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已經結束，第一次參加戰鬥的李墓艦隊取得了勝利，摧枯拉朽，無人可擋。
但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喜悅，所有人都笑不出來。
氣氛凝滯得彷彿可以結冰一般，不管是田維，還是拉姆，都低着頭，不敢擡起，不敢去看此刻的李墓到底是什麼樣子。
李墓努力的微笑着，裝作不在意，裝作自己天性殘忍，裝作自己本就是一個暴君，一個惡魔。
只是紅色變異鸚鵡注意到，李墓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厭惡，好像那手上沾染上了什麼洗不掉的污穢，讓人噁心。
紅色變異鸚鵡張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來打破此刻讓人不安的死寂，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天生理智，不知道喜怒哀樂的天網也不出聲，一直悶頭做事，甚至下意識的關掉了機器的電子聲音，然後整個氣氛就變得更加死寂，好像瀰漫着鮮血與死亡一般，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李墓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粗長的呼吸聲暴露自己的情緒，盯着自己的手，緩緩握緊，心中說不出的情緒。
一口氣殺掉三十多萬人，並不能讓他心中感到好受一些。反而讓李墓無端升起一種對自己的厭惡。
因爲，他終於變成了他所仇恨的那一類人。滿手血腥的他，與西維人還有什麼區別。
“她醒了。”
天網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李墓嗯了一聲，揮退了其他人，大步邁出，走進醫療室，看見那個小女孩無助的抱着雙膝。瑟縮在角落，微微顫抖。
聽到腳步聲，那個小女孩就將臉深埋在雙腿裡，彷彿這樣就可以躲過恐懼。
李墓就慢慢放緩了腳步，走到小女孩身邊，不說話。
彷彿是感覺到李墓身上不同於西維人的味道。小女孩擡起頭，麻木呆滯的眼睛裡就忽然亮起一道光，一下子站了起來，牢牢抱住了李墓的腰。
這淡淡的溫暖，不管是小女孩，還是李墓，都已經久違了太久。
李墓臉上冷漠的線條不覺就變得柔軟，伸出手，想要抱緊小女孩。但手伸到一半，卻又僵住。
李墓的目光有些僵硬，看着自己的手，彷彿可以看到那滿手的血腥，抹不去，騙不過自己。
但李墓的心情卻變得好了很多，懷中的溫暖，告訴他。他在做一件對的事情。
只是爲了這久違的溫暖，就是滿手血腥。那他也是義無反顧。
天網偷偷的將李墓與小女孩安靜相擁的畫面傳了出去，田維等人看見畫面中那嘴角浮起溫柔笑容，看不到半點殘忍冷漠的李墓，愣了一下，然後就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擊打了一下，有些酸澀。
“大王。看上去，其實也不是那麼冷酷嘛。”
拉姆試圖用一種風輕雲淡的語氣緩和一下心情，可惜聲音還是有些僵硬。
李墓殘忍冷酷，揮手殺掉三十萬人的殘暴和此刻輕輕擁着小女孩的溫柔，在他心中劇烈交戰。讓他分不清楚哪一個纔是真實的李墓。
“或許大王真的只是爲了守護，但手段依然還是太殘忍了。”
田維嘆了口氣，說道。
“是那些西維人傻，好吧。一個個趕着過來送死。”
拉姆撇撇嘴，李墓與小女孩相擁的那一刻溫柔，讓他的情緒放鬆了不少。
“他們只是做了他們覺得對的事情。一個軍人，不能夠保家衛國，那是最大的恥辱。他們雖然失敗了，但至少用鮮血洗刷了自己的恥辱。”
田維有些不悅，曾經也是一個軍人的他，可以理解最後那些西維人不畏生死，永不後退的衝鋒。
那樣的勇氣，不應該被嘲笑。
拉姆被田維的話反擊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乾笑幾聲，然後誰也沒有說話的興趣，還活着的人，各自尋了角落，靜靜發呆，消化着這一場戰役帶給他們的觸動。
西維人，地星人，李墓。
這或許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
因爲每個人都輸掉了最重要的東西，那是一個人對生命應該保持的敬畏。
黑暗的星空深處，一艘戰艦孤零零的停靠在一顆小行星的背面，戰艦裡的人目光拉長，見證了遠處那片星空所發生的燦爛戰鬥。
穆南溪覺得自己有些頭皮發麻，哪怕那片星空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依然有些無法平靜，轉過身，看着面無表情的將軍，“西維人，完了。”
“原來這就是暴君。他竟然真的可以如此殘暴。”
穆南溪低喃開口，此前有些不明白將軍爲什麼不願意與李墓爲敵，但目睹了那一場殺戮，終於有所瞭解。
因爲那是他們所做不到的冷酷與狠厲，地星人雖然經歷過不同於李墓但同樣悽慘的遭遇，可是因爲將軍的先知先覺，他們這一段路，走得很輕鬆，無往不利，骨子裡雖然悍勇不輸任何人，但還是少了一些兇狠。
這或許就是爲什麼這一次我們會輸的原因吧？
穆南溪心中想着。
將軍也在反思，他一直在想爲什麼在那個夢中，他與李墓一樣，失去了自己的文明，失去了自己的種族，可是到最後李墓將暴君之名，灑遍宇宙，於不可能中創造無數奇蹟。
而自己卻只能一直跟在李墓身後，隨波逐流，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影子，受不住太過燦爛的光。
現在他或許知道了答案。
比起李墓，他還是太過軟弱。沒有與世界爲敵的決心，怎麼可能改變世界。沒有滿手血腥的殘忍，怎麼可能拿回失去的美好。
不經歷風雨，如何能夠見到彩虹。
他們走的這條路，註定崎嶇坎坷，如果沒有就是墜入無間地獄，屍山血海，也能憑一口氣殺回來的決心與意志，怎麼可能踏破坎坷崎嶇，走到最後。
“謝謝。謝謝你給我上了最後一課。”
將軍看向天窗外，彷彿可以透過黑暗的星空，看到李墓。
“我的父親用鮮血與死亡來讓我覺悟，可惜我做得還不夠。但今日，我明白了。這條路，我選了，就沒有回頭路。既不能回頭，那就是殺出個黎明。”
將軍的語氣變得堅定，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集結部隊，目標冷月星，出發。”
穆南溪愣了一下，原本他以爲將軍會先回自由星，畢竟楊小貓快要回到自由星了。
但此刻將軍改變了命令，這讓穆南溪有些不安，但又有些激動。地星人要崛起，作爲首領的將軍，又怎能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
“另外，動用所有資源，將李墓殺掉三十萬西維人的消息傳出去。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他機會。”
將軍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戰艦發動，劃破星空，消失在黑暗之中。
地星人這些年在將軍先知先覺之下，掌握了不少的資源，此刻全力動用。不過只過了半日，李墓殺掉三十萬西維人的事情，立刻就被披露了出去，整個宇宙的媒體都變得興奮起來。
彷彿只是一夜之間，整個宇宙都被這個新聞佔據了。
無數聳人聽聞的標題出現在宇宙的各個角落。
“有史以來最殘暴的人，殺死三十萬俘虜！”
“不能容忍的兇手，三十萬西維人身死。”
“有史以來最殘忍的大屠殺。”
……
各種各樣的新聞鋪天蓋地一般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無數人震驚，憤怒，驚恐。
第二次宇宙大戰已經結束了三千年。
整個宇宙就算偶爾還有些一些地區衝突，但都比較剋制，流血事件很少。
特別是在東盟內的國家，百餘人的死亡就足以引起民憤，上次穆勒聯邦那件事情，警察部長都引咎辭職，受到牽連的官員更是破萬。
而這一次，三十萬西維人被殺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雖然對於很多人來說，西維人死不死，不關什麼事情。
但是三十萬作爲俘虜的西維人被坑殺，這就嚴重踐踏了每一個人的底線，作爲生命的底線。
不關是東盟，就連西約各國也難得放開了新聞管制，甚至推波助瀾，以此來證明東盟那些國家批評他們的獨裁黑暗，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不信？
那你看，西維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才叫黑暗。就算偶爾有鎮壓，有種族屠殺，但也沒有一口氣殺掉三十萬人吧。
新聞媒體熱鬧得很，宇宙雖大，但卻無法阻止每一個人的義憤填膺，其實大多數人連西維人到底在哪裡，是哪個種族都不清楚，但還是忍不住在任何有人的場所，表達自己對這件事情的憤怒。
天網的觸角已經深入了自由星附近的公共網絡，在事情被披露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報告給李墓知道。
李墓冷漠的看了眼那些新聞報道，沒有提到他的名字，通通用暴君帶過，但卻提到了中子戰星的存在，這讓李墓冷笑一聲，知道多半是地星人乾的好事。
“大王。中子戰星被披露出去，我們的狀況很危險了。特別是已經有報道披露了我們的中子戰星的動力系統還沒有修復的事實。想必很快，就會有人忍不住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天網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