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不是當年柔弱天真的暮曉,一襲素淡的白紗衣,臉上沾染着點點血跡,卻仍然遮不住她清麗的面容,烏黑如泉的長髮只用一根銀色絲帶綰起,極爲淡雅的裝束,風吹過,整個人稍顯單薄.
";哈哈哈,昔日的娃娃長這般大了";聲音蒼老而沙啞.
周圍黑衣人緩緩後退,騰出一條道路,寒氣逼近,蔓延一股腥臭味,她一陣哆嗦,壓抑在心裡深處的恐懼破土而出,還依稀記得將魂賣給他的場景,命在他手上,殺了他?現在也算在神界混了些年頭,不如趁這次機遇反擊,不然永遠被威脅,而且還有這些村民命在旦夕.
她眼含殺氣";原來是你,當真好久不見,不知閣主大費周章,殺一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作何?";
";丫頭,我玄機閣可是收魂的,人類貪婪醜陋,有人出錢讓我收這噓";藍眸閃閃,像夜裡的野獸.
她憤怒道:";你玄機閣以物易物,收人魂魄,爲何還要做這骯髒的交易,就不怕神界天雷劈了你麼.";
隗義殺嗤之以鼻:";神界只會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它還管不了我玄機閣.";步步逼近,";連你的魂都是我玄機閣的.";
她一聽自己的魂在他手上,骨寒毛豎,全身冒冷汗,腳不由自主後退:";你要這麼多魂做什麼,難不成來個人間冥界.";
";就這麼點魂怎麼夠吃?";
吃?暮曉瞬間驚愕失色,聲音顫抖";你吃魂?你到底是什麼人?";詭異笑聲從他嘴裡發出,俯身盯着她,藍色眼眸像地獄的鬼火,";怕了?我聞到你靈魂發出的恐懼,真香.";
她垂下眼眸,掩飾驚恐,強硬道:";我現在已經是神界的人,你敢動我試試.";
脖子忽然被一雙冰冷而腥臭的手掐住,";你敢威脅我.";她臉色因呼吸不暢,由漲紅慢慢變成鐵青,四肢不停掙扎拍打,眼佈滿血絲,意識逐漸模糊,難道要命喪這裡,還沒見辰軒哥哥呢.
隗義殺見她快憋死過去,蒼老的手放開她,一陣咳嗽聲,她趴在地上不停向後挪動,生怕他再次襲擊.
";我錯了,不敢威脅您老人家,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這個不識好歹的人計較.";
隗義殺見她態度良好,殺氣減退,她見此眼中精光一閃,手掌聚橙光,變成匕首,刺向他的腹部,一聲嘶吼";本姑奶奶也不喜歡被威脅.";隗義殺卻絲毫不躲閃,好像這些對他來說無絲毫作用,只見發着橙光的匕首順利刺進他的腹部.
她邪惡的翹起脣角,擡頭看向他,見他毫無反應,又將匕首推進幾寸,還是沒有反應,暮曉一顫.
只覺殺氣逼近,隗義殺擡掌揮去,她身子向後飛出幾米,口吐鮮血,眼神卻堅定無比,帶着濃烈的殺氣,他竟像一具空殼,無血無肉.隗義殺擡起食指,指尖現出一根暗紅血線,線的另一端正是她的脖頸,暮曉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他這是要鉤自己的魂了.
只見他食指用力一鉤,她身子向前傾斜,手掙扎的抓向暗紅血線,瞳孔佈滿血絲,七孔流血,身體劇痛無比,魂魄像是要離體,周圍是無盡的黑暗,漫天紅色的無葉花,乃是地獄的彼岸花,掙扎已經顯得很無力,不知爲何眼前浮現了一張顛倒衆生的臉,竟是黑髮的夜瞳,五官絕美,原來黑髮的他是這般俊美,眼神卻是從未見過的溫柔繾卷,彷彿被他注視的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讓人沉迷,只是爲何死前會看到你,莫不是你在冥界也混的開.
隗義殺見懲罰的差不多,便收回血線,她身體癱在地上,氣若游絲,魂魄也慢慢歸位,咬牙苦笑:";閣主這是爲何,不乾脆收了姑奶奶.";
蒼白枯老的手鉗住暮曉下巴,迫使她擡頭:";你的命就看你如何做了,想活就得聽我的.";
鮮血順着暮曉嘴角流出,怒目切齒,全身的疼痛使得眉頭緊鎖,鄙夷的笑道:";怎麼,還有用得到姑奶奶的地方,嘖嘖,姑奶奶當真是榮幸,不知閣主想要什麼?";
隗義殺收起手";我要進月華谷,而你是靈族的人.";她吃痛撐起身子,鄙夷地搖搖頭";閣主當真是好眼力,六界都在虎視眈眈,莫不是閣主也想顛覆六界,只怕不必了,魔尊也要進月華谷,閣主還是去追隨魔尊吧,靠山也厚實.";
他身子一顫,似乎有些懼怕魔尊,轉身周圍空氣瞬間冷卻,周身黑霧濃烈";臭丫頭,不要不知好歹.";頓了頓又道:";我不想顛覆六界,只要進一趟月華谷,只要你願意引路,我會解除跟你之間的契約.";
";你也不要妄想神界會幫你,你的魂已經不歸六界所管,你只能聽命於我.";
她暗自揣摩,看來只能先順從,陽奉陰違,不能太意氣用事,";好,不過現在我無法回月華谷.";
";這個我自然知曉,我會留意你的動向,不要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低首垂眉:";那是,那是,閣主這般厲害,我哪有那能耐逃出您的掌心,小女子還想多活着時日呢.";說完擦擦嘴角血絲.隗義殺見她渾身血跡,七孔流血不止,大眼撲閃,雖頗狼狽,卻有股倔強.
";那這些村民就放了吧,我們現在也算是一夥的,給個面子";語氣討好.
他一陣鄙夷大笑:";哈哈,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全部殺.";
";不";她恐慌大叫,因全身無力,只能往隗義殺腿邊爬去.
衆黑衣人聞言舉起短匕刺向村民,匕首散着攝魂的寒光,像是黑夜降臨的死神,一片慘叫,村民來不及哀嚎全部倒地,面目猙獰,包括那個五歲的孩童,眼睛死命瞪着,睫毛上還帶着點點淚珠,一縷縷透明魂魄被短匕吸收,
竟是噬魂刀,專門吸收人類魂魄,來自冥界忘川河.
一片寂靜,周圍只飄散着濃濃的血腥味,讓人膽寒跟噁心,冷風吹起她的青絲,滿眼通紅,耳邊都是村民的絕望嘶喊,";啊,爲什麼";,淚如雨下,痛心疾首,趴在地上不停拍打地面,手背血絲蹭出,一片哀涼,從沒有像此刻痛恨自己,如果自己好生修習法術,就不會這般無能,一直都在辰軒哥哥的羽翼下備受保護,如今卻更加心涼,爲這人,爲這六界的衆生.
隗義殺右手一揮,與黑衣人慢慢消失在黑夜中,世界彷彿只剩下她,號啕大哭,不停喃語:";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爬向那個五歲的孩童,抱緊他,她佈滿傷痕的手痛苦地覆上他的眼睛,眼淚似乎無法停止.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着淺藍色的天幕,微風飄着道邊菊花的清芬,輕輕吹拂着暮曉的面頰與髮鬢,青絲隨風飛舞,溫暖的晨光卻無法冰釋她此刻的心,眼睛因爲一夜的哭泣,顯得紅腫,卻又帶着堅定跟冷硬.
樸素的墳墓裡埋葬着村民.
聲音因哭泣一夜顯得沙啞";你們安息吧,我會替你們報仇的,雖然我能力低下,但是我會盡力.";
辦妥一切,向着東方南白仙山行去,希望能在南天門入口找到機會,回朝翎宮.
一路層巒疊嶂,青山碧水,鳥語花香,行走一日,見前方一茂密樹林,一片翠綠,給人一種清新潤澤的感覺,也稍微疏散了她心裡的陰霾,因身上有傷,頗顯疲憊.便爬上一棵綠蔥蔥的大樹上假寐,眼眸半眯,日光灑下,臉色蒼白,嘴脣毫無血絲,一襲白紗血跡斑斑.
";寶貝,那魔尊有什麼好看的,現在兩軍開戰,我們還是躲遠些";聲音尖銳刺耳.
";你個死鬼,奴家就想去看看,聽聞魔尊豔壓六界,比你美多了";柔媚怪異.
";魔尊魔功稱霸六界,現在神魔仙又開戰,等他們打的兩敗俱傷,我們妖界不是正好坐收漁翁之利嗎,咱們就不要去當炮灰了.";
神魔仙開戰?暮曉原本不想暴露自己,聽到這裡,瞬間精神煥發,兩眼炯炯有神,若去戰場不就可以見到辰軒哥哥,一激動,";磞";四肢趴地,摔下來了,吐吐口中的泥土.
";仙界的?";兩人異口同聲.
她擡頭看去,一身着粉衣極地長袍的男子,寬大的衣襬上繡着粉色的桃花,眉目如畫,濃妝淡抹,手翹着蘭花指,雙眸含水的望着暮曉,另一男子着青衣,四方大臉,濃眉窄眼,鼻塌口闊,頭頂着黑羽毛,長相有些無法入目,滿臉疑惑警惕.
暮曉起身揉揉四肢,歉意道:";打擾兩位談情說愛了,委實抱歉.";
粉衣男子眯起鳳目,鄙夷:";哼,我看未必吧,只怕又是貪圖我美貌的人,一路跟蹤的吧.";青衣男子一聽,橫眉怒目,如臨大敵,擋在粉衣男子身前:";好你個臭丫頭,敢窺視我的寶貝.";
她臉抽一抽,差點嘔吐,";你錯了,我來窺視你的.";青衣男子一愣,傻傻笑道:";我也有人喜歡啊.";粉衣男子見此一巴掌拍上他腦袋:";蠢貨,你還真信她啊,就你那樣還有人喜歡你";說完用蘭花指對準暮曉.
暮曉拍拍衣袖";你怎地這般瞧不起這位仁兄,好歹也是一…";瞅着眼前青衣男子,忽不知該拿何詞來形容,一時詞窮.
粉衣男子忍俊不禁,拍拍身旁的人:";別灰心,你這般樣貌也就奴家會欣賞.";男子原本鐵青的臉慢慢變成欣喜,撒嬌道:";還是寶貝最好.";
暮曉心裡嘴角都狠狠的抽一抽,";二位當真是相愛,正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小女子真是羨慕不已";二人聽此滿意點點頭.隨即追問";方纔聽二位說要去觀看神魔仙開戰,如此有緣不妨就一起吧.";
青衣男子拽拽粉衣男子,不願他前去看魔尊,粉衣男子揮開他警惕道:";爲何要與我們一起,有何企圖.(//.).";暮曉鎮定回答:";迷路了,見二位要前去,便搭個夥.";
";我們爲何要與你搭夥,我們可是妖界的,和你們仙界也是水火不容.";
她見他倆警惕萬分,靈機一閃,突然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那龜孫子仙界,殺我全族,我剛與仙界的幾人廝打了一番,正在樹上修養,見美人要前去戰場,才激動摔下,我可憐的阿孃,阿叔,仙界假仁假義,我定會爲你們報仇.";
二人見暮曉這般情景,又見她身上血跡斑斑,同時也深信不疑,仙界都驕傲自大,不會自己人罵自己人,想起多數同夥都死在仙界手上,頓時悲憤填膺,二人商量一番便答應了.
暮曉掩蓋賊笑道:";兩位美男當真是妖界友好的楷模,小女子感謝了,定也爲妖界兄弟報仇.";
二人一聽,喜不勝收,粉衣男子望向青衣男子:";奴家身子單薄,你馱奴家過去.";青衣男子微笑點頭,便幻化成原形,絢麗耀眼的黑色羽毛,上嘴彎曲,腳強健有力,趾有銳利的爪,體型巨大,竟是老鷹,這兇悍的禽翼咋幻化的人形,這般醜陋還斷袖.暮曉惋惜搖搖頭,看着粉衣男子笑道:";真威武,不知美男是何物呢,這般貌美肯定是人見人愛的.";男子鳳目彎起,高傲道:";奴家當然美了,奴家是桃花,桃夭,美人夕.";果真,連衣服都粉色,美夕.
她藉口受傷,不易飛行,便與粉衣男子一起搭乘這青衣男子背上,向着戰場陰骨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