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不知多少修行之輩,根骨天賦上佳,在襁褓之中便得遇仙緣,自認字以來,就開始修行心法,苦修不綴,到了法力深厚的境地,也不敢有所損耗,只用作底蘊積累。”
“可這樣的人,珍惜道行,尚且不能成仙得道。”
“你不要以爲自損修爲,是什麼好事。”
“真氣及心血,損耗多了,斷的乃是你的前路。”
鬆老這般說來,充滿了警示告誡的味道。
蘇庭心頭凜然,道:“多謝鬆老指點。”
他本以爲,自己耗去一縷真氣及心血,只須好生修煉,便可儘快修行回來,沒有大礙。
但聽聞鬆老所言,卻有另一番道理。
若是這一縷真氣及心血沒有消耗掉,那麼加上這幾日修行,自己的道行,便會更深厚一些,而不是消耗之後,再修成一縷真氣,補足之前的消耗。
若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相當於他這幾日全無修行,已是原地踏步了。
“這一次你的真氣,算是五行甲所賜,畢竟不是自己所修,消耗一縷,重新修煉,也非壞事。”鬆老淡淡道:“就當個教訓罷。”
蘇庭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意。
這些真氣,全是自己修行而來,不是投機取巧。
聽到鬆老這麼說,他着實高興不起來。
再想起剛纔暗爽的時候,蘇庭忽然有種樂極生悲的感覺。
只不過,哪怕早知如此,多半也只能施法應對。
畢竟王公子提早發難,蘇庭原本的計劃都被打亂,除了運用五行甲這等粗暴狂野直接的手法,還真是不大容易脫身。
只有運用法術,才能讓他本人置身事外,不涉命案。
想到這裡,蘇庭暗暗道:“說來說去,還是道行低了少許,如若不然,我稍微施法咒殺,什麼屁事都能了結。”
“但這王公子也來得巧,三四年來也沒找蘇家的麻煩,剛巧在我修行之初,就來爲難我了。”
“早不早,晚不晚,他若是放在兩三個月後來找我麻煩,那時我修行有成,得以施咒,弄死他能弄死一隻螞蟻也差不了多少。”
“都說修行之初,必生劫數。”
“黑袍人,王公子,孫家,唐家,接連而來,這就是道門修行的劫數麼?”
“人來犯我,此爲人劫?”
他一時之間,神智發散,有些神遊天外。
直到鬆老咳了一聲,蘇庭纔回過神來,心中保證,必定勤奮修煉,刻苦運功,爭取早日修得一十三縷真氣,成就二重天的境界,能夠施法,能夠應付一切變化。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隨心所欲。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讓表姐不再擔憂。
……
“聽說你幫方慶一把,清掉了牢中的煞氣?”
這時,又聽鬆老開口詢問道。
蘇庭聞言,未有否認,點頭說道:“正是。”
鬆老神色複雜,低聲嘆道:“雷霆之威,果然非凡。”
說着,他擡起頭來,說道:“你所學功法,乃是雷法,至陽至剛,最爲剋制牢獄之中的陰邪煞氣,不受侵害,能在老夫意料之中,但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夠煉化煞氣,得以增益己身道行,真是讓老夫好生驚訝。”
能讓鬆老這年歲甚高,見多識廣的老修行感到驚訝,這已是另類的誇獎了,蘇庭聞言,心頭暗爽,露出笑意,十分虛僞地謙虛了兩句。
“牢獄煞氣,積累的是污穢之氣,十分陰邪,便是老夫在那裡過得一夜,也要受得幾分損害。”
鬆老說道:“換作其他初入此門的道人前往,一夜之間,只怕真氣被損,道行盡毀,又成凡人……至於凡人,住上一夜,反倒受害不多,可若是時日一長,煞氣入體,也將留下病根,終身難除。”
“你這一舉,消了煞氣,日後牢獄之中,無故猝死之輩必將減少。”
“這可是幫了方慶不小的忙,須知,他便是因此,才仕途受挫,幾年來未得晉升。如今你替他除去阻礙,想來再過一段年月,他便會受得提攜,得以升官了。”
“難怪方慶將你看作再生父母一樣,替你攔了不少事情。”
說到這裡,鬆老擡手指了指,頗有讚賞之色。
蘇庭嘿嘿笑道:“過獎過獎,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方慶一心都在官場上,早年不順,後來得鬆老指點,才得仕途暢通,如今雖然只是一方小官,也已年過四十,但他雄心猶在,才把落越郡治理得這般出色。
蘇庭這一次,替他掃掉了一個仕途上的阻礙,對於方慶這等醉心官場的人物而言,確實恩重難言。
“舉手之勞?”
鬆老淡淡道:“要清去煞氣,可非是易事,老夫都不易辦到,除非凝就法意,得成三重天的人物,才能輕易掃清煞氣。”
“若非你有雷道傳承,怎會這般簡單?”
“不過你這一次,也算因禍得福,煉化煞氣,補益自身,使得真氣有所增益,倒也是個幸事。”
鬆老語氣稍低,聲音微沉。
蘇庭微笑道:“確實因禍得福,雖然失了一縷真氣,但在牢裡修行,反倒如同仙山福地,進益不少。若不是家中有姐姐需要照顧,且這落越郡也只有一座監牢,只怕,我蘇某人還得經常犯些事情,換個牢房,偶爾進去住上幾天,當個喜歡吃官家飯的慣犯。”
鬆老聞言,臉色當即顯得不甚好看,道:“你這小子,勿要得意忘形,雖然雷道真氣至陽至剛,但也不是你這淺薄道行可以肆意妄爲的……須知煞氣入體,你雖能煉化,肉身不受損害,真氣得以增益,但是對於魂魄也有侵蝕,否則,也不至於有許多犯人,在牢獄之中關得久了,變得瘋癲。”
蘇庭微微一笑,道:“多謝鬆老教誨。”
對於這一點,蘇庭自然不懼。
陸壓傳承在他識海之中,化作一個斬仙葫蘆,可謂萬邪不侵。
上人陰神都要折損在他識海當中,何況方寸之地的些許煞氣?
蘇庭這般想着,頗爲風輕雲淡。
但鬆老又是何等閱歷深厚,怎麼看不出這小子笑意敷衍,當即叮囑道:“看你這小子,也不放在心上,莫不是到了外地,還想去其他監牢走走,當作仙山福地一般修行?”
蘇庭撓了撓頭,訕訕一笑。
“你還真是個不省心的。”
鬆老搖了搖頭,嘆息說道:“也罷,本不願與你多說,怕是挫了你的心氣,對修行不利,但若任你這般胡鬧,也是不成。”
蘇庭心中一震,頓覺幾分不安,不禁苦笑:“您老人家這副模樣,總覺得有些嚇人,不知您是覺得,晚輩這是又怎麼了?”
因爲他發覺鬆老這個神態及語氣,算得是十分熟悉。
那一次,是蝴蝶灰燼入眼,當夜上人一縷陰神來犯。
而這一次,又是什麼徵兆?
似乎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