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仙飛臨徹地城,只見琳琅滿目,繁華無比,用陸離的話來說,這裡比通天城還要熱鬧許多,幾乎算得上三千護城中的翹楚。
其中心地帶有許多巨大的仙宮、殿宇,那自然是仙人的府衙和居所。此外,分佈最廣的是無盡的仙民別院,一戶仙民佔據一座別院,其大小在數百畝以上,有些甚至數千畝,顯得極其富庶。
事實上也是如此,仙界無饑饉、無病患、不用徵稅,幾乎沒有勞役,又無物產之匱乏。
綿延萬里的仙山上有巨大的喬木,靈稻、靈谷、靈蔬、靈植無量無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仙山上還有玄禽異獸,都是溫良之類,沒有兇惡之輩,不像魔界,那裡纔是兇禽惡獸的家園。
仙山之外,這裡還有無盡的平原、丘陵、山谷,仙土肥沃,油潤無比,仙土之上不生惡蟲,年年風調雨順,無需勞作,只需收取。
當然,仙民也會培育一些奇異的品種,種在自家別院,或者仙山平原之上,那就需要一些付出。
仙山、河谷出產粗金、粗銀,璞玉,無需提煉,自可取來流通貿易,但是仙民坊市也有以物換物之道,兩者並行不廢。
當然仙市中也有各種匠器工巧的作坊,可以提純金銀,雕琢珠玉,百業興旺,應有盡有。
衆仙看見一處最大的坊市,街道縱橫闊綽,車水馬龍,人流涌動,街邊店鋪林立,更有美食的幽香直衝雲頭,陸離腳下就是一個踉蹌,幾乎墮下。
衆仙皆譁然,原來不可一世的奇仙竟然敵不過仙民的飲食誘惑。
陸離悻悻然,“你們懂什麼?本仙這叫會生活,懂不懂?”
他總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詞彙,眼下這“生活”二字,不倫不類,仙人們愣怔半晌,纔有些覺悟。
他們不約而同,都收了仙雲。仙子的鳳輦,亦攝入空間法寶之中,變換了裝束,作仙民打扮。
鴻辰不明究竟,就是發呆,警幻仙子同他講:“我的神王大人啊,您老人家頭上仙光瀰漫,走在街上,那些仙民豈不是要齊齊跪拜,山呼大仙駕臨,我輩榮幸之至。。。然後呢,您老人家能不說點啥?說不定還要打賞一下?”
鴻辰立刻懂了,哦,原來是爲了不擾民,不爲人識破本來面目,和光同塵,自得其樂,我輩仙人到此,可不就是圖個盡興麼?嗯,這麼做,倒也合道!
鴻辰看向仙子,就是一呆,眼珠子轉不動了。
只見仙子幻化了一身仙民的衣裳,作少女裝扮,素色衣裳,隨風輕揚,又學民女的妝容,畫了一個淡淡的妝,正是: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朱顏不可方物,清麗絕塵脫俗。
純陽仙君忽然咳嗽:“咳、咳、咳!”
陸離、唐璜打趣道:“老哥你怎麼了,剛纔駕雲受了風寒麼!?”
“去去去,我一個金仙,那裡吹得壞!”純陽心道,搗什麼亂,沒看見你家神王那一副如癡如醉的樣子麼?要是落在有心人眼中,豈非不妙!
唐璜、陸離一壞到底,拉住純陽胳膊直望前走,他們這時候行走在坊市街上,各自變化了模樣。
街上行人不少,可是沒人注意到天降仙人,事先更是沒人想着,要向天上望一望。
純陽仙人白衣飄飄,一副飽讀詩書的樣子,手持羽扇,頭戴綸巾,一步三搖,風度翩翩。
他走在長街之上,不少民間女子,秋波盪漾,投來癡癡的目光。
陸離和唐璜商量了一下,變作富家公子模樣,一身華服,貴氣逼人。
那些仙娥、力士等人,竟心有靈犀,都變作普通仙民的樣子,不富不貴,襯托他二人的玉樹臨風。
他們都不顧鴻辰和仙子,分羣結對,各尋店鋪去了。
只剩鴻辰愣在街上,好在這一段前後無什麼人,他的金仙光環暫時沒人注意。
仙子看他呆樣,就是一笑,這一下子傾國傾城,更添魅力。
“你只需斂去頭上仙光,稍作變化即可。”
“哦!”鴻辰有些木訥,他想了想,身上那件仙王官袍就是褪盡繁華,化作一件青衫,風姿儒雅。
可笑的是,他忽然靈機一動,化出了純陽仙君那種鬍鬚,三縷黑鬚飄灑,很是卓爾不凡。
仙子輕笑,不再言語,款款往前而行。
鴻辰跟在後面,學那些仙民的樣子,走路的姿態,覺得有趣,原來善於飛行的仙人和慣於步行的百姓,其步態具有天然的不同,神王走上幾步就感覺了出來。
不過神王很快發現,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是步行,也有一些人腳步起空,離地面有一二尺高,凌虛而行,近乎仙人慢速飛掠。
鴻辰稍微思索,暗道: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虛仙”吧,他曾經在那次青蓮帝君搞的“諮詢會”上見過一些虛仙,印象深刻。
警幻仙子看到純陽仙人、陸離、唐璜,已經遠遠在前,那些仙娥、力士也各有去處,唯有他們二人慢慢悠悠,漸漸落在後面。
“其實再怎麼變化也是不像的!”仙子道。
“什麼?”鴻辰不解,不知道她所指何意。
不過他畢竟是大金仙,智慧殊勝,稍稍琢磨,便知道了原委。
原來仙界百姓,也稱作“天人”,意思是“天上的凡人”,他們的身體結構和真正的仙人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仙人的肌膚極其細膩,極其光滑,甚至看不見毛孔,散發着仙光。
而天人的皮膚相對粗糙很多,毛孔明顯,沒有靈韻光澤,一望而知。
即使純陽仙人他們化作天人,可是自身的特徵仍是無法掩蓋,遇見有心人恐怕還是會識破行藏。
鴻辰發覺了問題所在,有些奇怪:“難道他們不能變化仔細些?”
鴻辰不信仙人的變化之道,解決不了這個問題,要知道,太極真人、赤龍道人變的金子,若不仔細看,連他也是分不出真假。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天人百姓的話,用在仙人身上,其實也是一樣。”仙子不疾不徐,淡然解釋。
“哦,原來如此!非不能也,是不爲也!呵呵。”鴻辰醒悟,仙人哪裡肯把自己變得那麼“醜”!
他們兩個說說笑笑,遠遠看去就像是真正的天人男女,但是鴻辰發覺,還是有不少天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那些都是腳下騰空的虛仙,有些道行,蛛絲馬跡,發覺了他們的仙人身份。
仙子落落大方,一步踏空,原地翩然迴旋,飛舞衣袖,身形曼妙,彷彿真正的凌波仙子。
她到哪裡都是這樣,自帶主場氣質,全然不在意周圍火熱的目光。
索性鴻辰和她一樣,扮做虛仙,凌空而行,速度立刻提升,隨心所欲,閱盡人間春色。
仙界這時候是暮春,各種仙花盛放,美不勝收。這裡不但有各種店鋪、酒樓、茶肆,還有工匠作坊,百業興盛,應有盡有。
尤其路上一對對年輕男女,紅袖倚翠、暖風薰香,神情陶醉,乃是戀人。
也有一大家子漫遊,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鴻辰早就聽仙子、純陽他們講述過天人百姓的生活情形,也知道一些凡人男女之事,此時見到,覺得新奇無比。
他忽然放出神念,掃遍周圍,然後暗吃一驚:這天人的身體怎麼是這個樣子的?好醜啊!相比之下,仙人的身體精美無比,純淨無比,也沒有一些不知所謂的臟腑、器官。
他來到仙界非只一日,自然瞭解仙體結構,此時透視了一些天人的身體,覺得不可思議。
仙子嗔道:“天人女子有那麼好看麼?!”
這句話衝口而出,她自己也不禁莞爾。
仙人,尤其像她和鴻辰這樣的高階仙人,哪有興趣研究天人百姓,更沒有那些低等的感官趣味和生理形式,神王只不過是沒見過,好奇罷了。
“徹地城”今天豔陽高懸,那些怕曬的女子,紛紛撐起花傘,絲綢仙緞,五顏六色啥是好看。
鴻辰神使鬼差,心念一動,手裡多了一柄白紙傘來,他緊趕幾步追上仙子,在她頭上撐起了一片青天!
純陽仙君他們雖在遠處,神識異動,回頭看見這一幕,警幻仙子嫋嫋婷婷,緩步前行,神王亦步亦趨,舉手撐傘,十分紳士。
“咳、咳、咳!”
純陽仙人又是劇烈咳嗽,陸離、唐璜呆若木雞。
衆仙娥、力士偶然回頭,大家都驚掉了下巴!
後來,在鴻辰爲天庭立下不朽功勳之後,已經載入史冊的這一段佳話被人反覆吟詠提及,這是後話,不提。
其實鴻辰一直疑惑,仙民坊市,有何可取,爲何唐璜、陸離這樣的仙人趨之若鶩,據他所知,陸離三天兩頭就去,唐璜有時候也去,就是純陽仙君,也被他們拉着,去過一二回。
鴻辰一路走着,他的靈念何等強大,很快發覺城中有很多經過特意隱匿的仙家氣息,不用問,這一定是喬裝的仙人,混跡於此,和他們一行一樣!
鴻辰本能直覺,就是不爽,無奈大家興致融融,他不便有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