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因果，紅塵萬丈如枷鎖。
命難求，生老病死不自由。
當卓雲仙走進客棧，兩幅對聯映入他的眼簾，令他心裡頓時生出一種壓抑的錯覺，彷彿陷入滾滾紅塵之中難以超脫。
“喲！小哥兒面生的很，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們紅塵渡口吧？”
說話間，老闆娘熱情洋溢的走到卓雲仙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對方，眼中透着幾分魅惑之色。
“……”
卓雲仙沒有回答，依然面無表情的看着兩幅對聯，心神沉浸其中。
老闆娘表情有些僵硬，於是尷尬的笑了笑：“小哥兒眼光很不錯嘛，這可是一位高人留下的墨寶，意義非凡。不過我們紅塵渡口與世隔絕、遠離喧囂，來了這裡，紅塵滾滾不過鏡花水月，恩怨情仇皆是過眼雲煙，只要你能放下過去，就能重新開始。”
“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卓雲仙回過神來，忽然感慨道：“老闆娘，你覺得一個人真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嗎？”
“呃？！”
老闆娘不由愣了愣，顯然沒有料到卓雲仙會如此直接，不過她還是笑盈盈的回答道：“別的地方妾身也許不知道，但是這紅塵渡口卻可以……”
“不管你是凡夫俗子還是傳奇至尊，也無論你是善德之人或滿身罪孽，只要進了這裡，前塵往事都與你無關，因爲在這裡，大家都只有一個共同的身份……住客。”
聽着老闆娘的講述，卓雲仙沉默不語，心中更是壓抑。
有些東西，越是美好，越是虛幻。
卓雲仙現在感知全失，已經分不清是真是假。
這時，老闆娘嬌笑着道：“瞧我這張嘴，就是太囉嗦了，小哥兒遠道而來，路途辛苦，還請進來歇歇腳，妾身這便去爲小哥兒準備些酒菜。”
“咕嚕~~~”
卓雲仙正想拒絕，肚子卻突然傳來一聲迴響，飢餓的感覺隨之涌上心頭。
自從踏上修仙之路，卓雲仙常年餐風飲露，已經很少進食，也沒有貪吃的習慣，壓下突如其來的飢餓感，倒是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這不是幻覺，難道自己真的成了凡人！？
卓雲仙心神震盪，愣愣看了看自己手掌，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老闆娘見卓雲仙眉頭緊鎖，連忙開導道：“小哥兒不用多想，進入這紅塵渡口之後，任何修爲力量都會消失，漸漸逆轉爲凡人之身，所以生活在紅塵渡口中的生靈，與凡俗沒有太多區別，自然會有生老病死，也會感到飢餓與寒冷。”
不待卓雲仙迴應，老闆娘扭動着腰身走向後堂。
“對了……”
老闆娘突然停下腳步，目光轉向卓雲仙的肩上：“小哥兒，你這隻小猴子倒是挺有靈性的，不過紅塵渡口乃是清淨之地，希望小哥兒別讓它到處亂跑，免得走丟了就不太好了。”
說罷，老闆娘轉身離開，留下若有所思的卓雲仙和一臉無辜的小石頭。
……
與市集的喧鬧相比，紅塵客棧裡面顯得有些冷清。
一個穿着怪異的光頭少年坐在角落處，手握串珠唸唸有詞，神色肅穆氣度莊嚴。
而少年旁邊，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頤。
“那是……和尚？佛修？！”
卓雲仙記性很好，一下便認出光頭少年的身份。只有上古時期的佛道修行之人，纔會剃光頭，留戒疤，穿袈裟，執念珠。
可幽冥界乃是陰魂輪迴之所，怎麼會有佛道修士駐留！？
“佛道”同樣乃是三千大道之一，與仙道並列。
只不過，仙道修心，求得是長生不老、超脫無上；而佛道修神，悟的是前世今生、因果循環。相比之下，佛道修行更家嚴苛，唯有精神無垢，修成琉璃之身，方可立地成佛。
卓雲仙心裡好奇，卻沒有過去打擾，畢竟初來乍到，還需小心謹慎爲好，於是他找了個空位默默坐下，心緒漸漸平復。
“吱吱！”
小石頭不安的蹭了卓雲仙兩下，看上去有些忐忑。
卓雲仙還是第一次看到小石頭如此反應，他輕輕揉了揉小石頭的小腦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另一邊，小姑娘似乎感覺到異樣的目光，故而擡頭看向卓雲仙這邊。
“空塵小哥哥，又有客人來了，你說他們會在這裡待多久呢？”
小姑娘咧嘴笑了笑，看上去十分開心的樣子，只是她的笑容有些空泛，給人一種淡漠冰冷的感覺。
小和尚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清澈純淨，沒有絲毫雜質。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小和尚向着卓雲仙雙手合十作了個揖。
卓雲仙見此，同樣禮貌的點了點頭表示迴應。
二人沒有太多的交流，氣氛莫名的尷尬。
小姑娘好奇的看了看卓雲仙，而後收回目光道：“空塵小哥哥，你還沒有回答我了？他們會在這裡待多久了？”
“小僧不知。”
小和尚搖了搖頭，面露猶豫之色。
……
片刻過後，小和尚起身走到卓雲仙面前：“小僧空塵，見過施主。”
“空塵大師你好，在下白鶴。”
卓雲仙自我介紹了一句，復又道：“大師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對於佛道修士，卓雲仙並無喜惡之感，只是小和尚的來歷讓他頗爲好奇。
空塵作了個揖，詢問道：“敢問施主這是從何而來，去往何處呢？”
卓雲仙心頭一動，反問道：“紅塵渡口不是不問過往嗎？難道大師並非此地之人？”
“呃，是小僧着相了。”
空塵搖了搖頭，準備告退，卓雲仙卻道：“其實說了也無妨，在下想去紫幽水域，路過此地罷了。”
“路過麼？”
空塵嘆了口氣，一臉苦澀道：“紅塵渡口，與世隔絕，自成一界，施主不該來的。”
“哦，難道這裡很危險？”
卓雲仙微微怔了怔，故作輕鬆道：“可是在下看此地安寧平和，並未感覺到任何危機。”
空塵語氣複雜道：“想必施主也聽過關於此地的傳說，此地實乃天地囚籠，若是以往，小僧還能送施主離開，可惜現在……”
卓雲仙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既來之，則安之。大師既有本事離開，爲何還要留在此地？”
空塵直言不諱道：“小僧奉尊長命來此渡人，任務沒有完成，小僧不會離開。”
“渡誰？”
“渡我自己。”
聽着空塵的回答，卓雲仙滿頭黑線繚繞，難道佛門弟子都喜歡打禪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