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山脈,朱魚從兇的暗巢之中拔地而起。
此時的他,已經渾身浴血。
從魔族一路殺出來,雖然說起來輕鬆,其實卻是極度的危險,幾乎就是命懸一線。
單槍匹馬殺入魔族,遭百千魔族追殺,那實在是站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險之舉。
都是無奈之舉。
好在,這一次冒險取得了成功。
沙仁被困在南方,凶多吉少。
朱魚可以趁此機會,重新殺回四海城。
四海城,已經是一片瘡痍。
高聳的城牆早已經倒塌,城市的街道,已經淪爲了一片廢墟。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到處所見,都是屍體。
昨天還繁華熙攘,車水馬龍的四海城,現在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朱魚站在金鵬的後背之上,望着腳下的這一片廢墟,內心的感受莫可名狀。
人類的狠辣歹毒,比之魔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今世道,魔吃人,人也吃人!
弱者卑微如螻蟻,不過是任人宰殺的羔羊。
朱魚雖然不算是善人,但是前世所學做人第一要務當有慈悲之心。
悲天憫人不敢說,但是看到四海瞬間被滅,他心中依舊是刺痛得極其難受。
四海的大戰已經結束了。
勝負不知如何。
郡王楚項也不知去了何方,還有魏如風和楚金。
薛流雲遭受重創,已經攜帶四海印獨自殺向了北方。
四海還有誰活着?
朱魚突然想到了南海,他心中一驚,再也沒有逗留的心思,當即就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四海城之中,他一眼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小不點兒,像螞蟻一樣的小不點兒。
朱魚愣了一下,一拍金鵬的後背,金鵬會意。一個猛衝,便落到了地上。
殘破的街道,倒塌的屋宇,一片廢墟之中,一個小女孩躲在一面殘垣之下瑟瑟發抖。
她的身邊,四面都是屍體,她的正前方。一位中年女人的屍體,腦漿崩裂。右手致死的攥着一塊紅色的破布。
對照女孩那襤褸衣衫的顏色,看得出來,這是小不點的母親。
朱魚輕輕的走到女孩的面前,小女孩驚恐到極點,拼命的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渾身上下,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朱魚忙道:“小不點,你不要怕,放鬆。叔叔不是壞人!我是來救你的!”
朱魚暗暗稱奇,看得出來,這一片廢墟,應該是強者大戰,波及至此,無數低級修士根本無法抵禦,被活活的震死的。
可這小不點。最多三四歲的樣子,竟然能夠活下來?
小女孩聽朱魚如此說,驚慌失色稍霽,但是神色依舊極其的警惕。
朱魚從芥子空間拿出一點靈食,慢慢的遞過去。
終於,小不點大膽的看了朱魚一眼。猶豫良久,終究抵禦不了靈食的誘惑,將食物接過去,狼吞虎嚥的吃了下去。
朱魚藉機跟她說話,小不點卻只是搖頭,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過了很久,她指了指身後那一大片的廢墟。咿咿呀呀似乎想表達着什麼。
朱魚微微皺眉,盯着那一片廢墟,他的神識緩緩的放出來。
“嗯?”
朱魚內心忽然警兆一現。
他的拳頭倏然祭出,金色的拳頭,撕裂虛空,狠狠的一拳砸過去。
“咳,咳!”
兩聲輕輕的咳嗽聲,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是朱供奉?”
“你……你楚金!”
“轟!”
一聲,一大片廢墟頃刻間四散開來。
楚金健碩的身體從裡面倏然竄出來,霸王楚金,四海城頂尖的供奉級強者。
可是此時的他,卻是一臉的蒼白,渾身浴血,一隻手手掌已經斷去,滿臉絡腮鬍子凌亂不堪,滿臉的血污。
朱魚一見楚金,瞳孔一收,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道:“楚供奉,你……你還活着?”
楚金劇烈的咳嗽,咳出一塊幹血,臉上卻毫無所懼,道:“還活着!死不了!”
“西陵的雜種,幹他姥姥,竟然,竟然……”
他一連說了兩個竟然,眼睛掃向四方,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
虎目之中,一點淚痕溢出,眼眶泛紅。
朱魚道:“楚供奉,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四海不在了,南海任在。我們一共殺回南海,和西陵郡戰隊決一死戰!西陵戰隊沙仁已經被我引到了魔域之中,西陵戰隊現在羣龍無首,正是我們動手的良機!”
楚金瞳孔一收,目光炯炯,道:“好!我們一同殺到四海,滅了西陵戰隊!”
他頓了頓,又皺眉道:“但是……哎……”
他長嘆一聲,又道:“現在當務之急卻是四海印,薛閣主以受傷之軀,想帶着四海印逃出生天,太難了!”
“四海印一失,我四海傳承就滅了!”
“西陵固然是豺狼,東洲,峽嶺也是虎豹。要突破兩郡之地,一路北上到南楚郡,太難吶!”
楚金不住的搖頭。
良久,他眼神之中流露出決絕的神采,道:“朱魚供奉,你立刻回南海,我馬上去追蹤魏如風大人,就算死,我們也不能讓四海印失去!南海守不住,你就率南海仙界一直往東,一直到齊仙國,進入東齊黑山一帶!
只要四海印在,隱去的伏魔宮終究會再現。
伏魔宮現,就是我四海重新崛起的希望!”
朱魚臉色一變數變,心中不住的盤算。
四海印是四海的神器,是仙王留下的至寶,其中蘊藏伏魔宮的秘密。
薛流雲此行兇多吉少,估計楚項和魏如風都已經去支援薛流雲去了。
他們這一路向北,必將是血戰!
至於南海,也許沒有想象的那般危機。
畢竟這一次西陵志不在南海,搶奪四海傳承,纔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西陵戰隊要想攻下南海城,自然不在話下。但是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們能得多少?
南海價值遠遠比不上四海,西陵人也不是傻子。
一念及此,朱魚道:“楚供奉,你如果信得過我,此行北方就讓我去。你……你傷勢太沉重,你返回南海城。傳我南海令。從此南海全城聽你號令,帶他們去東齊吧!”
朱魚一想到。自己嘔心瀝血建立的南海基業,突然之間就此放棄,他的心在滴血。
可是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辦法?
能夠保存南海一脈,即使去東齊黑山,也無妨,只要不讓南海重蹈四海覆轍便好。
楚金臉色變了變,道:“朱供奉,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的實力要強過我?”
楚金眼神之中射出灼灼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朱魚。
朱魚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現在你我一戰,你接不下我一拳!”
朱魚的拳頭一臺,金色的拳芒在虛空凝結,強大的氣勢勃然奔涌,狠狠的壓下楚金。
兩人都站在地上。可出楚金一連退了三步。
終於,要狠狠的咬了咬牙,道:“那好,就此定了!你我分道揚鑣!他日再相逢,望你我不再像今日這般狼狽!”
楚金也是極其果決之人。
關鍵時刻,殺伐決斷。毫不含糊!
兩人決定一定,便立刻分道。
“等一等!把這孩子帶走,帶回南海!”朱魚指了指殘垣之下的小不點。
“好!”楚金點頭。
小不點卻飛也似的靠向了朱魚,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死死攢住了朱魚的法袍。
“哈哈!”楚金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朱供奉走。你我二人此去,都是九死一生!僥倖能留一條命,那都是白撿的!生死生死,生死輪迴原來也不過如此!”
楚金仰天狂笑,似瘋似顛,笑聲聲震蒼穹。
笑聲之中,是無盡的悲愴,隱隱還有英雄落寞的悲涼。
四海啊!
這是四海無數人的家園。
四海滅,家園失,從此漂泊,在這莽莽蒼天之下,生存是如此不易。
天下之大,人在其中,往往是不由己。
冥冥之中,天依然主宰一切,天不仁,化萬物爲芻狗。
凡夫俗子,是螻蟻,求道問仙者,又何嘗不是螻蟻?
楚金的笑聲漸漸的遠去,朱魚牽着小不點的手,再一次跨上了金鵬之背。
金鵬再一次凌空而起,扶搖之上千丈高空。
向北!
縱然龍潭虎穴,也要去闖一闖。
種種負面的情緒漸漸的淡去,朱魚的內心唯有無盡的豪情。
天下之大,任我行,千難萬難怡然不懼,天要滅我,我偏不死。
明知山有虎,我就偏向虎山行。
我行我素,快意恩仇,不過就是殺而已。
殺!
朱魚內心的殺機翻涌,他體內的殺意幾欲崩體而出。
金鵬在空中瀟灑的展翼,朱魚一襲紫袍傲然立於其上,颶風吹面,他坦然受之。
前世今生的種種磨難,此時此刻,一一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生死之事也不過如此!
這是楚金的話!
細細咀嚼這句話,真不過如此!
朱魚早就無數次歷經生死,眼中所見的生生死死多了。
他滅殺了無數生靈,手上也沾滿了生靈的冤魂,他的周圍也有無數人死去,生死道消,重墮輪迴。
不過如此啊……
一絲奇妙的感應在朱魚的內心滋生。
他的丹田之中,忽然跳動,無數的靈力匯聚卷積,丹田的深處,似乎有一股無盡的源泉一般,靈力永不休止,勇不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