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兄,我今不與你擡槓,嘿嘿。神王須知,仙民們繁育兒女也分幾種情形,無論哪一種,都無法和仙人相比,雖然純陽道兄所說的幾種情形,也並不能涵蓋仙人的全部,但是大體不錯,我也就不追究了。”
純陽仙人目光如劍,好像能夠殺死仙人,只可惜唐璜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說道:
“咳,咳,最低一種呢,就和下界凡人差不多少,男女情慾洶洶不能自制,污人耳目,還是不說了,高一點的呢,修行有所成就,身體漸漸有了些仙氣,那男女情事就淡了許多,一個執手相擁,便可陰陽交感,孕育男女。再高一等,眉目傳情,心意相通,即可陰陽相合,繁衍生息。
總之呢,因其身體陰陽不平,或陽盛陰衰,或陰盛陽衰,只能假以外求,一男一女相互匹配,就這麼點事情。”
鴻辰點頭道:“難得唐璜道兄好口才,說得簡潔明白。”
他心中暗道:原來仙人是不假外求,以自身爲天地,調和陰陽,行演化、變化之道罷了,所謂後代不過是陰陽合和的產物,說是仙人生的,又何嘗不是天地大道的子民?
他豁然開朗,心中光風霽月,腦後虛空數丈內,竟有微微神音嗡鳴。
天人交感,萬物一體。
純陽仙人和唐璜對視一眼,心有慼慼焉:這少年神王就是個小怪物啊,聽個介紹都能悟道昇華,讓我輩如何自處?
罷罷罷,喝完這頓酒,某家就要閉關去!
純陽仙君笑道:“警幻仙子是大帝后代,美貌不可方物,自然受人追捧,這卻不消說。只是有一樣,仙界百姓也有類似下界凡人的生死輪迴,皆由情天府、恨海司掌管,那警幻仙子便是情天府的執宰天君,第一大仙官也。”
鴻辰又是一愣,有這種名稱的天庭府司?不過他並未再問,想來假以時日自然便知。如今倒是不急。
三人說說笑笑,又飲了一會酒,神王沒來由回頭一瞥,卻見那警幻仙子坐在未央大帝邊上,笑靨如花,正與大帝說些什麼。
大帝忽然把手望鴻生一招,少年神王知道大帝的意思,是要他過去。
鴻辰剛剛起身,忽有一陣旋風颳來,到了神王腳邊時,滴溜溜亂轉,風中出現一個少年人,穿着華美的衣裳,穿一雙綠草鞋,看着神王的眼睛,似笑非笑。
“你好啊,阿靈!”
鴻辰一愣,“阿靈?誰啊,好土氣的名字?”
見神王沒反應,陌生少年又道:“你不記得我了?”
鴻辰這才疑惑,心道:“這廝是誰,眼神如此曖昧,難道認識我?阿靈?是說我麼?”
這時候大殿一陣喧譁,有黃巾力士與天將在值殿仙官引領下,穿過一處處酒席,似乎在找什麼人。
純陽仙人瞧出不對,喝道:“你是何人?頂上並無仙光,也不像凡人,私闖天庭,定有圖謀不軌!”
“我尋他而來,不干你們的事。”
那人喃喃道,聲音微不可察,依舊直勾勾盯着神王。
遠處,正在和仙人行着“雅令”的青蓮帝君,忽然警覺,劍眉豎起,就有一股沖天劍意在會真殿彌散開來。
一柄古樸仙劍已經高懸在穹頂之下,放出五色劍芒,彷彿一件分割空間的仙寶,罩住了鴻辰他們的所在,同時那些周圍的仙人,受到一股無形劍氣的催動,彷彿無根之木,彷彿出水遊離的蓮花,飄然遁開。
純陽仙人的雪白仙衣,無風自動,飄然鼓盪,劍幕下頓時有一種純正的浩氣,像是最明媚的春日暖陽,彷彿這小小的結界裡面,有了一個新天,而他就是天地的主宰,執宰陰陽,調和萬炁根源。
他背後的虛空裡隱隱出現了星辰的軌跡,亦有神秘古老的符文,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線條圖案,莫名飄動。
那是某種大道的規則,來自於他的宿慧明悟。
此刻的他,彷彿一位上古年代的帝王,君臨天下。
衆仙心中就是一嘆:看來純陽仙君的本命乃是一位多生多劫的元神啊,那種久遠的年代感,這種氣韻,壓得人心底發虛,連這一方強大的劍幕都有些失去了光彩。
純陽仙人向前踏出一步,龐大的殿宇輕顫,彷彿有一座仙山在移動,他的身形變得高大,足有三丈。
那少年兀自不以爲意,只是退向後面,同時收回了目光,望向仙君的眼神,有些不解的意思。
純陽仙君踏出七步,少年退了四十九步。
每踏出一步,都極其辛苦,似乎前方有暗流涌動,充滿了空間異能,明明在青蓮帝君的劍光籠罩下,空無一物,卻好像隨着少年的存在,夾雜進了完全莫測深淺的時空亂流。
赤霄天界,虛空藏中有無數暗時空、亂時空、異時空,典籍有載,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堪破又是一回事。
這些亂流,好比瀚海的漩渦,能夠輕易吞噬一座仙舟,又好像魔山中的妖姬,幻出無聲之聲,令仙人亦會迷失,沉淪自我。
少年退的雲淡風輕,然而這只是表象,他感到對面這位仙人彷彿有無窮的法意,還遠遠未到傾瀉而出的地步。
白衣仙人,比起路上那兩位戰仙,可要強太多了。他想起了龍且、虎聖真君被他戲耍毆打的情境,不覺脣角一咧,似笑非笑。
這一笑,激怒了很多仙人。
整座會真殿,數萬仙人,停杯投箸不能食,若不是那道大金仙級數的劍幕隔絕了空間,一個個都恨不能,拔劍而起,沖天而至。
未央大帝也被驚動了,幾個大金仙更是躍躍欲試,若不是大帝穩若泰山,沒有任何的指示,那位神龍帝君怕是就要衝過去,將草鞋少年吞入腹中,作下酒菜。
天庭衆仙皆知,他和青蓮帝君最是莫逆,愛屋及烏,對於純陽仙君這個後背楚翹,也是關愛有加。
仙殿內,衆仙戰意點燃,使得雲霞升騰,銳氣燦燦。數千通天殿柱上,龍吟陣陣,鳳鳴悠悠。
鴻辰猶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這場面,有些棘手啊。
他隱約感到,芒鞋少年確然是認得他的,可是我的哥啊,你怎的如此莽撞,有話不會好好說麼?
然而他似乎忘記了,昨日的他,也是傲岸得很,對於元謨天尊釋放的“善意”同樣不屑一顧。
芒鞋少年偏偏不再說話,似乎不屑於做出解釋,其中更是隱含某種意思,那就是,不把羣仙放在眼中,我就這樣子了,你奈我何?
不少仙人想到了這一點,因此,純陽仙人也終於動了。
他的身上出現了五道龍氣,翻翻滾滾,威勢凌人,誰也不懷疑那是五條真龍!
純陽仙君擡手,白、青、紅、黑、黃五色龍氣急速射出,分從五個方向,各自錯開一個扭曲的角度,呈現詭異的弧度,在空中幻出五道虛影,竟似五道螺旋氣柱。
高速旋轉的渦旋,帶起巨大的飆風,轟殺少年,如果不避開,誰都相信,這一道足以開山裂城的巨風,可以輕易將少年碾成齏粉。
少年果然不敢硬抗,他甚至來不及做出規避的姿態,“呼”的一聲,便被狂流捲上了高天!
青蓮帝君的劍意通神,開闢出的這處結界既能保護周圍的仙人免受池魚之災,也給其間的敵我雙方,提供了廣闊的天地,可以縱意馳騁。
因此,少年上方的虛天,急速擴大着範圍,任他來勢如何洶洶,也絕不會碰壁。
一道若有若無的青色劍光,形成瑰麗的光幕,呈半球型面,展現在衆仙面前。
有些昨天看過鴻辰神王鬥法時,那道神幕的,都在暗自比較,究竟哪一個手段更加鬼斧神工。
少年一飛沖天,然而天不遂其願,於是他開始慢了下來。
從始至終,他的身形很穩,身體重心連一個髮絲都沒有偏離,他好似被氣浪擊飛的身影軌跡亦無比完美,以至於沒有仙人相信那是被動的飛行。
於是仙人們知道,不是漫天的龍捲風將他擊飛了,而是他自己要飛!
就像鳥兒飛得再遠,也要歸巢,下一刻,草鞋少年大頭朝下,俯衝下來,好似一顆隕落的星辰。
他周身電火石花,銳不可當,像是傳說中射日的古神,那銷魂的一箭,破滅了大日本體後,猶自不泄其意,降落之勢,足以轟殺一輪皓月。
純陽仙君並沒有真龍在身,那五條龍,其實只是龍之神魂。
五條真龍,因其不具形體,更加靈動無匹,這時候散化開來,漫天延展,成爲三百丈大小的幻龍,鱗甲森森,帶着恆古蒼涼的殺意,作攔截,作絞殺,少年墮落的越快越急,便會死的越難看。
當第一條巨龍將要觸及少年的頭,少年張口一噴,一股無形巨力彌散,虛空猛烈震盪,不但這條巨龍在空中翻滾了無數週,以求卸掉這波恐怖的氣流。
強大的反向衝擊,亦使得他可以故伎重演,然而這回他沒有衝向高天,他選擇了戲耍,就像他幾日來戲耍元謨天尊屬下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