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靜默得可怕。
唐芯一直低着頭,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你想離開我?”樊景洲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開始僵硬,腦袋更是霎時變得空白。
在一起,就是爲了合約?
“對。”唐芯堅定地點頭。
沒有了孩子,婚約也因爲被識穿沒有了必要,正好他也和席希兒好上了,事情簡直不能更好!
她可以毫無牽掛地離開,就像她昨晚離開會所時憧憬的一樣。
先去投靠瀟瀟,找一份工作,保證雯雯的藥費,省一點累一點也沒有關係,她又不是沒有試過。
只是現在,想象的畫面中少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樊景洲把她鬆開了,語氣加重,又問了一次,“你想離開我?”
“對。”唐芯眼神閃爍,不自覺逃避他的目光。
可是樊景洲不允許她逃避,捏着她的下巴讓彼此的目光對上,像是快要發狂的猛獸,“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想要離開我。”
兩道如火般炙熱的視線,他周身散發的氣勢更是讓人害怕。唐芯緊咬着脣,一字一字,又說了一次。
“我,要離開你。”
樊景洲聽得一清二楚,鬆開了她,快速站起身。
儘管眼睛裡充斥着絕望和疼痛,儘管心像是被她親手撕開一樣,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昨晚的擁抱算什麼?以前的那些快樂算什麼?要走就走好了,留不住的女人,爲什麼強求?
“當然可以,爲什麼不可以?”
樊景洲冷笑一聲,轉身,堅定地離開了病房。
走了,真的走了……
唐芯鬆了口氣,可是心情卻無法輕鬆。她十分清楚知道,若是樊景洲再強勢一點的話,她絕對又會軟弱地妥協了。
這樣已經很好……
嘴上說着很好,可是當晚,唐芯卻在半夜哭着醒來了,身邊沒有了一個溫暖的、熟悉的懷抱,眼淚也不再有人憐惜。
第二天,來的人只有不停道歉的餘靖行,唐芯知道一切與他無關,原諒了他。
第三天,依舊沒有見到樊景洲,莫弋鋒送了幾件衣服,臨走前吞吞吐吐地說都是少爺親自買的。
第四天她的傷口開始結痂,嘴巴吱吱喳喳但動作很溫柔的護士給她拆紗布。
第五天,唐芯發現自己空虛起來,無法抑制地想念他。
第六天大早,她醒來就看到爸爸的詩集放在牀頭,還有她一開始帶去樊家的衣服。
動作還真快。
儘管有一絲痛楚滑過心上,可唐芯還是撐過來了。她勉強站起身,洗漱過後換上了舊衣服。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唐芯發覺自己似乎沒有改變過,但又像是全部都改變了。
曾經連一條頭髮都是別人的東西,如今只是自己的了。
一直照顧她的護士走了進來,“嗯?看來你恢復得不錯嘛。你丈夫回家了嗎?不過也是啊,昨晚在外面呆了一夜,也該回家休息的,小月子也是月子啊……”
昨晚呆了一夜?
心漏跳幾拍,收拾東西的動作突然停滯,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把護士抓住,“你說的丈夫是……”
護士奇怪地蹙眉,“你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識嗎?就是
那個很高看起來很兇的那個啊,前一個晚上也在外面,難道不是你的丈夫嗎?”
“不是。”被護士用一種狐疑又鄙視的目光看着,唐芯澄清自己。
“不是你的丈夫?那他爲什麼哭啊?”
護士無心的話,讓唐芯差點站不住了,“你是說,他……”
怎麼可能?
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哭!
然而身體再次不屬於自己,唐芯飛快地跑了出去,看到走廊沒有人,索性跑到外面。
她根本不知道樊景洲還在不在,她甚至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直跑說不定就能看到他了!
腳步突然一個踉蹌,唐芯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還把一個人撞到了牆上。
“對不起……”
女人摘下大墨鏡,露出一張美豔的臉,“唐芯,怎麼跌跌撞撞的,不是剛流產了嗎?”
唐芯瞪圓了雙眼,“席……”
“噓!”席希兒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半張的嘴脣,“你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堂堂一個影后,來醫院看望一個流產的女騙子嗎?”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在她的心上劃出血口!
唐芯把她推開,“我沒時間理你!”
“我要跟你說景洲的事情。”席希兒重新把墨鏡戴上,徑自走進唐芯的病房,看她還愣在原地,就笑道,“怎麼?你沒興趣嗎?”
席希兒坐在沙發上,姿態十分優雅,嘴上始終帶着禮貌的微笑。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唐芯冷冷地看着她。
“知道我剛纔是從哪裡來的嗎?”席希兒從皮包中拿出一張報告單,“我懷孕了,你猜猜孩子的父親是誰。”
懷孕?
唐芯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到了牀架,跌坐在牀上。
“或許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席希兒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聽說你要離開景洲,這是好事,畢竟你那個阿姨和表姐,把景洲害慘了。”
本就削瘦蒼白的臉幾乎要變成一張白紙,眼神惶恐轉向席希兒,“發生了什麼?”
什麼害慘了?樊景洲發生什麼事情了?
“看來景洲真的很不信任你呢,那我就告訴你吧,因爲這件事情,他的職位已經被爺爺撤下,會所也變成了他堂弟的,現在,他連樊家都進不去,你說,是不是被你們害慘了?”
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唐芯茫然地聽着她的指責,腦海裡全是樊景洲的臉。
“你說謊,爺爺那麼信任他,怎麼會把他的職位撤下?”唐芯站起身反駁她。
席希兒拿出手機打開了新聞,上面赫赫寫着,樊氏總裁易位,新總裁爲老董事長的二子。
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意氣風發的樊從軒!
“這可是國際財經新聞的報道,我可無法作假。”看到她的臉色,席希兒才把手機放好。
竟然是真的,樊景洲居然失去了那麼多……
唐芯悽然地擡起頭看她,“你來是爲了什麼?”
“我來,只是爲了勸你徹底死心而已,因爲你帶給景洲的,永遠只有災難。”
你在胡說……唐芯動了動嘴脣,無力地反駁。
“而且,他要我告訴你,經過你這些事情,他才終於明白,真正愛的人一直都是我。”
席希兒站起來,走到唐芯的面前,銳利兇狠的目光盯着她,“你剛纔就是想去找他吧?別再胡來了,你知道爺爺多恨你嗎?要是讓爺爺知道你們還敢聯絡,景洲還能翻身嗎?”
現實的話,徹底打沉她的希望。
是啊,那一晚,從爺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是多麼痛恨她的謊言。現在,他連那麼疼愛的樊景洲也逐出去了,她還要在雪上加霜嗎?
原來冥冥之間,他們已經失去了在一起的理由了。
唐芯絞着兩隻手,心中覺得痛苦有幸運自己剛纔沒有去找他。
“既然明知道一開始都是錯的,現在想要改正還來得及。”席希兒抽出一張支票,彎起紅脣,故意用一個施捨的口吻:“這是我和景洲給你的心意,算是……給他發泄過的費用,你就當作是做了一次充.氣娃娃吧。”
發泄!
充.氣娃娃!
“你滾!”唐芯紅着眼,哽咽着大喊,“你給我滾出去!”
席希兒不怒反笑,把支票放在牀上,“我就不說再見了,希望以後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話落,踩着足足12釐米高的高跟鞋,席希兒離開了病房。
走到停車場,她纔拿出那張報告單,撕成碎片,隨便丟在地上,開車離開。
幾百塊買來的單子,真是划算。
病房內,唐芯趴在牀上失聲痛哭。她根本無法相信,自己全身心付出的愛意,付出的歡愉,在別人的眼裡成了動物一樣的發泄!
ωwш ◆TTκan ◆c o
樊景洲也是這樣想的?
難怪讓席希兒拿來了支票啊,算是什麼?給她的安慰嗎?
唐芯拿起那張輕薄的紙張,撕成了碎片,就像撕開自己的心,然後扔在地上。
承受不住了!渾身都疼得快要死去!可她卻不能死,也沒有辦法死,從今天起,她活在世上只是一具沒有了心的行屍走肉。
“唐小姐?你沒事吧?”護士聽到哭聲,推門進來。
“我沒事。”唐芯擦擦眼淚,甚至擠出一個笑容,對着護士搖頭,“我要離開了,謝謝你的照顧。”
“可是你的身體還沒……喂喂!別走啊!”護士看她臉色不對,疾步追了過去,可唐芯竟然意外地跑得很快,轉眼就沒影了。
……
另一邊,在樊氏失業的餘靖行,反而忙得焦頭爛額。
幾天晚上沒有睡覺,一份報告終於放到了樊景洲的面前。
可是眼前的人,似乎並沒有要動報告的意思。
他一雙長腿架在黑木桌上,後背緊貼着皮椅背,明明是慵懶的姿勢,卻因爲深邃五官上的陰霾而變得僵硬。
他微微側頭,一般的臉融入黑暗中,眸色陰沉地看着臨城夜晚的霓虹燈逐漸亮起。
“少爺?”莫弋鋒站在一旁,輕聲喊了一聲。
可是沒有迴應。
莫弋鋒根本不明白,既然不想,爲什麼要分開?
“咳咳!”餘靖行乾咳幾聲,終於喚回了樊景洲的神智,“少爺,下面的人把報告交上來了!”
“嗯。”樊景洲看了他一眼,“辛苦了,你們今晚去休息吧。”
他利落地站起來,抓起車鑰匙離開。
又要去守夜嗎?莫弋鋒看了餘靖行一眼,彼此都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