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場大戰,精彩紛呈,但也耗時頗久,一日轉眼過去。
眼見天色已晚,林一凡大手一揮,大選翌日舉行,百姓們當可休整一晚,再來帶着家中子女參選。
經此一戰,玄青門之無敵形象,深入人心。衆人對此決議,轟然叫好,紛紛依言退去。
皇室一方,太子李宗更是對玄青門尤其對喬依信心十足,能將北辰一山那種一派長老級別的人物,輕鬆擊敗,喬依長老之名,實至名歸。
反觀大皇子李玄,形神暗淡,易風門、山靈宗灰溜溜地離去,他的大勢也隨之去了。就算玄青門不和他算舊賬,重重大勢之下,他想再登九五之尊,已經沒有半分可能,只能一樣灰溜溜地溜回宮中。
月色皎潔,一如閃亮的白綢,寧靜而安祥,淡淡的星輝灑下,悠遠神秘。
城外,一處矮坡之側,兩道人影半躺半臥。
老糊塗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醉意朦朧地道:“小子,又遇到了啥事,要請教我老人家?”
“前輩怎知,我有事請教?”喬依微微一怔道。
“廢話,這大半夜的,你避開同門的師兄師姐、甚至幾個小跟班,拉着我老人家跑到這荒郊野嶺,總不可能是來談情說愛的!我老人家又不是你心儀的小姑娘!”老糊塗翻了翻白眼道。
喬依被他嗆得摸了摸鼻子,一陣無語,怔怔良久,他神色盡數深沉下來,仿似有些悲意蔓延開去。
“前輩,你說人死了,能復活不?”他語調平靜,卻隱隱有些壓制不住的顫抖。
老糊塗一驚,一雙醉眼仿似也恢復了清醒,盯着喬依半晌,屈指捏算,片刻才道:“天煞孤星,原來卻是這般解法,可悲,可嘆!”
“前輩……”
老糊塗擺了擺手,道:“小子,我老人家活了這麼久,確實沒有聽過死人真的復活。除了九天九地九人冤情咒,那種以無邊怨戾之氣,換來的九日短暫復活以外,只有一些鬼道秘法,將死人魂魄,禁錮在肉身之內,從而製成活死人,卻與死人無異。”
“不能麼!”他神色越發陰沉。
高空,清風浮動,一縷薄雲漫過,遮住了月光,天色瞬間暗淡下來,些許涼薄灑下。
“總要試試!”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雙目精光一閃。
老糊塗輕輕一嘆,道:“你打算如何做?”
“前輩可曾聽過招魂引?”喬依問道。
老糊塗一怔,看向他道:“鬼術麼?”
喬依點了點頭,伸手一拂,取出一本黑色的羊皮古卷,赫然正是那本《鬼尊異術》,遞給老糊塗。
老糊塗伸手接過,匆匆看了幾眼,搖了搖頭,道:“這招魂引,乃是遠古之時,鬼術高手從鬼界調兵召喚大軍而用,用來複活人並不對症。而且,以這手法而言,所需鬼道修爲,非同小可,沒有鬼王境的修爲,是做不到的。”
喬依點了點頭,將羊皮古卷收回,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
老糊塗聞言霍然轉過身來,看着他道:“什麼辦法?”
“去幽冥鬼蜮!”
老糊塗身體一顫,道:“小子,你可想好了,幽冥鬼蜮除了作爲陰魂歸處,亦是遠古幽冥十王及無盡兇魂猛鬼的發源地,據說還有鬼蜮原住民,其中兇險不得而知,乃是十死無生之地!”
“我欠語兒良多,這份深情,今生難以回報”,言至此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沉聲道:“所以,我一定要去!”
老糊塗搖頭嘆息,喝了一口酒,又道:“就算你要去,但是幽冥鬼蜮早已被四大神獸封印,只有鬼門關一處陰魂入口,你一個活人怎麼進入其中?若是你舍掉一條命,深入其中,便是轉世投胎一途,又如何帶人出來?”
喬依閉目不答,身上一層金光悄然迸發,越來越盛,片刻之後,一道半虛半實的金色身影,自他頭頂騰起。
“靈魂金身麼,原來如此”,老糊塗驚歎一聲,道:“不過,仍然不夠!”
金光一晃,靈魂金身入體,喬依睜開雙眼,道:“還請前輩指點!”
“你這靈魂金身太過招搖,而且,一旦進入地府,稍有些修爲的陰魂猛鬼都能看出,你非同類,僅是三魂和靈性凝聚的靈魂。而且,你靈魂之力如此雄厚,這玩意對於鬼蜮的陰魂說,就是大補之藥,到時候一干陰魂猛鬼一撲而上,甚至會招來鬼將鬼王的覬覦,縱然你靈魂金身大成,仍是擋不住。”
“若是尋常人,魂魄缺失,進入幽冥鬼蜮,也還罷了,偏你的靈魂之力太強,反而成了累贅。”
喬依眉頭一皺,道:“那依前輩之意呢?”
老糊塗喝了一口酒,拍了拍腦袋,道:“我老人家活得太久了,許多事已經忘記了,得好好想想。”
半晌之後,他飲了一口酒,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來了,三魂不入,融合七魄便可以。三魂七魄乃是人之完整陰身,能遮掩一切光華,這就像人之肉身,能遮掩靈力道家修爲一樣。不過……”
“不過什麼?”喬依追問道。
老糊塗皺着眉頭道:“你道家一脈的功法傳承,我雖然不曾修習,卻也略有所知,你玄青門的鴻鈞混沌真訣應該不曾涉及魂魄之道。說來,便是你這靈魂之力,只怕也是另有機緣吧?”
喬依點了點頭,道:“前輩所言不錯,靈魂之力的修習,我是因爲有《度人經》存在。”
老糊塗拍了拍手中的酒葫蘆,道:“那就不會錯了。據我所知,鴻鈞大神一脈的傳承,在三清手中,發揚光大,但三人其實對於魂魄一道,卻並沒有深研。”
“後來,猛鬼出世,這項弊端才暴露出來。於是,上清靈寶道祖潛心鑽研,傳下《度人經》,補足靈魂之修,更有莊周道祖,另闢蹊徑,以寓言故事演化道義,補全了人身七魄的修習。不過,莊周一脈,遠走東海,定居蓬萊,你便是想學,也不可能了,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前輩說的,可是這種道義?”喬依忽道。
言罷,他伸出手來,一絲淡藍色異力自他指間緩緩蔓延出來,在半空之中,一陣伸縮變幻。幾幅法相,一一閃現,莊周夢蝶、鯤鵬入海、濠梁之辯、鴟得腐鼠……
老糊塗目瞪口呆,長大了嘴巴,片刻才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你這是從何習來?”
他此番分析,本有勸說喬依打消深入地府之意,卻想不到喬依還當真修有莊周道法,他的分析,反而促進了喬依深入幽冥鬼蜮的可能。
“能讓前輩驚訝,當真不是一件易事啊!”喬依苦笑道。
距進入幽冥鬼蜮更近一步,喬依心情稍稍恢復了幾分。
“前輩當知幾年前的海妖登岸,此事說來,正是我帶着幾位同門,從中穿針引線,斡旋化解,這功法也是我自蓬萊島的逍遙洞中無意間習得!”
“時也,命也,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躲不掉,避不開!”老糊塗搖頭嘆息。
喬依拱手道:“還請前輩告知這三魂七魄融合之法!”
老糊塗點頭道:“這卻不難,功法相融,魂魄自容。你將《度人經》之力分離出來,通過道法道義的相通,與莊周道祖異力相容,魂魄自然便融爲一體。而且,你已經能靈魂出竅,魂魄離體便也是水到渠成之勢。”
“功法相融麼?”喬依點了點頭,若有所悟。
“魂魄離體,你這一身渾厚的混沌鴻鈞真法修爲,也就不復存在,直至你魂魄歸體,方能重新使用,你要想好了!”
“晚輩理會的!”
“說來,我倒是忘了問你,你這小子這一身修爲是怎麼一回事?數月不見,跳了這麼多,你就不怕太嚇人遭天譴麼?”老糊塗翻着白眼道。
喬依摸了摸鼻子,將走火入魔之事說了一遍。
老糊塗聽完之後,兩隻眼睛瞪得一大一小,半天才道:“這也可以?”
喬依無言以對,片刻才聽老糊塗嘟囔道:“我老人家活了好久,也沒今日吃得驚多,你小子,這亂魔命當真不是蓋的!”
默然片刻,喬依又道:“前輩,便是我從幽冥鬼蜮將語兒魂魄帶出,但是人之靈性,死後自然消散,我將語兒復活,她若是人事不知,癡癡傻傻,卻又與逝去何異?你可知,這靈性如何尋回?”
老糊塗轉頭看着他,奇怪地道:“你不知道?”
喬依一愣,道:“怎麼說?”
“你不是去過蘭陵鎮的映月井麼?”老糊塗奇怪地道。
“前輩是說,映月井的傳說,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映月井,乃是世間一等一的神奇所在,牽繫人世真愛,縈繞紅塵情絲。”
“傳說中,情天圓月之夜,在井旁誠心祭拜,從井口看下去,就會看見一生最心愛的人,出現在那井中。你知道這口井,是通過什麼牽繫真情麼?”
喬依雙目一閃,道:“前輩是說,乃是人之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