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之間,有鬼神之說,也就有僧道之輩,爲世俗衆人,排憂解難,請神驅鬼。
戰亂之時,世間伏屍無數,自然是人命如草芥,然而在太平盛世,每一人死去,幾乎都要請來和尚或是道士,作法超度,走完一個過場。
前世之時,蘇庭認爲這種事情,都是虛無縹緲的。而如今穿越而來,又得以修行,他倒也認爲這其中有些是真的……但不一定全是真的。
這世間雖有神仙,但世間的和尚與道士,不見得都是有真本事的,其中裝神弄鬼,濫竽充數,期滿騙錢的,自然也是不少。
“話說回來,蘇某人也是修道中人,而且道行如今也算高深,卻對這底層修行人的法門,有些不大瞭解,倒也着實不好。”
蘇庭修行進境極快,近些年來,修行有成,接連踏破境界,未有多久,便到了二重天,離開落越郡後,也未過多久,便凝就道意,任意施展法術。
到了如今,更不必說,臨近陽神,法力浩大,幾乎有了可以翻江倒海,毀山裂地的本事。
這樣的本事,高深莫測,反倒是對於下三天的修行人,各種施法的方式,各種世俗的規矩,全然不知。
他曾經見過鬆老給人解籤釋疑,也曾見過鬆老畫符賜人,而他自己可以覺醒陸壓傳承,其實便是因爲鬆老一記雷符的緣故。
當初他也見過鬆老施法,但鬆老道行其實不高,並沒有什麼浩大場面,也沒有什麼法術光耀,其實就跟普通人繪符一樣,只是符法紋路正確,自然便有效用。
如今這司天監的道士,又是如何行事的?
“不想去周府湊熱鬧,但是既然都在眼前了,也就看看這尋常的道人,是怎麼作法的?”
——
此次接下事情的道士,道行淺薄,堪堪入門。
用修行的境界來劃分,他屬於一重天的境界。
這一重境界,體內孕生真氣,可以遊走四肢百骸,舒筋活血,從而延年益壽,但實際上,連法術也施展不出來。
在其他方面上,跟普通人,並沒有兩樣。
“果然是坑蒙拐騙的神棍?”
蘇庭頗覺納悶,他託着下巴,一邊喝茶,一邊看着那道士的作法。
這道士念念有聲,隨便亂舞,用上硃砂,沾上墨水,開始畫符。
這不是什麼靈符,只是根據道門典籍上的符紙,依樣畫葫蘆而已。
這道士並不能把體內真氣外放,所以這符紙也跟普通人畫的,並沒有兩樣。
接下來,這道士步罡踏斗,取出桃木劍,唸唸有詞。
過了半晌,便見這道士驀地在那符紙上,拍了一記。
蘇庭眼神也隨之一凝。
“怪了。”
——
小精靈湊出來,看着那符紙,道:“怎麼好像有了些動靜?”
蘇庭皺眉道:“那符紙分明尋常,但他這些步驟,好像真能上應雷部,所以這符紙上面,隱約有了一縷雷霆之威,雖然細微得可以忽略,但隱約也算是有了驅邪的效用,尋常的孤魂野鬼,會稍微畏懼一些……就好比野外升起一團火光,野狼之類遠遠見了,便會避開。”
頓了一下,蘇庭暗暗思索,低語道:“怪事,那道士的步驟,有好多動作,好多咒語,其實就是裝神弄鬼,欺瞞他人的……但偏偏其中有幾個動作,有幾個施法的步驟,連成一起,似乎真的起了效用,上應雷部?”
小精靈說道:“你不是雷部的真傳麼?你都不能上通雷部的神靈,怎麼人家一個普通的道士,居然就辦到了?”
蘇庭臉上掛不住,惱怒道:“什麼叫我不能通稟雷部神靈?我是何等人物,也用得着去請雷部神靈?我在人間便如神仙般的人物了……”
說着這話,他摸着腦袋,心中也十分納悶,貌似自己所獲的雷部傳承之中,也沒有類似這種起壇施法的方面。
難道是這種起壇施法,是後輩道士摸索出來的末流小術?
所以雷部的真傳,纔沒有關乎這些的方面?
蘇庭這般想着,倒也覺得十分有道理。
只不過,這種法術,也是尋常修道人摸索出來的法門,雖然有些裝神弄鬼,欺瞞百姓的方式,但也有些是真正用處。
其中這些東西,若是能夠探清,也是十分有用的。
比如鬆老曾經用黑狗血來驅邪。
這種常識,其實對於許多修道人而言,未必能夠知曉。
因爲他們修行有成,凡事皆可運用法術,何須用上這種黑狗血?
例如當初鬆老用的,黑狗血,硃砂,墨水等畫符的方式,其實多在普通修道人纔是傳得開,而且也大多是用在凡塵俗世間,用在世俗百姓的紅白喜事上面。
而且往往其中施法的步驟,各種禁忌,各種規矩,各種忌諱,反倒是蘇庭這樣的修道人,所不知曉的。
“如果細察一番,似乎也能得到些許益處……”
蘇庭頗感興趣,對於這些普通修道人作法驅邪的方式,頗是上心。
——
作法完畢,那道士又是一陣神神叨叨,來回遊走。
這回就完全是裝神弄鬼了。
但是周府的人,卻篤信無疑,最後給了這滿頭大汗的道士一個大紅包。
“不是說超度麼?”
蘇庭納悶道:“我就看見他施法的過程中,讓一張符紙變得有些驅邪特性,沒見着有超度的作用……說到底這司天監道觀裡頭的道士,也是個騙人的神棍?”
他頗感納悶,不過仔細看了看那些周府離去的家眷,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無論超度之事,有沒有作用,其實也不重要。
地府自有一番功德罪孽的賞罰。
只不過,與其說是超度亡靈,不如說是安撫人心而已。
他隱約明白了這些鬼神之說的另一方面。
而就在這時,有道童前來。
“蘇神君,有人送來一封信,言明是交與您的。”
“哦?”
蘇庭皺眉道:“我在悅城,除卻方慶之外,可沒有什麼熟人了。那送信的是什麼人?”
道童應道:“就是個普通人,自稱是得了二兩銀子,送信過來,不過他神色有些怪異。”
蘇庭眉宇一挑,便拆開這封信。
“蘇神君名震大周,令人十分仰慕,小女子芳心相許,還望今夜子時,請到城南,賞月飲酒。”
信上只有這一行字,沒有落款,沒有名稱。
蘇庭滿頭霧水,只是從信紙上,取出一片黑色的樹葉,十分納悶。
倒是那個道童,神色古怪,看向蘇庭的目光,充滿了異樣。
蘇庭看了他一眼,道:“你認得這個?”
道童低聲道:“如果猜得不錯,這封信該是城南的一個女人送的。”
蘇庭皺眉道:“城南?女人?”
道童小心翼翼地道:“那是個風流寡婦,聲名狼藉,小道偶然聽說過,她在悅城也頗有名氣,酒肆之內,許多男子經常提起的,當作戲謔他人的笑談。”
說完之後,道童看了蘇庭一眼,微微點頭,神色之間充滿了理解。
蘇庭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小精靈冷笑道:“你纔來悅城多久?什麼時候勾搭了個風流寡婦?”
蘇庭低聲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我這明顯是冤枉的,我壓根就不認得人家。”
小精靈惱怒道:“不認得人家,怎麼人家給你送信,約你大半夜去賞月?”
蘇庭聞言,忽然自語道:“我不認識她,而她認識我,稱呼又是‘蘇神君’,這明顯是個修行中人……她大半夜約我過去,應該不會是採補我的。”
說完之後,蘇庭微微沉吟,低聲道:“不過我乃是雷道的正統功法,修煉出來的法力,十分霸道強悍,真要任她採補,她也未必能在我身上採去正統道門的雷部法力,反倒會被我雷部法力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