！
不過考慮到楚垣夕之前那麼好說話，他面色詭異，“你，留下他，爲了讓他重新做個遊戲公司出來？”
看到老樊一副“你咋那麼聰明呢”的表情，楚垣夕不禁莞爾，“不是不是，其實我有別的人選，趙傑我留他是做平臺的。其實他就是一個項目經理，我把巴人娛樂集團化之後只是結構集團化了，明確互相之間的關係和績效，便於我管理，人並沒有什麼變化。
趙傑乾的一直還是項目經理的活兒，只是頭銜是CEO。分公司的內部架構其實也是我搞的，重建也得我來建，他根本不會這個，維持個日常運轉而已。而且趙傑最近都在搞那個《笨鳥飛》，結果上線還撲街了，留在巴人其實也不影響交接，王樂完全hold的住，現在王樂比他更瞭解《亂世出山》項目。”
王樂以前是《亂世出山》的產經，公司化改組之後就成了這個項目的項目經理，因爲原來的項目經理於文輝被楚垣夕拉出去了。
“這虧不能我們一家吃。”老樊在原則問題上不能無原則的退步，不過考慮到趙傑的特殊性，想了想，說：“趙傑的安排就依你了，但是其它員工的期權，你必須得置換一部分到巴人遊戲裡，當成今後的激勵計劃，不然我們太被動了。”
如果楚垣夕不置換，牛脾氣犯了把兄弟們的期權都給變現了，阿里被動在哪呢？從企業的視角出發，能夠看到的是，併購過來的這批新員工突然拿到大筆的現金，還不是他們發的。那問題就來了，新的激勵設置多大才能滿足這些人的胃口呢？多了，不符合他們的實際價值，少了人家看不上。
這就是老樊心裡（艹皿艹）的原因。
類似的要求也在楚垣夕的預料之中，老樊不提纔怪了，不提，到最後他回去之後都沒法交代，價格和條款是兩回事，價格可以商量，大文娛不可能籤喪權辱國的條款。
於是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計劃：“這個事情我也想過了，要不我兌現一半吧，其實也不多，距離財務自由還遠呢。”
“行吧，那就讓商務談出一個條件來，不過你那邊能推動的下去吧？”老樊覺着反正已經便宜了，這都小事而已，阿里是一個做夢都想向文化領域蔓延的巨無霸，《亂世出山》纔是重中之重，決定的是340的3而不是4。而且，確實以阿里的調子是不太需要趙傑的，某種程度上，趙傑的崗位出現空缺反而更方便操作。
“這您放心吧，都是兄弟，有什麼說不開的呢？無非就是具體怎麼聊的問題。”楚垣夕滿臉笑容的說。
看着楚垣夕由衷的、發自內心的笑容，聲叔坐在後邊，心裡想的是：企業要是耍流氓，員工根本頂不住啊……
於是他很快目睹了一場史詩級的併購案達成預案，但是交易不會立刻展開，還有盡調等等一系列的手續和流程。因爲數額極大，牽扯也極多，特別是隸屬於巴人遊戲的自媒體賬號中有些牽扯到微信，可能產生比較敏感的問題，所以雙方的商務24號繼續PK，以儘快擬定TS。
TermSheet不具備法律效力，但是不籤TS，巴人遊戲肯定不會對併購方解鎖自己的核心數據，僅有一個收購意向就想看我的核心數據？那不存在的。
因此24號還要拉上雙方法務，預審一些未來可能簽署的合同條款，確定框架，看看裡面有沒暗坑之類的，以加速推進。
大框架確定好了後邊不能亂變，這個速度符合楚垣夕的預期，正是爲了趕快確定框架他才大開綠燈，不然就趕不上《無道昏君》上線了。
最終因爲雙方都有意快速完成交易，這筆2019年國內體量最大的非公開併購敲定在雙十一那天簽署TS，以便阿里儘快展開盡調。
預計交易達成的時間肯定不會早於12月。如此，正好趕上《亂世出山》影視劇上線，巴人可以站好最後一班崗，履行對所有合作伙伴的責任。此外也要給巴人留出向奈特碼寶以及渠道們催款的時間。
很快巴人集團和阿里商談大型併購的消息不脛而走，一下子把楚垣夕拉到焦點上。
具體的金額並沒有被曝光，因爲確切知道340這個數字的其實只有老樊、楚垣夕和聲叔三個人，其它商務和兩家公司的高管並沒有被告知，商定合作條款的時候也不需要具體的價錢。
不過正因爲如此，以巴人遊戲比較透明的收入規模，通過公開市場上對標企業的市值分佈，吃瓜羣衆只會往高裡估，六百億、八百億、一千億，還有人吹的更離譜，一時間“舅舅”橫飛，價格高的能把楚垣夕嚇蹦起來，心說我咋不知道巴人遊戲能賣這麼多錢呢？
這實際上是極爲荒謬的估價方式，也不符合商業邏輯，但無奈的是金融是個非常專業的領域，不懂的人是絕大多數，甚至無法判斷上市公司的市場地位和價值變化，覺得不就是上個市嗎？企業還是那個企業，能有多大差別？
問題在於對絕大多數企業來說上市就是草雞變鳳凰，價值肯定是不一樣的，中晚期的估值通常是對當前企業信息和市場信息的彙總，而股價則包含着對未來的玄學預期。
只有極少數真正意義上的獨角獸，有望獨霸賽道的那種，才能享受非上市高溢價。但是這種溢價極爲危險，因爲能享受行業光環的公司必然是快速增長的，要面對創業最大的難題，也就是狂飆一樣的增長速度到底帶不帶的動基本盤以同樣速度發展的難題。通常表現爲企業的業務擴展速度太快，但組織力跟不跟得上的問題。
很多明星創企都是倒在這道關口上的，不管怎麼邁，邁過去纔是英雄。今後小康速度起來，一樣要面臨同樣的問題，經歷過一次，預先想好解決方案，纔是楚垣夕穿越最大的紅利。
至於像華爲那樣的怪物，忍幾十年不上市忍成無冕之王的是鳳毛麟角。那是有特殊條件的，別人羨慕不來。
總之，上不上市中間的差別大了，是估值中樞的差別。
存在着這種大衆認知上的誤區，楚垣夕當然要上風口浪尖，其它幾位聯合創始人雖然也被提及，但是楚垣夕纔是實控人，主導了本次交易。
於是，類似《巴人娛樂承諾我們永遠不割韭菜，於是他們把韭菜賣了》的帖子頻繁出現在各種媒體上，巴人娛樂的微博賬號下留言激增。
肯定有人在帶節奏，微博留言中不乏激烈者，但是楚垣夕現在也沒心思追究了。陸羽忙着滅各種火，進入巴人以後別的不說，調理輿情方面陸羽的本領已經鍛鍊的很不錯。
楚垣夕看着這些帖子和留言也有不少傷感，看起來玩家對於巴人的遊戲運營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爲滿意纔不想看到這種交易，纔會感覺到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