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於祥雲之上距離地面約有四十餘丈.空中的風速比地面上的強烈得多.沐千雪緊緊抓着凌聖天尊給她的外衣.發現被風吹得飄揚的袖袋中現出一抹妖異的藍芒.
“爲師去去就來.”凌聖天尊掃視了地面上的情景.取了符盒和降魔劍俯衝下去.
沐千雪這纔有機會翻開凌聖天尊的袖袋查看那抹奇異的藍芒究竟是什麼寶物.掏出一看.掌心中多了一塊不規則半透明的藍色石塊.
“試心石.”沐千雪稍有驚愕.回想起凌聖天尊曾經說過的話‘試心石如遇說謊會顯出黃色.如遇悲痛會顯出藍色.如遇激動會顯出綠色.如遇動心則會顯出紅色.’
而今試心石頭正不斷交織着幽藍和瑩綠的光澤.這說明方纔凌聖天尊的心情悲傷而又激動.
試心石在沐千雪手中片刻.藍茫消退變成了原本毫無雜質的透明色澤.轉瞬感受到她的心緒從石心散出了一層殷虹的光暈波動.
紅色是心動的證明.這點沐千雪早就知道.然凌聖天尊爲何會出現悲傷、激動的情緒沐千雪卻不得而知.她猜測可能與地面上單手扛着咒祖的男子脫不了干係.
俯視下望.地面上凌聖天尊正使出凌空虛度追擊着企圖逃跑的男子.二人全力狂奔的身法饒是紫階修爲的沐千雪也無法看清.幾個虛影一閃而過.眨眼間二人便晃出了百餘里.
“丫頭.看什麼好戲.快下來扶我.”忍凝門主背靠着一顆歪脖子柳樹仰脖叫道.
“是.”沐千雪應道.她不會吞雲吐霧的法術.只能舍了凌聖天尊的金邊紫氣祥雲震動翅膀滑翔而下.
忍凝門主指着滿地碎屍愁眉唏噓.搖頭道：“曝屍日下已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如今還被毀掉了全屍.恐怕這些鬼魂多有怨氣.千雪你將他們一同火葬安撫了吧.”
沐千雪也正有此意.便帶着忍凝門主和半昏半醒的龍隱退後丈許.將屍體聚攏後擲出了五枚火符.單數爲尊敬.雙數爲吉祥.天靈道教火葬規則九枚火符只能用來殉葬王者.一般的皇宮貴族則用五枚火符.這些屍體原本並沒有資格用上五枚火符.可他們整村而亡.悲哉不已才破例可用五枚火符.
屍體堆積了好幾日.早已生出屍油.遇火即燃.不出片刻就熊熊燃燒起來.噼裡啪啦的燒肉聲迴盪在空中.
屍火將龍隱徹底薰醒.他還沒從方纔的驚恐中回過神.怔怔的看着不遠處的熊熊大火.直到凌聖天尊帶着幾件女子的衣裙折回.視線中才重新有了焦距.
“咒祖呢.殺了沒.”忍凝見凌聖天尊兩手空空急迫的問.
“逃了.”凌聖天尊淡淡的說.將一套乾淨如新的女子衣裙遞給沐千雪：“去雲上換.”
沐千雪莞爾接過.回到雲上.一邊換衣服一邊豎着耳朵聆聽地上的對話.
“整個炎虛大陸屬凌聖小子你的道法最高.那人怎麼可能帶着一個咒祖爲拖累還能從你眼皮子底下逃脫.”忍凝氣急敗壞的問.一點都沒察覺凌聖天尊眼中掩藏的疑惑.
“本尊的法術傷不了他.無論符咒還是靈氣都近不了那人的身子.那名男子或許是五德齊備之人.”凌聖天尊神色黯淡.似在斂眉沉思.
忍凝苦臉撓着滿頭花白的頭髮.好半天才定下神來.鳳眸一轉道：“他助紂爲虐怎麼可能是‘五德善人’.你不是說玄音來麒麟關了麼.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看只有她知道.”
聽到這.沐千雪只覺得那名男子的身份越加撲朔迷離.她換了一身白底精繡粉蓮的綾羅長裙.這是凌聖天尊折回途中特意爲她尋來的.
“多謝師父.”將凌聖天尊的天青色長衫歸還後.指着地上神情難測的龍隱道：“要帶他一起回麒麟關麼.”
“此人怨氣攻心.滿身爛瘡若帶回軍中.絕是個禍害.”忍凝嫌棄捂鼻.
聽到這.一直默默坐在地上的龍隱纔有了反應一個撲身擋在他們面前.啞聲道：“我要和你們一起走.跟着你們才能找到我妻子.”
凌聖天尊漠然的看着狼狽不堪的龍隱.點頭道：“帶上他.他與咒祖就像是互相吸引的磁石.咒祖必定還會來找他的.”
“不行.此人萬萬不可帶回軍營.誰知道他體內那麼多的咒氣會不會跑到別人身上.”忍凝據理力爭.
“以陣法安置在麒麟關軍營外圍即可.”凌聖天尊說罷兩隻捏訣.對着龍隱一擲.就見龍隱滿身沾着的穢漬一掃而空.破舊的衣衫總算看出了藏青的底色.消瘦的臉龐也看出了原本俊朗的五官.只可惜龍隱身上的膿包無法抹去.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散發着明顯的詭異.
沿途.三人將龍隱安置在距麒麟關不遠的一處荒廢石村.留下三日口糧.載擺設了三道氣牆屏障才急急返回軍營.
帥帳中.玄音大長老、王將軍等人正圍坐案前等候多時.王將軍乃一軍之首.咒祖之事不能對他隱瞞.凌聖天尊入座後便簡言意駭的將在七星村遭遇之事道出.咒祖因受重創至少一個月內都不能再次散播咒氣.這讓王將軍安心不少.即刻發出告示對外則宣稱瘟疫已能控制.
忍凝門主研製出的丹藥雖不能完全化解咒氣卻可將中咒之人的性命延長.一切看上去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然凌聖天尊卻在衆人離帳後愁眉不展.
沐千雪陪伴在側.一邊整理着案上信函一邊猶豫着如何開口詢問.試心石爲何會出現藍綠交替的光暈.可男人一直埋頭在推擠如山的羊皮紙和信函中.讓她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晚膳後.玄音大長老求見.開門見山的問：“讓咒祖逃跑究竟是怎麼回事.”
凌聖天尊遞過一張山海圖紙.圖上用硃砂圈出了三處山頭.沉聲道：“本尊懷疑咒祖可能是五德行善之人蘊養而出.可當今世上.世人所知的五德之人除了本尊之外就只剩下二人.一位是隱居在東海神鹿島上的不老神童鹿無疆.另一位則是雪國現任國王白露.這二人皆與本尊有過數面之緣.可那神秘男子卻不在其列.看他的裝扮倒像是出自魔域.”
“同爲五德之人若相互攻擊.法術會被自動化去.無法傷及對方分毫.此乃天規.如此說來.天尊大人您的法術對那名神秘男子失靈了.”玄音大長老驚愕問道.音調也不自覺的拔高.
相處了那麼久.沐千雪還是第一次見到玄音大長老如此失態.
“無需詫異.”凌聖天尊淡定道.接着便是擲地有聲的問：“他使的是我天靈高階道法.也窺知我天靈禁術.又是五德之人.本尊能想到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失蹤了上百年之久的天靈第三位長老玄海.”
玄音聞言如遭雷擊.一時踉蹌不穩.她劍眉緊擰.斬釘截鐵的稽首回道：“玄海長老斷不會做出任何違逆天靈教義之事.蘊養咒祖之人也絕不會是他.”
凌聖天尊頓了頓.帶着不怒自威的鎮定：“天靈山在一百三十年前曾遭受重創.良妖死傷無數.天靈禁書中記載釀成這一切禍端的源頭乃因本尊的生母愛上了他的嫡傳弟子銀狐而違背了必須嫁給最強者誕下最強子嗣的宿命.但就本尊所知.當年欽慕家母的人中.玄海長老也在其列.如今.本尊的父母雖一同被困在天靈水牢中受刑.卻也是雙宿雙飛.唯獨玄海長老在事後不知去向.究竟有何居心讓本尊不得不懷疑.”
“天尊大人.”玄音大長老單膝扣在案前.鬢角劃出一滴冷汗.思緒萬千：“到底是不是玄海長老只需給貧道三日就能查明.”
凌聖天尊揮手示意她起身.道：“下去吧.”
說話間.沐千雪一直暗暗注意藏在凌聖天尊袖帶中那枚試心石的動靜.可是一直到玄音大長老退出營帳.試心石都沒有發出任何光芒.
“爲何盯着爲師.爲師臉上有什麼東西麼.”凌聖扳起沐千雪的下巴.讓自己的倒影沾滿她的金眸.
“沒.沒東西.”沐千雪一驚.胸口小鹿亂跳.
凌聖天尊的袖帶中突地冒出了耀眼的紅光.那薄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試心石的光芒.讓兩人間本就稀薄的空氣更顯曖昧.
男人掏出試心石.心情大好：“千雪你情緒波動太大.就算不觸及試心石.它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緒.”
“誰說是我的情緒.”沐千雪趕緊否認.推開男人握着試心石的手道：“說不定是師父的情緒.”
“千雪此話.說的也沒錯.”男人大方承認.輕易摟住沐千雪左右閃躲的肩頭.帶着她凌空虛度出現在漸漸落下的牀幔之後.
一道淡紫色的氣牆屏障從牀幔後射出.將其中綺麗的春光盡數掩藏.天青色的帳篷中.只剩下桌案上隨手放着的那枚試心石還在奮力交織出絢爛而又耀眼的血色紅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