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我當下來的正是時候,這次也可帶你去玄山了。”南寒替墨婉掖了掖被角。
墨婉的瞳孔不自然放大,水光瀲漣,“大師,你可是在騙我?”
“爲何騙你?”南寒看着似是而非,拿不定注意的丫頭。
“可是因爲大師也知我命不久矣,騙騙我,也算了我一樁心願。”
南寒勾起了脣角,這小丫頭還不知自己得了怎樣的好處,就將生死看得如此透徹。
“那你是去還是不去?”南寒反問道。
“去啊。”墨婉嘴巴比腦子還快,反正要死了,玄山聽大師說過了,這天下還沒有那一座山比它更美。
南寒起身站定,“去也可以,不過,玄山的規矩……”
“大師,我知道的,我絕對不會壞了你的規矩。”墨婉倏地坐了起來,手掌一陣刺痛,才讓她想起今日的癡傻。
看墨婉呆呆望着掌心裡的傷痕,南寒出聲道,“婉婉,疼嗎?”眼裡的疼惜掩在幽黑的瞳孔後。
墨婉仰起頭,淡淡說道,“疼。”大師你不是說過我永遠都不會感到疼痛嗎?”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小時摔倒額間留了傷疤,血痂褪去後,南寒大師看到,抱着她對父親母親說到,婉婉從此以後不會感到疼痛,父母只當是吉祥長輩的祝願,卻不想一語成真,自此以後,無論怎樣,墨婉都不會疼痛,即使被鬼羅襲擊,她都只是感到害怕而已,就在今日,心好像被絞碎。
盯着墨婉迷茫空洞的眼神,南寒大師別有意味得笑笑,“婉婉,你難道忘了,我最後也告訴過你。”
“等我感受到疼痛的時候,大師你會來接我。”墨婉釋然得衝他一笑。她確實差點忘了,大師將她抱在臂彎裡說過,下一次重逢就是她感到疼痛的時候,他會滿足自己的心願,帶她去玄山.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墨婉都快忘記南寒大師的存在,她開始是有震驚的,南寒大師面容幾乎未曾改變,試想哪個凡人可以如此?
可現在最震驚的是他推算如此準確,強大到可怕的力量,墨婉下意識咬住了下脣,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寒大師。那麼有沒有可能敖淵,包括這一切都是他一手設計,想到這裡,墨婉快要窒息。
南寒大師似乎看透了墨婉的想法,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過,“南寒大師,您還是快點救救婉婉吧,她……”雲生看二人對生死大事絲毫不談,卻陷入了回憶。
“救她?”南寒大師反問道。
雲生眼裡寫滿了驚愕,難道大師看不出來,墨婉風輕雲淡眯眼望着南寒大師。
雲生再次解釋道:“大師,婉婉就在今日……” “割破手掌以血還血,還被下了咒印,對嗎?”南寒大師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望着傻笑的墨婉。
雲生攥緊拳頭,頸間青筋暴起,所有的情緒都繞在周身,南寒大師輕輕拍了一下雲生的臂膀,雲生就好像被戳破般,漸漸放鬆下來。
“大師,我師父說過,這世上能救婉婉的只有敖淵和花一婉,我們不能再耽誤了。”口氣雖有緩和,額角的汗依然可以看得出來他很着急。
南寒大師不慌不忙從袖間取出一塊素帕,解開墨婉手上已被血浸透的袍襟,傷口稍微一觸動,墨婉就忍不住把手往後縮,對上南寒大師的目光,墨婉訕笑着。
“十多年不見,逞能的本事張了不少。”南寒大師動作極其輕柔,細心包紮,纏出一個好看的花樣。
手心涼涼的,癢癢的,好像有些小蟲在蠕動着,墨婉扁扁嘴,“大師,我挺害怕我還沒到玄山就死了,多可惜。”
南寒大師修長的指尖點點她的額心,“你想死也死不了的。”
“真的嗎?”雲生看起來比墨婉更加激動,原來南寒大師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大師不愧是大師。”墨婉狗腿得笑眯了眼。
南寒大師顯得有些無奈,“婉婉,若是想避開這些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偷懶,跟我去了玄山,用功些。”
“哦。”墨婉點點頭,南寒大師說得沒錯,自己可不就是懶嘛。
“別光點頭,今日受了欺負,爲何不還回去。”南寒大師取笑道,心情頗爲愉悅。
墨婉翻了翻白眼,“我知道了,花一婉下咒印肯定是要還回去的。”
“還有敖淵。”雲生咬牙說道。
綠綺也氣呼呼嗔怨道,“哼,就是,都怪那個自以爲是的冥界王上,小姐還是他的徒弟呢?都可以狠下手來。”
看到南寒大師眼睛眨巴眨巴,“不過南寒大師在,南寒大師,你一定要爲我家小姐討個公道。”
南寒大師聽完他們的話,拉住快要將整個頭都埋在被窩裡的墨婉,“婉婉,可有這事?”
墨婉乖乖將頭從被窩裡展出來,看來大師還不知道自己將敖淵拜爲師父的事,“大師,你指的什麼事?”
“你說呢?”南寒大師故意冷青着臉問道。
墨婉縮縮腦袋,吞吞吐吐說道,“這個,大師,就是,嗯,就是,嗯。”
看見墨婉半天也吐不出半個重點,南寒大師毫不留情的指出,“別吞吞吐吐。”
“就是我將他拜作師父,之後就不想了,準備當尼姑,接着就今日找上門來……”墨婉言簡意賅得說道。腦海裡卻一直是紅衣女子與他癡纏的畫面。
南寒大師聽完斷斷續續的坦白,思吟片刻,便知,他只以爲這小子混帳慣了,欺負到墨婉頭上,卻不曾想到他是動了別的心思。
“也罷。婉婉,我當日還沒發現你有當尼姑的潛質。”南寒大師也被這牽強的理由逗笑。
墨婉額上三條黑線浮過,怎麼沒當尼姑的潛質,不就是貪杯偷懶罷了。
“也罷,你身子還弱得很,我怕這一路顛簸你倒是受不了,明日就由我的徒兒來幫你調理調理。”南寒大師
拂袖而去,來去如風。
墨婉剛準備問大師要去哪裡?想起南寒大師一直來無影去無蹤,又哪會告訴自己他要去往何處。低頭看見掌心包紮整齊的傷口,心裡風浪翻滾,明明是不在乎任何人的,爲何今日卻這般失控,心裡還是一陣鈍痛。
“小姐,你的手還疼嗎?”綠綺伏在牀邊照看,心裡仍是一陣後怕,要是小姐就這麼走了,那可該怎麼辦。
墨婉覆上綠綺的左手,柔夷還是冰涼,這小丫頭該被嚇壞了吧,出聲安慰道:“一點都不疼了,你還不曉得南寒大師的醫術嗎?我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綠綺嘟着嘴,小聲嘟囔:“還得福呢?小姐你就不想想,玄山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靈界之人都敬仰膜拜的地方。”
看見墨婉略有所思的神色,再次指點,她可不希望自家小姐在受傷害,“小姐,你就聽我一句勸吧,既然南寒大師已經救了你,性命已經保住,幹嘛冒那麼大的險,玄山雖好,可是小姐你連冥界都待不下去,更何況玄山。”
墨婉摸着光潔的下巴,眸底似深海無波。
綠綺看墨婉的心志已經有些鬆動,繼續勸慰道:“小姐,聽我一句勸吧,現在你與冥界王上已經一刀兩斷,再無恩怨,也就沒人再敢找我們的麻煩,我們與呂公子一同住在靈秀山,也不是很好嗎?”
雲生從頭至尾不發一言,眼神卻黏在墨婉身上。墨婉卻像是迷失在另一個世界,紋絲不動,保持着思考者的姿勢,
“小姐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綠綺忍不住還是打破了平靜。
墨婉擡頭對上綠綺的眼睛,綠綺說不出,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可是那雙眼睛卻好像是另一人的,彷彿久蒙重重塵埃光影交錯間光芒萬丈,曾經天真可欺無波無瀾,此刻翻涌風雲銳氣難擋,鳳凰涅槃也不過如此。
墨婉沉吟道:“綠綺,你說的對 ,玄山是不同於三界的地方,想要立足難上加難,強大更是不必說,危險重重,儘管有南寒大師的庇護,也不可能護我時時,眼下大師雖已將我從鬼門關拉回,可是說不定,花一婉還會何時再要我命。”
“敖淵再以雲生相挾,到時我們只能任人宰割,且說今日,花一婉給我下了咒印,這個仇定是要報,我雖不願與人計較,可是生死之事還由不得她來定奪,至於敖淵,我念師徒一場,以後相見,便是路人,若是他敢擋我,便新仇舊恨一起報。眼下,我只有抓住唯一的機會,跟着南寒大師去玄山,纔能有一線希望,綠綺,你懂嗎?”
墨婉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雖然已經思慮了無數遍,可是當說出來的時候,渾身血液好像被點燃。
綠綺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望向雲生求助,雲生也掩不住內心的波動,明明天真可欺的女子,怎麼瞬間好像換了個人一般,他雖知婉婉一直愛恨分明,可是今日一番言語,還是讓他不安,他是不希望婉婉承受這麼多,“婉婉,你可想好了?踏上玄山,可就不能回頭了。”
墨婉粲然一笑,放下枷鎖般釋然,“絕不回頭。”
木門外一個米黃色袍角消失,在聽到墨婉的回答後,超然無慾的眼睛此刻陰狠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