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升,晨雞鳴。有人辛疲,有人好夢。】
對於袁乘玉來說,哪同他人有着一夜好夢?而是徹夜難眠,簡直是長夜噩夢。
這整整一夜,連換三間客房,連遭三級打擊。不堪回首,那是鼾聲相伴的漫漫長夜。
衆人聽得雞鳴,看到東方漸白,晨起洗漱,唯有袁乘玉煩透了不停打鳴的那隻勤勞的雞,恨不得馬上將它宰了吃了,換個早餐菜譜。
“喂!莊稼漢,起牀啦……莊稼漢不早起種莊稼嗎?”王家雷站在袁乘玉門口大聲叫着,連喊數聲,仍無迴應。王家雷一皺眉,就要推門而入。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裡面走出一位無精打采的好漢,好似被霜打的莊稼,好像是被抽了魂魄的野鬼。
“無聊天尊,這是什麼情況?”邱厲龍道長一旁見了,納悶地問道。
袁乘玉擡頭一見這二人,便氣不打一處來,忿然道:“都是你們兩個傢伙,搞得我一夜沒睡!”
“我們兩個?”邱厲龍與王家雷相視,仍是不解,王家雷一拍腦門,道:“昨日喝得多了,可你不是與我同房麼?怎跑到老劉房中來了?”
邱厲龍也是一拍腦門,想起什麼來,說道:“不對嘛!是在我房間纔是,我明明記得清楚,還與他說起你名中帶‘雷’,自然鼾聲不小來着。”
啪!啪!兩記厚掌,是劉殿緣從背後上來,直接將肥厚的雙手一左一右按在邱厲龍和王家雷額頭上,說道:“胡說,你們兩個傢伙果真喝多了,今早起來,袁兄明明在我房間。”
袁乘玉見邱厲龍和王家雷額頭連挨兩下,腦門發紅,覺得好笑,道:“他們兩個拍打腦門,胖和尚你來湊什麼熱鬧?”
胖和尚劉殿緣無良地咧嘴一樂,道:“剛聽你言二人鼾聲吵得你無法安睡,這不給你出氣麼?”
袁乘玉復又板着臉道:“快閉上你那肥嘴吧,其中鼾聲最甚者,便是你了!”
劉殿緣聽了突然也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四下尋找道:“不對啊,我同住者明明該是自語兄啊,怎麼變成了你?那自語兄哪裡去了?!”
“我在這兒呢!鍾兄弟叫大家下去吃飯呢。”張自語順着樓梯走上二樓,聽聞有人找他,便招呼道。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管他誰和誰一起住來着,看來都是你這個莊稼漢惹的禍,別是沒住過客棧睡不着覺,到處亂躥不說,還怪罪到我三人頭上來了。”王家雷聽聞自語招呼,轉身下樓,嘴上嘟囔道。
“就是!就是!食者,天也!開飯嘍!”胖和尚一聽有飯吃,兩個箭步超過王家雷,朝樓下奔去,撞得王家雷原本穩穩當當正踱着步的身子搖搖晃晃。
“和尚等我!”邱厲龍道長心想如果叫和尚先上桌,哪裡還有別人的份了,緊忙跟上,王家雷剛剛站穩的身子,又經受一撞。
衆人皆去,獨留下袁乘玉悲哀地站在門口。他十分無奈,勉強伸伸懶腰,剛欲打一個大大的哈欠,卻被突然而至的一聲喔喔雞鳴,直接將他哈欠打斷,氣得袁乘玉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怒吼道:“你爺爺的!老子要加餐,加餐!別的不要,就要外面那隻聒噪的蠢雞!”
…………
衆人經一夜調整,又飽餐完畢,除了袁乘玉以外,人人精神飽滿,容光煥發。經冷書生王家雷提議,到外面換身乾淨衣服,購置雜物,打點行囊,再起身上路。
此去報仇,畢竟重回中州,尤其王家雷、張自語這樣的傢伙,極重視個人形象,怎麼也不能灰頭土臉走上一遭吧。
出了澤泉居,各自行事,袁乘玉沒能得逞,經衆人苦口勸說,那隻勤奮的蠢雞倖免於難。
鍾雁冰、南宮川、邱厲龍、袁乘玉四人倒是沒什麼事情,便在街上閒逛着。
街上本來人流不多,忽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引來鍾雁冰的注意。
每一絲細節,都逃不過南宮川的眼睛,她也同方向望去,問道:“怎麼了?”
鍾雁冰腳下生風,身形飄動,一閃而至那人身前。
鍾雁冰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那人肩膀,那人狂慢之極,怒道:“哪個爬蟲?敢拍爺爺肩膀?”
邱厲龍一聽不是個善茬兒,難免有仗要打,所謂打仗並肩親兄弟,雁冰遇事,他豈能不管?一個箭步跳上前去,怒睜圓目以對。
那人一扭頭,見到一個不分胸、腰、肚的矮胖肉球,更是不屑,擡起右手便要給上一拳。
邱厲龍一見對方傲慢姿態,十分欠揍,登時將手指按在了他的“水淺裝比符”上。
鍾雁冰單出大手,一把抓住那人右臂,冷哼了一聲。
那人一見鍾雁冰臉龐,登時變了副樣子,原本斜撇着的牛哄哄的嘴裂得老開,表情凝固,繼而扭曲,連忙跪地,大聲求饒。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大人神人,竟都追到這裡來了麼?”
這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一些鄉親看客,王家雷、張自語也及時趕到,王家雷重整新裝,一副紈絝子弟模樣,叫道:“散開!怎麼鍾兄弟有仗要打?需要幫忙麼?”
旁邊看客紛紛低語:
“完了,完了,看來這回蛐大爺要載了。”
“是啊!先前狂態,如今對方不斷有幫手加入,看那各個氣質,均不尋常。”
“如此甚好!叫他每日作威作福,今天就給他點顏色瞧瞧。”
“對!揍他!揍他……揍他……揍他……”
真是羣情激奮,衆怒不淺。
鍾雁冰冷哼一聲道:“我說蛐蛐,咱們又見面了。”
沒錯,這個狂妄之徒,爲人所恨的蛐大爺,便是來北蒼時,鍾雁冰路上懲戒的血靈沼澤弟子——蛐蛐了。
蛐蛐此時悔不能言,懼怕得不行,只識連連告饒:“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大人神人,竟都追到這裡來了麼?”
邱厲龍一見這局面,立馬更來了精神,高高挺起那分不清楚的胸脯,斥責道:“方纔說誰是爬蟲呢?!”
蛐蛐馬上轉身衝邱厲龍道長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是爬蟲,小的是爬蟲,小的名爲蛐蛐,本就是個爬蟲。”
“蛐蛐?”邱厲龍一愣,轉而撅起嘴道:“取得個什麼破名字!還蟈蟈呢!”
蛐蛐哭喪着臉道:“蟈蟈……蟈蟈已經被鍾大爺給宰了啊!”
“哇靠!還真有蟈蟈?!”邱厲龍也是一驚,不免歎服,隨便一語,都有結果。
南宮川擠進人羣,站到鍾雁冰身旁,問道:“鍾大哥,這是何人?”
鍾雁冰略一思索,不便拆穿蛐蛐身份,免得身旁這幾個義憤填膺的傢伙不聽勸說,一激動再將他給拍死了,便道:“一個故人。”
那蛐蛐只是求饒,根本不聽衆人對話。
鍾雁冰咳了一聲,問道:“蛐蛐,咱們二人分別以後,你不趕緊回去報信,跑到這裡來幹嘛?”
蛐蛐答道:“小的頭一次入世,一時迷路,走丟了……”
“嗯?”鍾雁冰一怒橫眉,嚇得蛐蛐立馬答道:“小的頭一次入世,不想快些回去,路過此地,見小鎮偏遠,久未有修道者路過,便生了心眼,打算在這裡作威享福一陣,再回師門,鍾大爺放心,我現在立馬便走,速速回去報信!”
“如此便好!再不按照我說的去做,定會掀了你的蛐蛐殼,拆了你的蛐蛐腿,開了你的蛐蛐膛,破了你的蛐蛐肚……”
“大人饒命,蛐蛐知錯了!”蛐蛐趕忙接話,免得鍾雁冰繼續說下去,聽着慎人。只是蛐蛐不懂,他名爲蛐蛐,但卻是人身,而並非爬蟲妖怪啊。
邱厲龍聽了,卻在一旁搭話道:“鍾兄弟,你看這周圍看客,明顯平日裡被他欺負得不行,若不揍他,怎平民憤?你若放他,豈不是有違衆意麼?”
鍾雁冰一瞧周圍,真個是喊聲陣陣,就要活剮了蛐蛐一般。
沒等鍾雁冰發話,人羣縫裡硬生生衝進來三個人,掄起拳頭,造着蛐蛐便是一通暴打,不是別人,正是守城的那三個官兵。
這三個官兵其實一直在鍾雁冰等人周圍,仍惦記着什麼好處,袁乘玉來時曾言,他們要來抓魔道惡人,蛐蛐來此已有半月,正是惡人一個,憑着一點淺薄修爲,大家拿他無法,今日一見,莫非袁乘玉等所抓之人便是蛐蛐?理由充分得通,一想應是不假,頓時撲衝上來,仗着有鍾雁冰等人在場,報私仇,泄憤恨,也好搶個頭功,給鍾雁冰等人表現表現。
周圍看客一見有人帶頭,紛紛衝上前來,也是拳打腳踹,人羣數多,有的在人羣外面直踹得鞋子都掉了,也踹不着,心有不甘,氣的嘴上直罵。
南宮川見了,上前問道:“這樣不會出人命吧?”
鍾雁冰淡然一笑,道:“不會,修道者哪是凡人拳腳便能取命的。如此也好,衆怒難平,免得我爲難,不知如何處置。”
鍾雁冰等人看着蛐蛐捱打完畢,待人們都打得累了,揪起蛐蛐脖領,朝土牆城門外走去。
身後自然傳來一片喝彩。
三名官兵雖然沒再得到好處,嘴上又連喘着粗氣,不過心中很是歡喜,來日吃酒時,也可講講當年拳打魔道惡人,爲仙道人士及城內安寧作出了巨大貢獻,鼓吹一番。
出了城門,鍾雁冰放了蛐蛐,叫他速速回去稟報血煞,其餘人明白鍾雁冰心思,未予深問,更不去點破。
“該死的和尚跑哪裡去了?怎麼還不現身?”王家雷正批判唸叨時,劉殿緣一溜煙兒地從鎮裡奔來,背後抗着一個大大的包袱,嘴裡不忘叼着個白嫩雞腿,嬉笑道:“好了,好了,咱們上路吧,如此一來,我的肚皮不必再受虧待了,嘻嘻……”
衆人一瞧,胖和尚背後包袱,身前肚皮,甚至兩個腮幫子,全都撐的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