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和這幾位交涉過程中,穆愛國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
他有些心虛!
人家好心幫自己治病,自己居然將人家的秘密泄露並放任外人利用。如今被人家抓了個現場,好面子的穆愛國此時頗有些尷尬,只好一心盼着外出買菜的老太婆快點回家,好緩解下家裡的氣氛。
“穆大叔,來吧,趁這個時間我給您瞧瞧!”
周昊沒有在意穆愛國的心情,反而直接走到穆愛國身後,兩手支在他肩頭將他推到了臥室。
穆愛國的身體好比是一個老式的油燈,周昊接手前油燈已經近乎耗光了燃油,僅剩一絲燈芯憑着燃燒自身維持着一點光亮。周昊接手後,提供湯藥實際上是給油燈添加燃油以便讓油燈能夠持續燃燒,鍼灸刺激靈魂則是剪燈花,好讓燈火更明亮一些。但無論周昊做什麼,已經快要燃盡的燈芯是無法持續燃燒下去。
以前周昊沒有條件也沒有能力,所以只能用拖的辦法維持着穆愛國的生命。不過上次在地下世界收穫了甘木後,周昊第一個反應就是穆愛國有救了。
甘木,生命之木,凡人常食之,功能延壽。
以甘木爲材煉製甘木針,可重塑生機!
讓穆愛國躺在牀上後,周昊的手從揹包裡取出了兩根細長且通體綠色的長針。穆愛國見到後表情一愣,心想:“怎麼看樣子是木頭,木針也能鍼灸?”
既然病人心有疑惑,周昊索性大方的將甘木針遞到穆愛國眼前,讓他仔細的看了一番後,道:“這個是一種特殊的藥木,我偶然發現的,有了它……你的病有救了!”
“有救?”穆愛國眉頭一皺,剛剛想說“我不是已經被你給救回了麼?”便意識到一個問題,激動的也不顧看木針了,兩手緊緊的抓住周昊的手,“有救了?”
“嗯,躺好,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機會了,你挺得過去就能痊癒!”
穆愛國馬上躺了回去,緊貼兩腿的手已經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他知道每次周昊這樣說時都意味着自己將要經歷一場難捱的痛苦,但能夠從周昊口中吐出“痊癒”二字,便意味着自己將有重獲新生的可能。
我必須可以堅持過去,我一定可以堅持過去!
這時,周昊見到穆愛國已經做足了準備後,他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甘木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穆愛國的氣海穴。
木針細長易折,但穆愛國僅僅感覺到小腹微微一痛,就好像不小心被針紮了一般,他眼睜睜的看着那細細的木針除了被周昊捏住的尾部外,已經全部進入了自己的體內。只見周昊用手指輕輕按在那木針露出的尾端,稍一用力,木針已經被他徹底按入了穆愛國體內。
穆愛國原以爲這一次的治療可能又是一場痛苦,只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一股清涼的氣息慢慢的從穆愛國小腹出現,隨着他的呼吸漸漸的向他的全身擴散。沒有任何痛感,穆愛國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細胞彷彿都在歡呼,彷彿龜裂的大地突然遇到久違的甘霖貪婪的享受着雨水的滋潤,一顆種子迅速的發芽,嫩芽怯怯的鑽出了地面,開始享受着生命的精彩。
周昊看着正在享受着生命力量滋潤的穆愛國,笑着湊到他耳邊問,“舒服嗎?”
“這次鍼灸舒服!”穆愛國輕輕給周昊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臉色大變,因爲他看到周昊揚了揚手中的另一根木針。
“不會還要再來吧?”穆愛國咧着嘴抽了一口冷氣,就不能讓我舒服一些麼?
“穆大叔,這一針過後,您絕對不想繼續看到我了,來吧,痛並快樂着!”周昊趁穆愛國聽自己說話,手一抖便將金針刺入了穆愛國的檀中穴。
穆愛國毫無防備的被一股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痛苦籠罩住,能夠忍住靈魂撕裂之痛的穆愛國這一刻居然痛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而周昊卻藉着收手的時機,手指輕輕一彈,一滴龍血金檀汁被他彈入穆愛國口中。
看到剛剛的大叔在牀上痛的全身顫抖,豆大的汗珠飛快的將牀單打溼,站在一旁靜靜看着周昊醫治的李萌不由的轉過了頭,她不忍心看到好好的一個人如此痛苦。
而一直沒有離開的另外幾位見到周昊給穆愛國醫治過程,也不由的露出不忍的神色。也難怪周先生一直強調穆將軍屬於孤例不能複製,看他此時的樣子……幾個人設想了一下自家病人如果經受這種痛苦的樣子後,不由的同時搖了搖頭。養尊處優的他們絕對承受不了這種痛!
穆愛國此時覺得若是手頭有一把刀的話,他一定毫不猶豫的抹脖子自盡。
周昊騙人,什麼叫痛並快樂着?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如果說以前周昊鍼灸帶給穆愛國的是靈魂被撕裂、搓揉以及震盪的痛苦,那麼這一次穆愛國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一塊鋼錠上面,有人拿着巨大的錘子一下一下的敲擊着自己。
上一錘剛剛將他全身和靈魂擊成碎片,下一錘擊來又把自己本已經四分五裂的身體再一次胡亂地強行敲成一團,而自己一次次的在粉身碎骨中死去活來。
周昊此時手中拿着刺芒,神識全開,全神貫注地看着穆愛國並不時地用刺芒刺入穆愛國的某一處穴道。
在他的眼睛裡,甘木針正以飛快的速度和穆愛國本身的血肉融爲一體,兩道生命力正艱難的以檀中和氣海爲起點慢慢的打通穆愛國的六經通道。本充斥在穆愛國全身的外邪之氣正如新雪遇到沸水一般快速的消融,但依然有某些部位的邪氣異常頑固,他必須借用刺芒第一時間打通這處穴道並將那些邪氣打散。
陽明經多血多氣,太陽經多血少氣,少陽經多氣少血,太陰經多血少氣,厥陰經多血少氣。少陰經多氣少血。六經通、氣血通、生機升……
穆愛國的痛呼聲一直持續着,剛剛離開青年此時已經扶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病人來到了穆家,那病人見到穆愛國的情形後便呆呆的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突然起身準備離開。
那周先生說的不錯,治療穆愛國的手段真的不能推廣。這哪裡是治病啊,簡直比上刑場還嚇人!
那個青年手疾眼快,連忙扶住病人,道:“爸,你幹嘛去?”
“我……我突然想起家裡燒着水?”病人蠟黃的臉上居然泛起紅暈,但依然強調着某個臨時想到的理由。
“燒水……”青年無語的看着自己號稱錚錚鐵骨的老爹,家裡有用煤氣竈燒過水嗎?
“爸,穆將軍的治療是孤例,孤例!”那青年咬着牙將孤例加重語氣連說了兩遍。
病人本是害怕這種折磨,不過經過兒子提醒後馬上明白了兒子背後的意思。就是因爲穆愛國的治療過程超乎尋常的痛苦那周先生纔不肯接手更多的病人,那就是說現在他或許有了其他方法,而自己不必承受這種痛苦……
想到這裡,病人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後轉身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不生唏噓的說了一句:“老糊塗了,家裡煤氣出來前已經關了。”
這時候,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幾位。
聽到穆愛國的慘呼後一個個坐立不寧的,只是看着最先到的那位一副氣定心閒的樣子卻不好此時提出離開,一個個蒼白着臉聽着隔壁穆愛國的一聲聲慘叫,額頭上一個個冒出了細細的汗滴。
這時周昊已經完成了疏通穆愛國穴位的工作,擦了擦手後來到客廳。看到幾位病人後微笑着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而是分別把了把病人的脈搏並翻了翻他們以前的病案後,起身說了一句“稍後”便出了穆愛國的家門,就站在院子裡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華老,我看了幾個病人的病案,讓他們用穆愛國的藥鍋煎藥是您的主意吧?”周昊很直白的報上了幾個人的名字。
“周昊,這個我……”華老接到周昊電話本一肚子話要說,卻被周昊冷不丁的一句話全噎了回去。這事還真是他的主意,確實有些不地道了些。
“這方子雖然是中規中矩的驗方,但這幾位的身體喝這藥多少有些不合時宜,您老是怎麼考慮的?”周昊沒有等華老繼續說下去,直接將自己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
華老的醫術和醫德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可他卻光明正大的做了,周昊非常不理解。
“周昊,如果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沒有醫生會用這種兩敗俱傷的做法,你年輕氣盛,希望自己救治的病人最大限度的對症下藥,但那些你沒有接觸到的病人,一邊是死亡一邊是藥物副作用,他們有的選擇嗎?這就好比化療,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副作用可依然有那麼多人選擇化療是同一個道理啊!”
原本正斟酌詞語準備向周昊解釋的華老聽到周昊的最後一個問題後笑了,這孩子原來心思在這裡。
華醫常說“是藥三分毒,有病病受之,無病身受之。”
這個毒並非狹義的毒而是藥材本身的偏性,比如紅參可救命,但陰虛火旺、高血壓未受控制者以及心臟病患者而言,服用紅參可卻可以讓他們心跳加速呼吸不暢煩躁欲死。
再比如附子,《傷寒蘊要》上認爲它是“陰證要藥……脣青囊縮者(俗稱馬上風或脫陽)急須用之,有退陰回陽之力,起死回生之功。”但若是你用在有陽明實症的人身上,10克附子就可以要他的命。
華老知道周昊報上來的那幾人的身體情況,甚至更多沒有被周昊看到的病人都存在一個問題,服用穆愛國那個方子會有比較大的副作用,可華老又能如何呢?
兩害相權取其輕,服藥的副作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調理,人活着纔是最大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