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之間,又過了兩週。
這兩週裡,白雅言所有的時間基本在逛街裡度過。當然,並不是她自己逛街,而是陪着夏子言。夏子言與顧晨峰的婚禮定在八月十五,也就是一週之後。而即將成爲新娘子的夏子言整日忙的不可開交,因爲夏子言凡事喜歡親力親爲,所以無論是選婚紗,還是婚禮酒店,甚至小到餐點都由她一手操辦。而隨着婚禮時間越近,白雅言越是提高警惕,只是仍舊沒有一絲蛛絲馬跡。
這天,顧家。
“媽,我們回來了。”滿載而歸的夏子言提着大包小包,而身後跟上來的白雅言手中的禮品袋也沒有少。
今天夏子言去參加閨蜜派對,爲了慶祝她即將升格爲人妻,所以每個人都獻上了禮物。白雅言本來是打算在包間外隨便坐坐然後跟凱子交替的,但是夏子言十分熱情的邀她一起參加,所以纔會弄到這麼晚,最後還是自己得負責將她送回家。
坐在復古豪華沙發中的高貴婦人冷眼看了夏子言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手中的雜誌。
對方的冷淡,夏子言早已見怪不怪,只當沒有看到她冷漠的那一眼,然後親近的貼了上去。“媽,今天逛街的時候我看到一條很精緻的絲巾,一眼就覺得很適合您,所以就買下來了,我拿給您看啊……”
白雅言站在那裡,默默的看着夏子言拼命的討好那個高雅貴氣的女人,素淨的臉上有些捉摸不定。
自白雅言守在夏子言身邊那天開始,差不多每天都能夠見到顧母,沒有例外的,那個高貴的婦人每一天都穿着黑色的洋裝,雙腿自三年前一場車禍後就癱瘓了所以不常出門,皮膚因此近似慘白,再加上從來不苟言笑,看起來就令人難以接近。
顧母不喜歡夏子言,這是整個顧家早已皆知的事情。只是,身爲警察的白雅言的第六感十分靈敏,且目光敏銳,偶爾她會看到夏子言不注意時,顧母看着她的眼中投射出的恨意與嫉妒,而這兩種眼神,都難以解釋。
白雅言正想道別離開之時,沉穩的腳步聲在大理石地磚上響起,不一會兒的時間,一具散發着成熟男性魅力的軀體出現在他們面前。
“媽,子言,我回來了。”
出現的人正是顧家唯一的男主人。
聽到兒子的聲響,原本沉着一張臉,像是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的顧母一下子擡起頭來望向他,前一秒抿緊的薄脣倏的露出一條縫,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溫和笑意浮現。
“晨峰,你回來啦。”
“媽。”顧成峰放下公文包走到顧母面前。顧母一下子衝他張開雙手,顧晨峰一笑,伸手抱了她一下,然而又親了親她的臉頰,才鬆開她。
“媽,今天身體感覺如何?”顧晨峰望着纖瘦得彷彿風一吹就會隨之飄走的顧母,眼底滿滿是擔憂。“今天天氣剛剛好,有沒有叫小玉推你出去散散?”
“有啊有啊,而且今天婆婆的身體很不錯奧,早餐的時候吃了一碗半的粥呢。”夏子言搶先彙報。
只是她的一句話剛落,顧母一個凌厲的目光瞪向她,立刻嚇得夏子言笑容凝固在脣角,然後噤聲,不再吭聲。
見夏子言默了聲,顧母這才又看向顧成峰,笑容滿滿,“我今天感覺不太好,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溫潤的口氣以及慈祥的笑容,是與對待夏子言時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
顧母的一句話落,夏子言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像是預測到什麼似的。
而站在一旁觀察着的白雅言自然沒有放過她的表情。
“晨峰啊,今晚陪我睡好嗎?我有好多話想
對你說。”顧母如同一個孩童一般的向顧晨峰撒起嬌來,與不久前那個冷若冰霜的貴夫人完全判若兩人。“最近你工作太忙了,都沒有陪我好好說話,我一個人在這大宅子裡,連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今晚就陪陪我,跟我好好說些話,好嗎?”顧母依偎進顧成峰的懷抱,如通過情人一般抱住他,那場面看起來怪異得緊。
換做平常時候,顧晨峰一定立馬就答應。他回頭看了一眼夏子言,有些猶豫。“開始今晚我已經答應要陪小言挑選訂婚典禮上的禮物。”
當顧成峰的話一說完,夏子言立馬感覺到一道憤怒的視線由旁邊射了過來,讓她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我沒關係的,今晚你就陪陪婆婆吧,我一個人挑選也可以。”連忙擺擺手,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得到了允許的顧成峰點頭,“嗯。”然後轉過頭衝顧母說道:“媽,今晚我就陪你。”
一聽,顧母頓時喜笑顏開。
“成峰,工作一天,你一定也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顧晨峰對母親的看護說道。“小玉,去把我媽的輪椅推出來。”
“抱我過去。”顧母緊緊的貼着他,伸手攬住他的脖頸。
顧成峰愣了一下,最終沒有拒絕。他打橫將顧母抱緊懷中,轉過身,這才注意到一直沒有開口的白雅言,於是露出一口皓齒。
“白小姐,留下來一起用餐吧。”有禮的邀請。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有事。”白雅言推拒。
她有種錯覺,顧母看着顧晨峰的眼神並不似一個母親看兒子時般的慈愛,而是女人看男人時的熱愛。不過,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吧,他們可是母子。
而顧成峰也沒有強留,說完就抱着顧母離開了。
隨着兩人的身影一消失,夏子言臉上甜美的微笑順便變了味。
“我總覺得怪怪的。”白雅言渾然不知的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了口,然後望向身旁的夏子言。
夏子言楞了一下,很快反應白雅言的那句話的意思。她聳了聳肩,苦笑道:“沒辦法啊。因爲公公的花心,所以婆婆在晨峰四歲的時候就離開了這個家,一直到三年前公公去世,在晨峰的堅持下婆婆才能搬回來,重新當個母親。可能是因爲分離了太久,婆婆太喜歡晨峰的緣故,有點所謂的戀子情節吧。”
“是嗎。”白雅言點點頭,這麼解釋,似乎也沒有任何不妥。
夏子言沒有鬱悶太久,倏的露出一抹明媚笑容道。“不過這種日子也不會太久了,因爲晨峰答應過我,等我們一結婚,我們就搬出去住,節假日的時候再回來看看婆婆。”
這時候,白雅言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
三天之後,距離顧晨峰與夏子言的婚禮僅剩兩天不到,所有跟着白雅言負責這一案子的警員正要提起百倍的警戒之時,夏子言死了。
頭一次,新娘不是死在新婚前夜。
夏子言死在顧家,她與顧晨峰的婚牀上,身上穿着聖潔的婚紗,雪白的牀褥上鋪滿了紅玫瑰花般,胸口插着一把利刃,嫣紅的鮮血在胸口蔓延開來,在純白的婚紗上綻開最絢麗妖冶的花朵。
她死的時候的表情很是詭異。雙眸瞪大,那一雙如勾月一般皎潔的眸中,並沒有臨時死的恐懼,而是充斥着驚愕,錯雜,而嘴角彎彎的,噙着一抹滿足的笑容,就好像是兇手滿足了她什麼事,卻在她露出笑容的那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置她於死地,所以纔會呈現出臉上半部分與下半部分截然不同的情況。
這次,無疑是他殺!且根據夏子言臨死前的表情推測,那
個殺害她的兇手是她熟悉的人,所以眼中才會有驚措。
現場所有的指紋都採集過了,然而兇手顯然早有警覺,除了打掃女傭的指紋,以及顧晨峰的指紋,就只剩下夏子言的。
而從那一天晚上,顧晨峰消失了,一時之間,所有矛頭都指準了他。
……
想到那麼年輕的生命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白雅言便覺得惋惜,更恨自己的無能,沒有早一點找到兇手。
而整個顧家因爲這件事亂作一團,人心惶惶。膽子小的工人辭職的辭職,留下來的只有在顧家幹了十幾年幾十年的老傭人,顧家老太太一蹶不起,病倒在牀,唯一正常的卻是那個只有在顧成峰面前纔會有表情的顧母,而顧成峰也遲遲沒有消息。
手機關機,家不回,公司也不去,行蹤成了謎。
白雅言結束一天的調查工作,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點。
剛到公寓樓下,她老遠的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背靠在一輛銀灰色的寶馬上,暈黃的路燈下,他低垂着頭,陰影覆蓋住了他整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耷拉的雙肩,背微微的駝着,一手橫在腰間,另一手彎曲豎直,指間,還有一點的煙星在燃燒,那情景看上去,很頹廢,很寂寞。
自從他們回國以來,他每天都會打她無數次的電話,一開始她還會偶爾接接,因爲怕會真的有什麼事。後來,在他表明對她還有愛意之後,她就不再接他的電話。因爲他會找上門,她變得不再愛回家,就算是受傷在家修養的那些天,她都很幸運的避開了他。就算是偶爾撞上,她也很快的躲掉他,所以見面的次數也僅限於與姐姐在一起時的那幾面。
白雅言距離他的步數十來步,想轉身離開,但他已經像有感知似的擡起頭來。當那一雙寫滿了痛苦的眼眸對上她時,她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
於是,她只好裝作坦然的走了上去,一邊說着不着邊際的話。
“原來世界第一好學生也會抽菸啊。”白雅言拿出學生時代對他的標籤,嬉笑着想要瓦解那份尷尬。
魏雲琛幽幽的黑眸凝望着她,在她到他身邊之後,緩緩的說:“在跟你分開兩個月之後學會的。”然後深吸了一口,丟掉,用腳踩滅。
朦朧的燈光之下,由他脣角吐出的白色煙霧,繚繞在他的眼前,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多了一份惆悵。
白雅言嘴角的笑頓時因爲他的這句解釋而凝固住了。但她並沒有給自己太多發怔的時間,便重新揚起笑。
“姐夫,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除了父母,連警局的同伴都不知道她住在這裡,因爲她不喜歡自己的小天地隨時都有可能來人。
魏雲琛一雙黝黑的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白雅言,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一般,看得白雅言很是不自在。
“想要調查你住哪,這並不是件困難的事。”他不介意讓她知道,因爲是她先躲着他的。
白雅言猜到了,但是親耳聽他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藉着燈光望向被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的魏雲琛,她這才發現,他變得好陌生,變得太多了。以前那個溫柔,善良,臉上總是充滿着陽光笑容的大男孩已經不見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只是一個有着頹廢外表,憤世嫉俗的深沉男人。
白雅言知道這個時候放他進門是不太好的選擇,但是他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憔悴頹廢,讓她很擔心。就算愛情不再,但他總是跟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家人之外的親人,她無法將他一個人丟在這。
“上去吧。”白雅言先走了進去,很快聽到他跟上來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