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煞城由數萬大型怪石堆積而成,形成一座怪異城堡,血腥的妖氣裊繞,死沉、壓抑,空中不同盤旋着詭異的烏鴉,讓人膽寒,冷風嗖嗖,宛若寒冬,一路關卡森嚴,盤查的妖將都是奇形怪狀,獸麪人身,個個一臉獰笑。
狼妖露出獠牙,帶着一股難聞的臭氣,見暮曉一臉驚恐,邪惡道:“女娃,怕嗎?我會第一個吃你”。
一路都是獸麪人身的妖精,也就這幾個壇主長的有點人樣,她聽狼妖要吃她,嚇得兩腿發軟,臉色剎白,敬花維護道:“五壇主請謹言慎行”。
前方傳來冷漠的聲音,“老五,安分點,想吃也得再等等”。
她早已嚇的渾身哆嗦,不想成盤中食,怨恨的看向敬花,他卻總是避開,一臉決絕,她更怕一直對她陰聲冷笑的蜘蛛精三娘,一路都是一臉恨不得吃她骨喝她血的模樣,臉上的厚粉都閃了好幾裡地。
聚煞城衆妖佈滿個個崗位,一隻貓妖將他們迎進主堡,主堡巨型石門發出咯吱聲,在她聽來猶如地獄之門,額頭已滲出薄薄汗珠,緊咬乾裂的嘴脣,因懼怕步伐緩慢,三娘冷笑眼眯成危險弧度,在她耳邊輕聲道:“走快些,不然讓我的蜘蛛兒們擡你進去”。
蜘蛛!她被嚇的差點魂飛魄散,加快腳步跟上,大殿內全是灰濛濛的怪石,滿地的陰寒,五顏六色的骷髏插滿大殿四角,上面瀰漫着腥紅的迷霧,恐懼從腳底蔓延四肢。
她只敢緊挨敬花,五壇主紛紛跪地對着殿首負手的男子,“王上,任務完成”。
男子轉身,攜帶着一陣死亡氣息,好像能隨時抽盡人的精氣,一襲綠袍佈滿枯黑枝蔓,身姿挺拔修長,一頭如瀑綠髮,一雙眼光射寒星,深綠的眼妝配着深邃的綠眼讓人內心膽寒,彷彿要將人吞噬進去,掉入深淵,衣袍內慢慢鼓動,爬出數十綠色枝蔓,像蛇莽一般在他身上游動,眉眼間散發着王者之氣,正是綠藤精,主滅亡,吸食活物。
男子挺直身板坐在鋪滿枯骨的石坐上,右手一揮,五壇主紛紛起身,站在兩道,一臉邪惡的看向暮曉與敬花。
她雖第一次見妖王,那種寒是由內而外,讓她無所遁形,只覺得此妖陰森恐怖。
敬花上前一步將她推向地上,她沒設防,狠狠摔下,怒目看着敬花,衆妖都鄙夷竊笑。
“人我帶來了,天機鏡也幫你奪了,現在該履行你對我的承諾了”敬花臉色寒冷。
妖王淡淡瞟了一眼暮曉,“哈哈,你們仙界也不過如此,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虛假樣子,其實骨子裡跟妖有何區別,一樣骯髒”妖王每說一句,那些枝蔓就像蛇一般不停蠕動,讓人噁心。
敬花面色難堪,又冷笑“別以爲這些能打擊我,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認,讓綠彤跟我走”。
妖王冷笑一揮手,殿外兩個小妖拐進一個綠衣女子,一頭綠髮如海藻般,光澤亮麗,皓齒硃脣,一雙綠眼晶瑩剔透,面目美豔,掙扎着要擺脫牽制,擡頭怒目看向殿首,正欲開口,一眼看見殿中央的敬花。
一襲白袍青邊有些灰暗,臉上肌膚有些乾涸,卻仍然遮擋不住他的俊朗,二人四目相對,震驚、驚喜、還有悲痛,彷彿四周的人都是擺設,只剩下二人遙遙相望。
綠彤淚如雨下,瘋了一般朝敬花奔去,敬花身子顫抖,眼中帶着薄霧與她緊緊相擁,暮曉這時纔看清這女子只有一隻手,也明白敬花做的這一切竟是爲了一隻妖精。
二人相擁喜極而泣,敬花摸着她左邊空曠的衣袖,悔恨道:“對不起,對不起”,綠彤痛哭搖頭“我不怪你”。
妖王面色越發暗沉,衣袍內的枝蔓瞬間拉長以雷霆之勢將綠彤拉開,拖到自己腳邊,緊緊纏着她纖細的腰肢。
綠彤一驚,乞求道:“哥,你就放了我吧,我只想與他在一起”。
“哼,你是妖,他是仙,仙妖本疏途,更勢不兩立,你個不要臉的東西”,說完一根枝蔓狠狠抽向她臉頰,立馬現出血痕。
敬花憤怒拔劍“你答應的事莫要反悔”。
妖王曖昧的揪起綠彤海藻般的頭髮,用舌尖舔舔她耳垂,輕聲道:“你可知你愛的男人可不是正義凜然的君子,爲了你,與我合手殺了自己的師兄敬蒼,又替我抓來月華谷的人,你不是一直說他善良正直,剛正不阿嗎?現在這般骯髒的他,你還愛嗎?”。
綠彤痛楚難以置信的看向敬花,敬花悲痛難堪的閉目,這些不堪回首的事夜夜啃食着他的心,讓他痛苦跟愧疚,只能眼睜睜看着師兄被妖王慘殺,還要欺騙衆人,讓暮曉無意知曉天機鏡的下落,再與他們一同前來,解除暮曉對他的懷疑,一步步照着自己的計劃行駛,唯一的執念只有眼前的女子,他是南華仙派最年輕的仙尊,一生修煉愜意自在,已匡扶仙界爲己任,卻愛上了一個綠藤精,這般造化弄人,他可以忍受所有人的指責,卻沒法承受她失望的一眼。
綠彤透骨酸心,堅定道:“愛便是愛了,不管他變成何樣,我只愛他,你不懂愛,你永遠不懂,你只會禁錮我,操縱我”。
妖王狠狠將她摔下地面,眼中綠瞳燃燒熊熊烈火,忽然冷笑“那你就跟他走出妖界,嚐嚐我汁毒的味道,哈哈”笑聲寒冷徹骨,聽的暮曉一陣雞皮疙瘩。
綠彤臉色一變,痛心道:“我與你同根生,你竟然這般狠心”,妖王主滅術,能讓植物生靈枯竭,而綠彤主復術,能復活植物,卻無攻擊力,妖王對她注入了毒汁,見光便會枯竭,魂飛魄散,這也是當初爲何敬花刀傷上全是魔氣,正是吸食了魔界人的精氣,再給敬花注入毒汁,以假亂真,又能挑撥仙魔仇恨,又能奪得天機鏡,綠藤修煉比一般獸類要來的更不易,萬年才能練就人身。
敬花聽言,勃然大怒,星火劍直指妖王“你騙我!”
妖王眼色一冷“本王何時騙你,人你可以帶走,出了妖界是生是死與本王何干,不要忘了,本王是妖,妖怎麼可能有慈悲心呢,哈哈”。
敬花怒火中燒,他不甘心,背叛仙界神界,卻得到這樣結局,如何甘心,凝氣揮動星火劍,氣貫長虹,帶着仙氣十足的火焰,妖王長袖旋轉,數條枝蔓發着綠光與星火劍絞纏,火光與枝蔓四射,猶如花開,敬花已徹底被逼瘋狂,招招狠戾,直逼妖王要害。
殿上五壇主紛紛後退,留給二人足夠大的空間拼殺,暮曉慢慢移至角落,避免被波及,她很想幫忙,可是能力委實太弱,再說大人物打架,小人物都是圍觀纔是正常,還是先觀察觀察,放冷箭比較好,反正她自認不是高尚的人。
妖王枝蔓如同網一般,死死將敬花纏繞在裡面,敬花在鬼霧密林時已受了內傷,如今與妖王戰了幾回合內力不穩,氣血攻心,強壓住涌至喉間的腥甜,右手揮劍不停劈砍枝蔓,赤紅着雙目,彷彿要與妖王同歸於盡,綠彤半趴在地,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哽咽大叫:“哥,求求你,不要傷他”。
妖王聽到她的求救,嗜血的眼神更陰冷,將纏繞着的敬花狠狠一摔,一根粗壯的枝蔓帶着迅猛之勢如閃電般襲向敬花心臟處,綠彤驚恐萬分,沒有任何遲疑用畢生法術提速飛向敬花身前。
四周萬籟俱靜,只有綠彤胸口跟敬花胸口滴落的血跡聲,一滴一滴,慢慢染紅身下的灰石,暮曉心一緊,沒想到這隻綠藤精竟是這般癡情的女子,生生與敬花被這枝蔓穿胸而過,時間彷彿靜止,那一滴滴血滴的聲音讓人聽着無限悲涼,敬花輕擡手擦拭她眼中的淚水,溫柔道:“你還是一樣傻,跟百年前一樣”,她滿足笑着:“只要你不趕我走,我一直都是你的傻姑娘”。
回憶起百年前,第一次偷出妖界,好奇敵對的仙界是何樣子,南嶽山是仙派之首,便跑到距離南嶽山不遠處的清心潭,變成原形在潭邊的草叢中休息,無意間被出山辦事的敬花不小心踩到,他愜意的撿起地上的枝蔓,眼中明朗,“原來是個綠藤精,今日就放你一馬”。
那明朗的笑容像天際璀璨的星辰,毫無徵兆的射進了綠彤的心,原來仙人是這般美煥耀眼,便日日跟隨着他,只爲了那一顰一笑,日日癡念,偶爾變成人形偷偷給他倒水扇風,這些敬花一直知曉,只是仙妖有別,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爲了趕走她狠心的砍斷她的手臂,可她卻還是那麼傻,從未責怪,一直等着他。
妖王看着身前相擁的人,看看二人身下滿地的血痕,眼中不可置信跟憤恨,抽出枝蔓,陰狠道:“你死都要跟他在一起嗎?”發瘋一般分開二人,“你爲何對我這般殘忍”。
敬花的白袍已染成血紅,上面像是佈滿紅蓮,顯得悽然,綠彤在血泊中爬向敬花,二人奮力勾住彼此,深深抱在一起,誓死也不分開,她如春風般笑着:“哥,你終究是我哥,我們同根生,你是我永遠的哥哥,我等了他一輩子,他也終於放下仙界職責與我廝守,我已滿足。”
妖王絕望踉蹌後退,面目痛苦,看着身前幸福相擁的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抽着,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射出枝蔓要將二人劈開,忽然一陣發金光的火焰包圍着二人,狠狠彈開了射出的枝蔓,竟是紅燁焰火,是敬花用畢生修爲引渡,要與綠彤一同消失化成灰燼,或許能去往西天極樂世界。
暮曉已從最初的哽咽,變成嚎嚎大哭,她忽然有些明白敬花的執念,那深深的情意讓她的心也跟着悲痛,只怕這愛是深入骨髓了,纔會這樣不顧一切。
敬花與綠彤臉上的幸福笑容是多麼炫目,像是開在金色火焰蓮花裡面的仙子,身下的血泊似乎永遠化不開,帶着絕境的美,敬花面目溫柔看着暮曉:“請你替我向南華仙派請罪,我對不起師兄以及衆位弟子,我爲了謹記仙界職責,一次次傷害我心愛的人,我非聖人,只想爲自己爲她而活,就算是下阿鼻地獄我也不悔,她等了我百年,我不能再負她,負我自己,對不起,將你捲進這場風波“。
暮曉早已泣不成聲,她還記得敬花提及職責時臉上的苦澀,現在終於明白了,可想而知在職責與愛人間艱難徘徊的苦楚跟絕望,如今他選擇了一條不悔的路,一切都還重要嗎?哽咽回道:“我會替你轉達,愛便愛了,祝你們幸福,我不怪你,去吧”。
敬花與綠彤相視一笑,身體慢慢透明,像星片一樣四散開來,隨風而逝,再也沒有職責,沒有仙妖之別,可以自由享受彼此的愛。
妖王如瘋了般,紅着眼拼命抓那些散片,眼神空曠絕望還有無限的恨,暮曉無奈擦擦眼淚,這也是個可憐的人,愛上自己的妹妹,這樣的執念帶着深深的瘋狂,最終害死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