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仙女編織的錦布,稀稀落落地點綴着星光,點點雪像雨像花。
儀妃站在宮殿內院屋檐下,伸手接住看似圓乎乎一團毛茸茸的雪花,感受着它悠悠地在手心裡融化成點點冰涼,接着,啪嗒地捂向自己的額頭,長長地籲一口氣:“呼……”
“娘娘,娘娘,安神茶來了。”穿着淺藍*雙間宮裝的婢女,端着一碗黑漆漆,冒着騰騰熱氣的藥汁快步走來。
儀妃嗅着隨風吹來的苦澀味兒,擰緊眉頭:“杜鵑,我不是說過了,不要喝藥汁嗎,去泡前些日子烘乾的花草作茶吧!”
“娘娘,花草泡的茶水,哪有藥汁功效好,您向來睡得安穩,今夜都反反覆覆被噩夢驚醒三四次了,還是喝藥汁吧!”
杜鵑清秀的臉龐上皆是真切的擔憂,許是比儀妃要年長的原因,話語間都是柔和的勸告:“這寒風大雪睡不好啊,人就容易生病,萬一沾染了纏人的風寒,可有娘娘難受的。”
“我這算不得是噩夢。”
儀妃脣邊淺淡的笑意略苦澀,她只是想要拼命想起從前的種種往事而已,她夢見碧魯格蘇和小梭月與她一道在京都三角嶺打雪仗,大雪紛飛下,冰天雪地上,歡聲笑語中,還有好幾抹若隱若現的身影,而其中一抹淺青色尤爲鮮明,每當她想要撥開雲霧見真容之時,那抹淺青色就會化成各色的猛獸,兇狠地張大嘴巴撲向自己,每每就會驚醒過來。
“娘娘還在爲失去的記憶煩憂嗎?”杜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儀妃轉臉看着她,輕輕一笑:“杜鵑認爲我想起來是好事還是不好?”
“這……”杜鵑沉吟着道:“若這失去的記憶大多是不好的,那想不起來更好不是嗎?娘娘非要想起從前的往事,是因爲在這宮裡頭過得不開心嗎?”
“唔,也不是。”儀妃轉身,在迴廊的木欄上倚靠着雕刻着花紋的圓木柱坐下,望着似乎沒有盡頭的天際,悠遠地道:
“在這裡我過得很好,甚至也想過如果一直想不起往事的話,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可是偶爾夢迴,沒有任何記憶可以緬懷的感覺太過糟糕了,儘管這一年以來,碧魯格蘇和小梭月填充着我的生活,可我依然覺得心裡缺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就像我忘記了我不應該忘記的事情。”
“可是娘娘,您不是說過船到橋頭自然直,既來之則安之嗎?既然想不起來,那麼就讓它自自然然安放在心底深處不就好了嗎?不都說勉強沒有幸福,強扭的瓜不甜麼?”杜鵑捧着溫度漸漸變得宜人的藥汁,柔聲道:“娘娘,何不讓它順其自然呢?”
“也是。”儀妃渾身一鬆,扭扭脖子半是嘆息地道:“該想起來的時候,自然就會想起了吧!”種種因着思索太多,而對朝朝暮暮是她孩兒的負罪感,深深地被她擠壓到心底深處。
翌日,雪還在沒完沒了地下。
整夜睡不好的儀妃懶洋洋地趴在被窩裡看典故,消息最是靈通的貼身婢女黃棠顛顛兒地跑過來,睜着一雙粉色菲菲的眼眸,仰着一張紅粉菲菲的肉臉蛋兒道:“娘娘,娘娘,驚天大喜事哇!”
“啥啥啥,有點八卦小喇叭的職業道德好伐,快說快說!”儀妃瞧着她這十月芥菜春心動的模樣,也好奇起來,八兮兮地問。
“奴婢剛纔路過南宮門的時候,看見華夏皇子進宮了~~~”黃棠除了八卦小喇叭的美稱外,還有一個花癡大頭菜的稱呼,每逢瞧着了美男,或者姿色好一點兒的太監,她都會幻想好幾遍些兒童不宜的畫面,而這些畫面不是自己與男子,而是男與男,堪稱這魯漢宮裡的首個變態癡漢模式極品腐女。
儀妃意外地能接受,也是首個沒有嫌棄她噁心她出言鄙夷她的人,這無形的就讓黃棠更加放肆了,以前將幻想着寫下來的故事,也都會遞給儀妃看,寫得好了,儀妃每每有賞賜,讓不少得知此事的宮女太監都是好一頓羨慕,會些知識的都求着拜着黃棠收爲徒,將此事業發揚光大。
“一來就來了兩呢!兩個華夏皇子都長得極俊,而且沒有架子,脾氣也是頂好的,聽說迎接他們進宮的太監說,一宮婢不小心摔着了,人家還去扶了呢!”黃棠閃着期盼的星星眼道:“啊啊啊,真想我是那宮婢!”
儀妃怎會不知道她腦袋瓜裡的想法,白了她一眼:“那與茜潼聯姻的是哪個皇子?”
“這暫時還未清楚。”黃棠回神道:“聽着管事公公說,極有可能是四皇子端木恆。”
“端木恆?”儀妃喃喃地重複着這有些熟悉,但認真想又怎麼都記不起哪裡熟悉的名字,疑惑地道:“爲何?”
黃棠把從宮裡四面八方收回來的小道消息交代出:“這華夏四皇子的同胞皇兄是大皇子,兩人皆是華夏前前皇后所出,大皇子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殿下。”
儀妃聽得連連蹙眉:“前前皇后?這華夏皇帝也忒花心了吧,皇后都連換幾任,都說子如父子如父,若他的兒子都像他這般花心,那茜潼嫁到華夏豈不是沒好日子過?這幾女伺一夫明爭暗鬥搶寵的戲碼,她山野里長大的孩子可受不來,總不能她有個啥事向我求救,我就得從魯漢趕去華夏給她解決吧?”
“不不不,娘娘,這一國之君向來是多情,後宮佳麗三千,皇后之位只有一個,那競爭想想就知道是怎樣的大,前兩任皇后都是因爲死翹翹才被換下來的。”
黃棠腦海中幻想出幾百個宮鬥戲碼,幾千個女子擠破頭蒞臨皇后之位的陰謀,咋舌道:“如今坐着華夏一國之母后位的是,原來的香妃,香妃膝下有一子,就是大名鼎鼎、威震八方,長年累月駐守邊關的鐵將軍。”
儀妃恍然:“這華夏後宮比夏蜀邊關之爭還亂。”
只是,爲何她對華夏後宮感到如此熟悉呢?像所有感到熟悉的物品一般,對黃棠說的人與事,皆熟悉而細想陌生得可以,似乎她曾圍觀過這些戲碼般,又似乎她在久久之前曾聽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