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全員郵件前半封抒情,後面開始講道理:
“我歡迎有能力的人進入小康。如果一個人能憑自身能力和魅力而不是憑藉超高薪能招這麼多人,那說明你值得更高的位置,你是牛人。甚至你能看出公司的不足,創作性的設計一些崗位,使得公司運轉更靈敏,這你牛大了,我不但歡迎你還會給你升職加薪給你期權。
這是良性利用職場潛規則,是能力的體現,公司倒屐相迎。
但是,以損害公司利益的方式,特別是爲了個人利益損害公司利益的方式利用潛規則,是公司的蛀蟲!雖然看規則完全合規,但是很抱歉,我不是個講理的總裁,小康對蛀蟲零容忍。
此外,還有一些人也被清退了,因爲公司羣是一個用於正常業務溝通的地方,發言要負責任的地方,且不是用於質疑公司決定的地方,這是每一個職場人都應該清楚的。
因爲切身利益受影響而跳出來給蛀蟲們助威的,其實我可以理解,但是必然要清退,這沒的說。沒有切身利益相關,但是沒搞清事實的情況下就替蛀蟲們發聲的,其情形約等於清楚內幕仍然要爲蛀蟲們張目,因爲——君子不黨!
小康中絕不允許出現因爲朋黨關係不問是非只看親疏抱團的現象,就更不用說黨同伐異了!
我甚至替這些人感到可恥。那三個蛀蟲已經明知道被裁員已成定局的情況下爲了精神勝利而拉他們下水,他們居然就下了,蠢,蠢的要命啊!從這個意義上我謝謝蛀蟲們臨走之際替公司進行了智商識別。
在這個事件中我要說說老員工們。
我作爲總裁從不在公司內提倡狼性,是因爲你們本身就是很主動的員工。所以我在下午爆發的羣聊中看到不少人爲了維護公司利益而和某些人爭吵,乃至引發互罵。我以你們爲榮但是你們也要相信你們的總裁可以處理好一切,這種行爲不提倡,很可能會割裂公司造成傷害。
如果我需要你們替我助威我會大大方方的求助,你們不要忘了我搞巴人娛樂混出頭,網上撕逼我超厲害的。
此外不點名批評一位同學,你讓我進退兩難不好處理。你勢必不能在公司內,線下和你的直屬領導對罵,無論是因爲純業務的問題還是其它任何原因都不可取。他非常蠢,和他對罵的你也好不到哪去,一定有更聰明的辦法,特別是在職場上,有很多我不提倡的套路。
現在你是爲了維護我的決定和他對罵的,但是你太囂張了!他如你所願被裁了,但是你的錯誤成了我在本次事件中最難處理的問題。我決定先擱置,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最後是物流、供應鏈和地推三個部門的組織結構,經過本次裁員必然要重整,具體安排如下:
……
三個部門的同事請儘快回到公司,你們的人事結構已經更新。此外需要說明的是,即使是被蛀蟲招入公司的員工,你們在被高薪招聘這件事中,本身並沒有任何過錯。”
後面不點名批評的那個小兄dei叫馮欽,今年五月進的門店管控,是一個對接總部和門店的組別。楚垣夕沒想到他實在太魯了,按帝都的土話說簡直就是一個魯三青,混不吝。
一開始微信羣裡一片“義憤”,但是那羣裡畢竟是老員工佔據絕大多數,“義憤”的100%都是進入不到一個月的,天然存在代溝。因此很快就有人陰陽怪氣的對“五蠹八奸”這個關鍵詞進行理性和非理性的解讀,然後越來越多人加入嘲諷,直到互相吵起來。
對面的人加入小康大小都是管理層,而小康老員工開嘲諷的大部分都是基層員工,因此就有一些蛀蟲們的老同事看到自己的下級員工開嘲諷了連忙制止。
一般人有上司發話了就少說兩句唄,該噴的也噴了該罵的也罵了,立場表明了之後明哲保身很正常。馮欽說我不,頭巨硬,一定要跟他的總監分說一二,一開始還好,很快就不對付起來。
所以楚垣夕發出錄音的那一刻還不知道公司裡有人快要幹起來了,然後馬上聽說有真人吵架,帶着保安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個“戲腰”。
只聽馮欽說:“你開我?我不信。你拿臉開我啊?”
對面的總監叫胡燦,臉都急紅了,周圍那麼多人圍觀呢!“我特麼是總監,開你一個職員有什麼不行的?我還沒權力開你了?拿着你的東西立刻走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線下吵架的時候楚垣夕已經在公司羣裡說話了。
馮欽也不知道,但是憑藉在小康工作五個月鍛煉出來的直覺,穩坐釣魚臺一樣,甚至面帶一絲笑容,特別理性的告訴對面:“那不可能的,我的OKR、我的期權和獎金等等不結算清楚不可能開我,你沒這權力。你都找捱罵半天了,以剛纔這句最可笑。”
“我艹你特麼哪來的資格跟我講流程?”胡燦臉上汗油混合下不來臺,“行行行你牛嗶,下班你特麼別走!”
“幹嘛,你還跟我練練是怎麼着?”馮欽說着吹了口氣,他五大三粗的一米八的身高正在壯年,胡燦不說骨瘦如柴也是三十多歲一身福報,真練起來就搞笑了。
胡燦簡直氣得直打哆嗦,雖然周圍沒人說話,但是彷彿都在嘲笑他一樣。他不禁怒吼:“下班之後就給你算清楚了讓你滾蛋!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馮欽呵呵一樂:“問題是你算什麼東—西—啊?你未必堅持的到晚飯時間,還說什麼明天?明天你在哪都不知道呢,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楚總能留你到明天?”
胡燦這時候也不管是大庭廣衆了,臉色一沉:“呵,你還關心起我來了?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知道有一種開除叫無補償開除嗎?”
“那不就是你麼?”馮欽說着真的高興起來,因爲他看見楚垣夕過來了,楚垣夕過來,自然是如同摩西分開紅海一樣讓圍觀羣衆自動讓開。
楚垣夕的臉黑的跟鍋底一樣,被馮欽給氣的,心說這個馮欽也不是個善茬,渾人!自己就不應該過來,應該讓人給開個直播。
但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非常意外的被馮欽架到火上烤了。總不可能爲了這事批馮欽,也不能各打五十大板,這個時候處罰馮欽合乎章程不合乎人情更不能服衆。
看胡燦還想噴,他只得敲了敲桌子,吸引一下胡燦的注意力,然後掛着難看的臉色對胡燦點了兩次頭才說:“兄dei,你不用說了,他說的沒錯,你被開了。現在你已經不是小康的員工了,拿好你的東西立刻離開我們公司。”
跟在楚垣夕身後的劉璐悄悄的躲進人羣,無話可說,且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看胡燦又要張嘴,楚垣夕是不想聽他說任何一個字,所以一伸手讓他打住,說:“你也是嚴重破壞公司秩序,對抗公司決議,你可以看一下微信羣,你現在還沒被踢。而且馮欽解釋規章解釋的很準確,你確實沒權力直接開他,但是按照規章我可以直接開你。並不是因爲我是總裁,而是你在試用期,但他不是。所以也無所謂無補償有補償,你不適合本公司,去結算工資吧。”
說完一轉身,楚垣夕對保安使個眼色,沒理馮欽,黑着臉直接走了。
不過把所有被開的人清除出員工系統,然後發完全員郵件,楚垣夕給馮欽發了個加微信的申請。
等馮欽通過,楚垣夕立刻發了個抓狂.jpg過去:你爲什麼要跟他槓那麼大啊?
馮欽:我把事情搞大點您不就出來了嗎?
楚垣夕差點噴了,臥槽啊,自己手下怎麼還有這種人才啊?
緊接着馮欽繼續說:主要是這種人我不理他,他可能就混過去了。別的組也有類似的情況,不是就我們組的總監跳出來制止我們說話,但是他們那幫人在羣裡說個不停。就他那個德行還想爭奪話語權?這大半個月我都好幾次想噴他了。
楚垣夕心說馮欽這個思路不能說沒道理,但是自己不能這麼考慮。因爲制止員工微信說話的可能是心裡有鬼,幹了什麼其他類型鑽營的事情,但也可能就是約束一下基層員工不要參與是非。而且就是沒跳出來的也不見得沒鬼,楚垣夕以及推人,是老陰逼的肯定不會這個時候出頭,留着有用之身以後還可以找機會鑽營,幹嘛要逞一時之勇?
所以並不能完全靠這個判斷來判斷其他人,他的打算是拿出點時間好好梳理一下這羣人這段時間的工作,覆盤一下看看到底還有沒有別人採用別的尚未察覺的方式損公肥私。
他回覆:但你這種方式多危險啊?
馮欽發了個黑人問號臉:我不是必勝的嗎?
楚垣夕:你必勝個屁!你簡直超級巨坑,我要是捨不得其它那批人一塊走呢?我想留住他們就得注重他們的感受,就得主動示好吧?那就只能遂了那個傻叉叫什麼來着?啊對胡燦。遂了他的願把你開了!《三國演義》嗎?這叫揮淚斬馬謖。
馮欽:那不可能——
這個問題其實劉璐正在問楚垣夕,他是不是打算把所有這批管理崗都清掉?
“肯定不是啊,你爲什麼這麼問啊?”
“那你爲什麼這麼打胡燦的臉啊?你這不是敦促其他人也離職呢麼?”劉璐說着掰着手指頭一算,這次入職的老同事還剩下三個人了,其實都清了也問題不大。
“哎你這就狹隘了劉璐。”楚垣夕做了個手掌下壓,“說到底,胡燦被老員工懟是活該的。我這都已經開了三個了,樹倒猢猻散,他應該知道也必須知道如果還想在小康繼續幹就得老實一陣,不論他之前到底有沒打過壞主意,對吧?他最正確的選擇是立刻來找我表忠心,次正確的是找你確認一下有沒有連坐。
當時他想平息本組的輿情,這個想法可以有,努力過了,沒平息了,他憑什麼追求強壓下去呢?甚至被懟了,他只能縮回去,沒有任何往槍口上撞的資本。他又不是曹翔那樣的大牛,這麼高調夠槍斃十回的。換成你,你不槍斃他,你就是個容易對付的人,今後每個人都可以欺負你。”
袁苜在旁邊低聲吐糟:“你是這麼想啊?男人的想法好可怕。”
劉璐看了看袁苜,發生這麼大的事袁苜不可能沒反應。她想附和一下袁苜,張了張嘴但是沒出聲。這個時刻,何嘗不是她自己應該低調的時刻呢?不過楚垣夕在全員郵件裡隻字都沒提自己,應該是有意迴護,還算好。
只聽楚垣夕說:“招王博和馬俊進來還可以說是正常的招聘中沒做好溝通,招金旭這種人進來這是非常明顯的失誤。你是個好人,但是你不能把別人想的太好了,你哪知道別人心裡怎麼想的?再說你們至少分開五年了,五年,一個人能有多大的變化你知道嗎?就比如說我吧,五年前我是一個產經,我的心態能跟現在一樣嗎?
你是比我更專業的HR,細節咱就不說了,招基層其實無所謂,招中層就得注意一下對方的願景和心態。急於求成的人會給公司埋很多坑,而且是咱們一時半會未必能發現的坑,今後有人踩進去的時候才叫坑爹呢。咱們的基礎條件其實還可以,招的急但是不能招這種人。
至於跟着來的其他人,這次沒跟着起鬨的,我得觀察觀察,不是我不信任他們,而是這樣更容易信任他們。”
“對對對。”袁苜準確把握到現在自己主要應該開解劉璐,“你也別慚愧什麼的,用不着,有失誤很正常。楚垣夕也經常有失誤,但他是總裁,方便自己掩飾,咱們不知道而已。”
楚垣夕心說您可太會說話了姐姐!不過理確實是這個理。“我覺得你應該慶幸啊劉璐。現在小康還不是大公司,HR部門和一線員工還沒有很大的矛盾,所以這次出事故,首先還能妥善解決,其次你這裡問題沒多大,不影響繼續前進。你從小米出來,應該知道死對頭華爲的HR和一線員工有多大矛盾吧?”
劉璐一愣,怎麼問到這個了?“我們不一樣。他們那叫一將成名萬骨枯,有些人在職場裡混久了人性就逐漸喪失了。”
楚垣夕忽然感慨:“唉,其實吧,董冒也是職場新人,沒經驗,缺乏歷練啊。”
“怎麼了?”劉璐和袁苜異口同聲。
“金旭問他的時候就說沒這事,沒有,我沒問過霍冬覺的薪資。金旭還敢拉霍冬覺去對峙嗎?他們又沒錄音。”楚垣夕說着,又覺得換成自己,當時已經調崗,幹着沒意思了,還有被公司欺騙了的感覺,自己又年輕,可能也一樣會選擇走人吧。
“嗨,好在公司沒受太大的損失。”袁苜說着還有點後怕,怕楚垣夕沒發現問題,或者金旭們乾的更隱蔽更慢一點。
“怎麼沒損失啊,負面輿情是少不了的,而且得罪人了,肯定曝光到外邊,特別是裁胡燦這段太傷我的人品了。”楚垣夕相當不痛快,“這三個傻叉,我真受不了他們了!我本來不想搞得他們三個今後工作都不好找,沒必要啊。讓他們走了就完了,非要出幺蛾子,幼稚!我以爲金旭是比較精明的,最後我已經提醒了他,他要是亂說只是給他自己惹麻煩,本來還想跟你說也別對他發火。”
最後這句是對劉璐說的,劉璐也恨啊!本來這事應該直接過去,以不影響企業形象爲主,結果有人非要求捶得錘。
袁苜聽了不由得失笑:“你還挺善良的!帶善人,咱們吃晚飯去啊?”
“哎哎哎,別忙,那批薪資怎麼辦?”劉璐追問。
“他們是無辜的,但是薪資要重談,一個個談過去唄,現在也就十幾個人了。”楚垣夕不假思索的說,“如果有人覺得他虧了,那我覺得他賺了。多拿不少實習工資,而且還獲得了深入小康體驗不一樣的工作流程和模式的機會。現在還能重新審視是否應該留下來,思考留下來是否有益於自己的成長和價值的兌現,以及合理的薪資是多少。你看這多賺啊?”
“我去!你真牛!”
劉璐走了,準備一個個談過去,楚垣夕和袁苜出外覓食,其實也就是附近隨便吃點,不過沒去小康門店。
小康的門店晚上雖然提供熱餐和便當但也不能天天吃,那是給社畜們吃的。
袁苜帶楚垣夕去的是個新開的串鍋店,說是有開業優惠,也賣烤串。結果剛進門,楚垣夕發現馮欽正跟那擼串呢,伏案大吃,一邊吃一邊看手機。
楚垣夕還是有點尷尬的,正想換一家,結果馮欽彷彿心靈感應一樣一擡頭,“哎喲,楚總和袁總,來來來做坐坐!”
楚垣夕心說你這麼愛當電燈泡啊?問題是不過去還越描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