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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歐陽侍郎來到雄州,金使烏歇和高慶裔就走金坡關進入易州,然後在曹正派人護衛下徑直來到了雄州。
經過詢問,水泊梁山的人知曉,烏歇和高慶裔此來還帶來了金國的國書。
柴進和趙鼎將烏歇和高慶裔忽悠進驛館中軟禁起來後,將金國的國書拿給江鴻飛看。
國書內容如下:
大金皇帝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
時光荏苒,轉瞬一年。去年,本朝先後派兩次使臣出使貴朝,以期相約出兵時日,然稽留數月未得,貴朝既不遣回使回書,此後音信又不通。
貴朝不言期,本朝就便計度,因此遣兵征討。初到中京,即日攻破,契丹昏主潛逃,我軍遂直抵山後,擒捉契丹昏主,奈何讓其脫身逃遁,只獲行宮。大軍續往西京,應、朔、蔚及西南路招討司一帶諸州縣部族軍戍,悉皆款附。後有西京、德州兩處相次叛亂,累行招誘,竟不自新,軍令既出,無由可追,縱兵激戰,殺俘殆盡。
後知契丹昏主竄於沙漠,遂分兵繼續追捕。
燕京一處,留守國王耶律淳僭號稱尊,曾遣人來,意欲稱藩求和,本朝念及與貴朝有約在先,故未相應。
近聞貴朝齊國公江衍舉兵北上,等待許久,亦未見來使報期,遂心生疑慮。今據前後往復因由,致書相詢,意或如何,冀示端的。盛炎在候,順迓天體,今差勃堇烏歇、高慶裔等充使副及管押蘇壽吉家屬前去,有少許禮物,端奉書陳達,不宣。謹白。
江鴻飛將這金國的國書反覆看了好幾遍,問衆人:“你們分析一下,金國這封國書的核心意思是甚麼?”
陳希真認爲,其核心意思是埋怨趙宋王朝舉兵北上,沒有遣使去通報。
趙鼎則以爲,其核心之意是,懷疑趙宋王朝毀約,擔心將來宋軍收復燕地之後,他們得不到原先趙宋王朝曾承諾給予的歲幣。
很顯然,趙鼎的見解要比陳希真更深刻一些。
江鴻飛說:“趙待制說得對,其核心就是利益問題。我們現在要想辦法,利用金人的貪婪,穩住金人,使他們不要打擾我們攻取燕地。目前,契丹已支離破碎,其滅亡已是大勢所趨,如果我們能趁機將五代以來,被契丹奪去的漢唐之地全都收復回來,那我們便是民族英雄。”
有了江鴻飛定下的基調,柴進和趙鼎出面,跟烏歇和高慶裔繼續趙宋王朝跟金國的談判,其主要內容就是,爭取雲地九州,以及平、灤、營三州。
自古以來,草原上的胡虜南下侵略中原王朝,通常只有三條路可以走。
這第一道路就是,從野狐嶺、牙狼關(即殺虎口)等地進入雲地,再入雁門關,通過河東進入中原腹地。
不過,河東山河表裡,關險重重,易守難攻,僅一座雁門關,就擋住了絕大多數胡人南下的腳步。
實際上,有河東又擁有雁門關的趙宋王朝,真不缺雲地九州。
因此,收復雲地九州,對於趙宋王朝而言,也就是錦上添花,能收復固然好,面子上也好看,要實在是收復不了,對於趙宋王朝而言,也沒有什麼影響。
這也是,當初趙佶君臣準備聯金滅遼收復燕雲十六州時,童貫從軍事角度出發提出先收復雲地,趙佶卻不同意,逼着童貫必須先收復燕地的最主要原因。
——趙佶打得主意是,燕地必須收復。雲地能收復就收復,實在收復不了,就不要了。
而第二條路就是通過居庸關、鬆亭關、金坡關、古北口等關口進入燕地,或者從倒馬關直接進入河北,然後南下。
這條道路的好處是,只要進入到關內,那麼就是一馬平川的華北平原,幾天就能飲馬黃河、投鞭長江攻入中原王朝的腹地甚至是國都。
“幽州之地,沃野千里,北限大山,重巒復障,中有五關,居庸可以行大車,通轉饗。鬆亭、金坡、古北口止通人馬,不可行車。外有十八小路,盡兔徑鳥道,止能通人,不可行馬。山之南,地則五穀、百果、良材、美木無所不有。出關來才數十里則童山水濁,皆瘠滷,彌守黃茅、白草,莫知亙極,豈天設此限華夷也。”
從這段話上就不難看出燕地對於中原王朝的重要性,中原王朝如果能夠得到燕地,就能將胡虜抵擋在長城以外,而燕地若是在胡虜手上,中原王朝就是胡虜的後花園,他們想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來。
順便說一句,這第二條路是胡虜南下最長走得道路。
原本,胡虜南下只有這兩條道路。
可近年來,隨着海岸線下降,人爲開發建設,胡虜南下又有了第三個選擇。
這第三條道路就是遼西走廊。
遼西走廊,亦稱榆關走廊,它位於錦州與榆關之間,東臨遼東灣,西依松嶺山,西南—東北走向,走廊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勢險要,是溝通榆關內外的重要通道,從秦漢開始歷來便爲兵家征戰必經之地。
平、灤、營三州下屬的州縣便是扼守遼西走廊的軍事要地。
另外,遼西走廊上還有天下第一關榆關(也就是山海關)。
如果不收復平、灤、營三州,哪怕中原王朝收復了燕雲十六州,其實也無法完全將胡虜擋在關外。
當初,宋金兩國搞海上之盟商量聯合滅遼的時候,趙佶因爲不瞭解燕雲地區的地理形勢,只跟金人要了燕地並管州縣。
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宋金兩國滅遼了之後,只有燕地七州歸趙宋王朝所有,雲地九州和平、灤、營三州都不在趙宋王朝的索要之下。
後來,還是王黼發現了這個問題,趙佶君臣才追着金人的屁股索要雲地九州和平、灤、營三州。
此事,在樂和的傳信下,江鴻飛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其實不只江鴻飛,趙宋王朝那邊的臣子都知道趙佶犯得這個巨大的錯誤,只是他們礙於趙佶的臉面,沒有人敢議論此事。
爲了穩住金人,江鴻飛讓柴進和趙鼎順着這個方向繼續跟金人索要雲地九州和平灤營三州,至於歲幣的事,多少都可以,反正,這是趙宋王朝答應的,跟他江鴻飛有什麼關係,他江鴻飛也從來都沒打算給。
柴進和趙鼎跟烏歇和高慶裔談過之後,趙鼎說:“烏歇沒見過甚麼世面,很好對付。高慶裔是渤海人,他對我漢人文化及大宋很熟悉,也很精明,與趙良嗣算是老相識,前年春天,趙良嗣與金主在遼國上京談判時,他在身邊擔任翻譯,非常難纏。”
江鴻飛想了想說:“那就將高慶裔扣下,再派人跟烏歇去奉聖州面見完顏阿骨打。”
一旁的柴進聽言,主動請纓:“還是我去罷。”
江鴻飛提醒柴進:“此事很危險,一旦金人知曉我與趙宋的真實關係,你可能就會有性命之憂。”
柴進灑脫一笑:“小弟這命皆是哥哥救下的,爲哥哥,爲天下,小弟何惜一死?”
江鴻飛還想再勸,柴進卻道:“哥哥無須多言,只要教燕青同我一道前往即可。”燕青聽言,也不含糊,直截了當地說:“小人願往!”
梁山好漢也都很清楚,如今他們可不再是從前的小打小鬧了,而是真的在建功立業。
這種情況下,那有仕途之心的人,又怎麼能不拼?
像楊志,像陳希真,又像柴進,都是如此。
定好計策了之後,江鴻飛隨便找了個藉口將高慶裔給扣下了,讓柴進和燕青跟隨烏歇去了奉聖州……
柴進、燕青他們前腳剛離開,歐陽侍郎後腳便領了遼國敕旨,帶了許多禮物馬匹,來到了雄州。
劉慧娘得知此事了之後,斷言:“此人多是代表耶律淳來招安我們的。”
陳希真不屑道:“耶律淳也配招安我水泊梁山?”
真不怪陳希真狂妄。
論地盤,江鴻飛如今的地盤可比只有六州之地的耶律淳大多了。
論兵馬,江鴻飛五六十萬人馬總歸是有的,而耶律淳多說也就五六萬人馬。
就是耶律淳這個北遼的皇帝,都是篡了耶律延禧的,關鍵耶律延禧如今還沒死,所以,現如今,耶律淳這個北遼的皇帝,除了北遼的這些人,沒有任何人承認。
就這樣的北遼小政權,還妄想要招安江鴻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鴻飛向衆人問計:“似此如之奈何?”
李綱道:“視情況而定即可。”
江鴻飛點點頭,讓人將那歐陽侍郎帶來。
歐陽侍郎來到廳上。
敘禮罷,分賓主而坐。
江鴻飛問:“侍郎來我這何干?”
歐陽侍郎道:“有件小事,上達鈞聽,乞屏左右。”
江鴻飛只留下高梁、陳希真、杜壆和盧俊義,將其餘人等喝退。
歐陽侍郎見此,也沒有再強求,而是直接欠身對江鴻飛說:
“我大遼國久聞江寨主大名,爭耐山遙水遠,無由拜見威顏。又聞寨主在梁山大寨,替天行道,衆弟兄同心協力。今日宋朝奸臣們,閉塞賢路,有靈錢投於門下者,便得高官重用,無賄賂投於門下者,總有大功於國,空被沉埋,不得升賞。如此奸黨弄權,讒佞僥倖,嫉賢妒能,賞罰不明,以致天下大亂。良民受其塗炭,不得聊生。今寨主統二十萬精兵,攻我燕地,受此勞苦,所爲不過功名利祿也。
歐某今奉大遼國主令,特遣小官齎敕命一道,封寨主爲齊王,遼邦鎮國大將軍,總領兵馬大元帥,贈靈石一提,彩段、名馬各百。便要抄錄衆位頭領姓名赴國,照名欽授官爵。
非來誘說寨主,此是我大遼國主久聞寨主盛德,特遣歐某前來預請寨主,招安衆將,同意歸降。”
見耶律淳真是派人來招安自己的,江鴻飛不禁在心中搖頭:“事已至此,耶律淳竟還想招安我,可笑!”
搞明白,耶律淳的打算了之後,江鴻飛直截了當地讓人將歐陽侍郎給帶下去了。
耶律淳這次派人前來招安江鴻飛,不僅絲毫都沒有打動江鴻飛,還讓江鴻飛看出來了耶律淳的心虛和在政治上的天真。
江鴻飛沒有任何猶豫,就下令,讓孫靜去攻取涿州。
孫靜領命了之後,指揮右路軍迅速向着涿州推進。
最近這段時間,涿州的最高軍事統帥常勝軍統制郭藥師,一直很不安。
——燕京不斷傳出消息說,蕭普賢女準備大範圍屠殺漢官,這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讓郭藥師心驚肉跳。
這些天,郭藥師每天都在密切關注着燕地的動向以及梁山軍的動向。
聞聽易州高鳳降了江鴻飛,郭藥師心裡不禁爲之一動——他覺得,這大概也是他唯一可選的道路,他雖然與江鴻飛沒有任何往來,對於江鴻飛的事蹟也不慎瞭解,可遼國的形勢越來越差,他覺得,是時候給他自己找條後路了。
正當郭藥師心裡醞釀着是投降江鴻飛還是投降金人的時候,郭藥師收到消息,蕭幹要從燕京來涿州。
這讓郭藥師大吃一驚:“蕭幹來我涿州作甚?莫非他是來逮捕我的?”
郭藥師趕緊召集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等心腹愛將,前來商議對策。
郭藥師說:“蕭幹此來,不知是何用意,你們看該如何應對?”
甄五臣說:“蕭幹來涿州肯定沒甚麼好事,我覺得他很可能是來執行蕭德妃密旨,前來抓捕我們的。”
張令徽說:“以我看,咱們乾脆也像易州高鳳那樣,降江衍獻城,既可保命,又可保官,何樂而不爲?”
劉舜仁則說:“降江衍還不如降女真人,阿骨打受命開基,七八年間,奄有天下,功德茂盛,振古無前,必是明主。”
衆人一齊望着郭藥師,等着他做出決定。
郭藥師也很猶豫!
要是伐遼的是趙宋王朝,他肯定願意去投降那個富裕的王朝。
可前來伐遼的卻是一夥山賊水寇,雖說這夥賊寇看着也挺不平凡的,但在郭藥師看來,確實不如奪取了遼國四京的金人更值得投靠。
就在郭藥師等人猶豫不決的時候,有常勝軍的斥候來報:“都統,有數萬兵馬自範村一帶向我涿州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