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閒聊間,拾階而下。穿過被層層疊疊的雲霧圍繞的半山腰,一襲白衣勝雪的頎長身影略帶懶散的斜靠在石階旁橫出的一棵古樹上。
山澗的清風撥弄起他及腰的銀髮,細碎的光穗透過重枝,斑駁的光點映入他澄澈的眼簾,無名淡淡的揚起脣,抄着手用那種眷念的口吻道:“千雪大人,好久不見!”
沐千雪一直緊繃的脣角立時綻開了一個弧度,迎上無名伸出的溫潤手掌,任其攙扶着自己慢慢走下這條算不得顛簸的石階。
籠罩在白神殿上的封印止於半山腰,所以無名纔會在這裡等她,如果不然,這襲純淨的身影一定會日日夜夜守候在沐千雪身邊!
幽曦看着二人並肩的親暱背影,強擠出一絲微笑追上他們,挨着沐千雪和無名自顧自的開始炫耀竹籃裡的收穫!
牽着沐千雪纖細的五指使無名心緒飛揚,一路上都安靜的聆聽着幽曦誇張的訴說着發生在白神殿中的種種,沐千雪亦不插嘴。
這一主一僕似有一種無以言語的默契,只需四目相接便能感受到對方濃烈的牽掛和思念!
山腳下有兩條岔路,左側通往土門和木門,右側則通往金門,水門和火門。
金玉芝奉金門門主之命在此等候下山受罰的沐千雪,收到這個消息令她驚喜交加!
洗刷煉丹所用之鍋爐是金門中最髒最累的活,只有最下等的弟子纔會被安排在這個崗位。
金玉芝自然爲沐千雪收到這樣的對待而感到憤憤不平,可一想到往後的一年半載裡,兩姐妹日日都能相見,便又欣喜的早早來此岔路,翹首以盼!
昨日,金玉芝親眼見到沐千雪抱着海柳木墜落山崖,現在卻又毫髮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而沐千雪的妖顏也全數褪去變成人類女子的模樣,許多的疑問金玉芝都好奇的欲想知道真相。
幽曦見了她卻是板着張臉,沒好氣的嘲諷:“怎麼,這太陽都快落山了你們金門還要差遣千雪去刷鍋?回去稟告你們銅蓮門主,就讓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讓沐千雪明日再去!”
金玉芝擰起眉頭,面露難色:“其實洗刷丹爐的活通常到了這個點都已經差不多洗刷完了,可銅蓮門主還是命我請千雪前去門中。”
說着,她還補充了一句:“銅蓮門主並不是有意刁難,只是向來公事公辦!今晚事畢,我們還可以一起回去觀星簡居吃完飯!”
幽曦還欲反駁,被沐千雪攔住:“我答應過師父不再惹是生非,罰我洗刷丹爐是師父法外開恩,也是我必須履行的懲罰!”
“我和你一起去!”無名從容的身形一閃,變成白茫沒入噬魂魔刀,穩穩的墜入沐千雪掌中。
許久沒有觸摸到這把古樸的月牙刀刃,噬魂魔刀上滑動的暗紫幽光濃郁的就像夜幕中盛綻的紫曇,詭異而又華麗!
噬魂魔刀是連接沐千雪與無名契約的媒介,此刀星芒閃爍便能說明無名此刻體內靈氣極爲充盈,這讓沐千雪大爲安心,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種想要見爲無名找到屍身,爲其還陽的衝動!
“你先去淨土觀星簡居等我們。”無名在噬魂魔刀中衝幽曦發話,後者表情稍有慍怒,卻還是點點頭,孤單的身影向左側走去。
金玉芝帶着沐千雪向右側一路行去,半柱香後到達了一片光禿禿的土丘,其上建有一長排相連的三層土樓和無數零散的單間矮房,外圍無有圍牆,只豎着一塊土黃色的石碑,撰寫“金門”二字!
一路上,沐千雪將金玉芝心中疑惑一一解答,只是水牢與銀狐屬天靈秘事,沐千雪便簡單的一語帶過,只說自己誤闖禁地才遭到的懲罰!
跟隨金玉芝穿梭在一間間丈高矮房間,不時能聽見鐵器碰撞之聲和冒着熱氣的滾滾白煙!
各種嗆鼻的氣味從矮房頂上的煙囪裡冒出,十有**都帶有毒性,沐千雪定睛一看,這紅紅綠綠的矮屋看似簡陋,實則牆壁和屋頂都是用堅硬無比的銅板和極爲耐熱的花崗岩拼接建造!
金玉芝指着身前花色不一的屋頂,介紹道:“這些紅頂矮房是煉丹房,那些綠頂矮房則是鍛造兵刃的海柳房,它們皆水火不侵,各有三十間!你在此稍等,我去通報銅蓮門主。”
二人在一間海柳房前停下腳步,金玉芝輕聲的推門進去,銅門一開,門縫中便傳出到‘乒乒乓乓’富有節奏的敲擊聲,順着門縫探去,一個如蜜膚色的精碩女子正以靈氣操控一雙巨錘擊打着一塊形狀怪異的藍色石料!
片刻後,金玉芝悄聲退出。她額前的劉海全然被汗水浸溼,臉蛋紅彤彤的,便料想海柳屋中的氣溫必定及高!
怪不得銅蓮門主要求門中弟子必須服食可增強體魄的紅姜花汁,因爲普通的肉體凡胎必定無法經受煉丹和兵器時焰火的高溫!
沐千雪回憶起在六臂猿猴的妖塔中,自己用肩膀推翻的銅鐵丹爐,當時那種被滾燙爐壁和蒸汽燙出的水泡,好似又開始生生作痛!
“銅蓮門主說你每日申時洗刷至酉時即刻離去!”聽金玉芝的口氣,每日洗刷丹爐二個時辰似有格外開恩之意。
沐千雪點頭,忽然問道:“小魚呢?”
提到小魚,金玉芝面色瞬時變得窘迫,眼眸中顯出一絲不忍和無奈:“待會你就能見到它了,哎!”
聽到金玉芝的嘆氣,沐千雪微感不妙,聯想到小魚身爲甲組三席卻沒有得到參加天尊嫡傳弟子的推薦機會,便覺得此事可能和小魚身爲良妖的身份脫不了干係!
眼下身爲妖皇的碧沙君子已然率衆妖投靠魔君,小魚雖說是良妖,但“良妖”這個定義是天靈山私定的,只要出了這天靈山,小魚便和其他妖類一樣都必須歸順現任妖皇!
再結合現下時局,小魚尷尬的身份可能會遭到天靈弟子所謂“好心”、“正義”的**!
再想到自己也是處於矛盾處境的良妖身份時,沐千雪心中對於凌聖天尊的感激之情便又深厚了一些,師父允諾了她只需要三年便可煉化混元妖丹,恢復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