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靜幽寂,皎潔的月光,灑滿小園。
牆腳,葉辰安分分的蹲在那,雙手抱頭,如勞改犯那般,渾身上下,清晰可見的,乃女子的腳印,好好的頭髮,比雞窩還亂。
這副畫面,頗是賞心悅目。
威震諸天的大楚皇者,一路坑蒙拐騙,無所不通,大帝都屠了不止一尊,何等逆天的戰績,卻被邪神,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可否認,本神下手……是有點重了。”不遠處,邪魔翹着二郎腿兒,坐姿優雅,正對着小鏡子,打理着秀髮,把葉辰一頓好揍,那叫一個暢快。
葉辰眼淚汪汪,堂堂荒古聖體,竟被打哭了。
每逢此時,他在心中,都會正兒八經的,把人王罵上一百遍,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神經病吧!
“咱捱打歸捱打,不帶記仇的。”邪魔的笑,還是那般有魔力。
聽聞此話,葉辰差點跳起來,一種罵孃的衝動,瞬間竄滿奇經八脈,你個瘋娘們兒,揍了老子,還不讓記仇?你想得美,別等小爺強過你,第一個掀了你的滄瀾界。
“今日閒來無事,去了一趟諸天門。”邪魔終是收了小鏡子,輕輕側眸,笑吟吟的看着葉辰。
“你去大楚了?”葉辰忙慌起身,滿眼的希冀,期望能從邪魔着,聽到有關妻兒的事。
邪魔笑而不語,只輕拂衣袖,一道水幕,在葉辰眼前幻化,其內顯現的,正是大楚故鄉,畫面最後定格在恆嶽,還是那座俏麗的山峰,衆女都在,靜靜仰望星空……。
葉辰看的晃神,雙眸朦朧,故鄉那是那般美,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人一影,亦如記憶裡那般,親切而溫暖,紅塵修行七十載,那片土地,纔是他靈魂的寄託。
“我要回家。”葉辰望向了邪魔。
“何時等到那人,何時放你走。”
“人王到底讓我等誰。”葉辰目不斜視,這個問題,他不知問了多少遍。
“他年,你自會知。”邪魔的輕語,如縹緲的仙曲,“你只需明白,你要等她,也該等她,無論百年千年。此乃仙路的修行,亦是因果的宿緣。”
葉辰沉默了,垂下了眸,不再追問,因爲他知道,邪魔不會說。
見葉辰不語,邪魔起身了,靜看虛無,悠悠道,“此番來,還是先前的問題:你可知,人王應劫到了何處。”
“你去過大楚,該是見過東凰太心,也該是明白,這世間,無人能尋到應劫的人王,他乃周天始祖,本就是無相的存在,一路破了太多天機,他的劫,自一開始,便是無上的禁忌。”葉辰坐在了樹下,語氣平靜,音色沙啞,並非他不說,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雖爲周天傳人,可他的道行,差了十萬八千里,人王……並非普通人。
這次,換邪神沉默了,葉辰此刻所說之話,與東凰太心所講,如出一轍。
微風輕拂,她走了,悄無聲息。
月夜,又陷入寧靜。
老樹下,葉辰坐在那,埋首垂眸,如似石像,一動也不動,只能透過髮絲的縫隙,望見那張,滄桑的臉龐。
夜,悄然散去。
新的一日,他又坐回了算命的,找他卜卦的,長隊都排到了鎮東頭兒。
“何時學的算命之術。”對面茶館中,楊玄嘀嘀咕咕,他也算劍聖故友,對凌風,頗爲了解,卻從不知,劍聖竟還擅占卜,若非親眼得見,他都不信。
自葉辰那收了目光,楊玄又瞥向他處。
誅仙鎮看似普通,實則魚龍混雜,藏了太多武林高手,扮演着各種角色,只待他出現。
“陰山老狗,你給老子等着。”楊玄暗暗罵道。
“閃開閃開。”他看時,兇狠的大喝,響徹了大街。
遙看而去,才知是一隊士兵,腰挎着長劍,戾氣極重,各個囂張跋扈,把擋道的街人,推向一邊,手段很粗魯。
他們,擁簇着一人,乃他們的頭兒,是個中年,身披鎧甲,看其階位,該是個將軍,面目兇厲,虎背熊腰,臉上還有一塊刀疤,一雙大眸炯炯,龍行虎步間,頗具上位者的威嚴。
路人皆不敢惹,默契的躲向兩邊,官府的人,惹不起。
說話間,幾人已到,跑來算命的,皆被驅逐,而那刀疤將軍,一甩披風,坐在了桌前,不用說,是來卜卦的,他的貼身侍衛,很敬業,整整齊齊站了兩排,看的路人,都不敢靠近。
“聽說,你算命很準。”刀疤將軍幽笑,愜意的揉着脖子。
“還行。”葉辰微笑,毫無懼色,在刀疤將軍來的那一刻,他便已知是誰。
如今,誅仙鎮外,有一萬軍隊駐紮在老墳,而那一萬大軍,正是由面前這人統領,手握重兵,貨真價實的將軍,而且驍勇善戰,燕王派他來守着古墓,可見對那老墳是何等重視。
凡界一萬大軍,陣仗已不算小,莫說普通人,縱如楊玄那等高手,也頗爲忌憚,若刀疤將軍願意,一聲令下,便可踏平誅仙鎮。
“來,與本將軍卜一卦。”刀疤將軍笑了,難掩的是兇厲之色。
“但不知將軍,要算些什麼。”葉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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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
“那便卜卜吉凶。”葉辰拈了三枚銅錢,撒在桌上。
刀疤將軍瞥了一眼,並未說話,打仗他行,對卜卦,就一竅不通了,只待葉辰解卦。
“此卦象,陰陽相沖,三吉九兇,近日,將軍怕是有禍難。”葉辰悠悠道。
“大師的意思,本帥命不久矣了?”刀疤將軍笑看葉辰,他的笑,頗是瘮人。
“卦象上,的確如此。”
“一派胡言。”未等刀疤將軍開口,他身後的侍衛,便勃然大喝,懸掛腰間的長刀,也隨之抽出。
“放肆。”刀疤將軍冷哼,隨意的擺了擺手,喝退了那侍衛,轉眼,又饒有興趣的看向葉辰,“你倒說說,禍從何來。”
“貧道道行有限,暫算不出。”葉辰嘆息一聲,又演上戲了,開玩笑,他怎會算不出,一眼就瞧的透透的,只是不願說罷了。
“有意思。”刀疤將軍嘴角微翹,並未爲難葉辰,起身走了,大步踏入酒樓。
此番,就是來喝酒找樂的,跑來算命,也只一時興起,刀尖舔血的他,啥陣仗沒見過,自出生起,便不信算命的,對葉辰的卦象,權當放屁。
他走了,一衆士兵,也紛紛跟隨,臨走前,都冷眼瞥了一眼葉辰,連算命的錢都沒給。
因他們,酒樓裡的客人,便都被趕了出來,不是一般的蠻橫,沒人敢惹他們,不然,多半人頭落地。
酒樓掌櫃的,更是大氣不敢出一聲,阿諛奉承的賠笑,恭恭敬敬的。
這是一幫煞神,可得招待好了。
喝!
今日的酒樓,變的比往昔更熱鬧,多是肆無忌憚的大笑,各個都牛氣沖天,看這架勢,吃飯就沒準備給錢,地地道道的霸王餐。
葉辰看都未看,安穩穩的坐着,太過囂張的,都會遭雷劈。
不多時,楊閣老出來了,搬了一張椅子,就挨着葉辰坐那了,意味深長道,“那幫人,印堂發黑啊!”
“連你都看的出,那證明……是真的黑。”葉辰百無聊賴道。
“當官的了不起?惹了老夫,照樣滅他們。”楊閣老低聲罵道,也看不慣那幫人囂張跋扈。
奈何,他已隱世,不想多生事端。
這若放在當年,初生牛犢不怕虎,一言不合,早他孃的開幹了。
十八年後,又是一頭牲口,啊呸……好漢。
葉辰只語不言,對這等事,漠不關心。
“對面茶館那人,你可知啥個來歷。”楊閣老戳了戳葉辰,“老朽看得出,他易過容,絕對是武林高手,內力強的嚇人。”
“武林排行第三,楊玄。”
“楊……楊……。”楊閣老驚愕,說了兩個楊字,愣是沒說出人名,生怕聲音大了,被外人聽到,這名字若說出,誅仙鎮會很熱鬧的。
看葉辰神情,楊閣老篤定不是開玩笑,對面茶館中的人,真是楊玄。
一時間,老楊的表情,變的格外精彩。
誰曾想到,燕王滿世界追殺的人,竟藏在這誅仙鎮,而且,就在對面茶館,在先前,還踹了他一腳,差點給他踹散架了。
“武林排行第三,果然大魄力。”震驚之後,楊閣老又不免唏噓,知楊玄的用意,誅仙鎮雖危險,卻也是最安全之地,若換做他,也會跑這避難。
他該是很榮幸,今日得見了楊玄這絕頂高手。
“軍爺,不可啊!”
“滾。”
楊閣老唏噓時,酒樓傳出嘈雜聲,有酒樓掌櫃的哀求,亦有刀疤將軍的嘶喝。
而後,便見酒樓掌櫃,自酒樓飛了出來,重重砸在了地上,大口的咳血,胸前的腳印,甚是醒目,一瞧便知,是被人踹出來的。
“爹。”一聲呼喚,傳出酒樓,帶着哭腔,乃酒樓掌櫃的女兒。
“小娘子,別跑啊!”刀疤將軍喝的伶仃大醉,滿臉淫。邪,正胡亂撕扯着掌櫃女兒的衣衫。
一切,都來的太突兀,街人聽的真真的。
這一瞬,連對面茶館的楊玄,也掀開了窗戶,不難想象,酒樓發生了什麼,必是刀疤將軍,要輕薄掌櫃的女兒,這才引出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