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的話音還未落,眼前畫面急速變換,轉眼間純白蔓延,腳下雲海翻騰身後仙門巍峨。承淵青鋒指地,斜睨着幾步開外一衆邪靈。
炎黃大戰後,上古先神先後寂滅,實力強大的四大先族各守一方,中央的仙界逐漸由後天修煉成仙的後神們執掌,已無法與從前相提並論。
靠吸食三界邪念爲生的邪靈不甘蝸居於狹小的邪靈界,瞅準了仙界尚弱的機會大舉犯天,想要奪取九天福地。
邪靈一擁而上,承淵以一當百,殺開血路。
“犯天者,受死。”
不急不緩的五個字,卻如同最爲強勁的法器,震得衆邪靈不敢再上前一步。
身畔分立着當時的五位九宸帝君。
“有承淵在,我仙界安如泰山。”南極長生大帝捋捋鬍子,無比欣慰。
邪靈之主一點點擡起眼皮,輕蔑地指向帝君們:“崑崙天尊、龍荒帝君、雷音大帝、焚虛天尊、長生大帝……呵呵一個個名頭響亮,卻只會龜縮在承淵身後!你們這些無膽鼠輩,可敢來與我一戰!”
激將法毫不奏效,雷音大帝居高臨下坦然道:“道術各有專長,武力方面承淵原本就強過我們。”
詔音劍一揮,承淵道:“我一人,足夠。”
衆邪靈瞻前顧後,不知如何是好。邪靈之主環顧四周,明白只要承淵在一日,屬下的畏懼就無法壓制,攻打天界永遠都只是癡心妄想。妖異的藍紫色瞳孔光華閃爍,全身黑氣升騰而起,空中迴盪起邪靈之主發狂笑聲:“既然承淵是你仙界最強武器,今日我就要你們斷臂折翼!”
在衆人回味過來之前,邪靈之主已化作一團黑霧直衝承淵而去。
承淵下意識揮劍,詔音的寒光刺穿黑霧,卻沒有阻擋住它的衝勢,不過瞬間,黑霧盡數沒入白衣戰神的身體。
劍光迴轉,雄偉的仙門應聲裂作兩半。
“糟了!”長生大帝喃喃,“承淵本就是沒有感情的空心神,現下被邪靈侵體,只怕要迷失心智了!”
陡然的敵友變換讓所有人猝不及防,千萬劍花中不少天兵重傷,周圍石柱也一個個被擊成廢墟。
“承淵若發狂,這天地怕是浩劫難免……”崑崙天尊呆呆看着眼前變故,衆仙早已與邪靈混戰在一處。
龍荒帝君當機立斷:“我們五人先拖住承淵,司命速去紫微垣取玉虯靈瑣!”
上古曾流傳下一個誅仙伏魔法陣,傳說世間無論神魔都無法與之抗衡,但其需要九位道行至高的帝君合力啓動——如今九宸帝君僅有五位歸位,這法陣的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五位帝君以五行之勢傾力維持着法陣,困於中央的承淵持劍冷冷看着他們,臉上黑氣瀰漫,邪魅非常。
詔音清吟聲起,宛若鳳鳴。
承淵一震,身上殺氣一時斂下,黑氣逐漸褪去,眼眸又清明起來。
“五位帝君這是做甚?”腳下的誅仙伏魔陣承淵自是認得,金光流溢正試圖阻撓他邁步。
五位帝君相互對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決定——眼下承淵雖剋制住了邪靈之主,但以後就不好說了,不如就趁他尚有理智攻其不備將他封印,日後再尋別的法子。
體內黑氣蠢蠢欲動,承淵閉目凝神,仙靈匯向心脈一步步把黑氣壓迫下去。
正在此時,司命元君的聲音傳來:“師尊,玉虯靈瑣。”
氣息一亂,承淵猛地睜眼:“你們……”玉虯靈瑣唯一的作用,他豈會不知?
黑氣忽地竄上來,承淵一面壓制一面迅速聚力,詔音就在手邊,只消一下就能離開法陣。
五位帝君一齊唸唸有詞,玉虯靈瑣華光大作。
被黑氣拖慢了速度,在詔音劍離地那一刻,玉虯靈瑣啓動,龍鬚一般的長鏈精準無誤地纏繞住承淵,玉色光輝籠罩下,長鏈中央的玉石倏忽變大,隨着長鏈一圈圈收緊一寸寸拉近,玉瑣如同饕餮一張口將承淵整個吞下。
五位帝君同時鬆口氣,空中的靈瑣旋轉着縮小,落回誅仙伏魔陣中央。
衆人詫異地看到,空中不知何時漂浮了許多花瓣,輕盈如春日柳絮,純淨若冬日初雪。
畫面如同時間飛逝而去,再一次清晰的同時伴着一聲巨響。
玉虯靈瑣從中央裂開一道寬縫,像是一雙眼無悲無喜地看着身前重見天日的白衣戰神。
承淵仰面,感受新鮮空氣注入陰鬱已久的胸腔,掃一眼四周,紫微垣依舊如同四千年前靜默。
四千年。
承淵俯身,一把攥住封印了自己四千年之久的玉虯靈瑣,足尖輕點,翻身一躍任由自己落入下界。
不復回頭。
掌心靈瑣觸感溫潤,卻在離凡間地面不過幾丈的時候消失不見。
李沅陵看到,如同長鬚龍首一樣的玉虯靈瑣劃破黑幕,像是流星一閃,投向沅陵李家村一戶人家。
“這孩子……這孩子……”產婆聲音顫抖,懷中嬰兒雙眼緊閉,額上有淺紫的龍首紋路隱隱現現看不分明。
“妖怪啊!”幾個女人驚呼着後退,就連孩子虛弱的母親也在看到女兒的瞬間驚叫出聲。
“這孩子太詭異了,不能留。”
一月後,女嬰的父母將她放在村口路邊,襁褓中沒有留下任何字條。
縱是一步三回頭,這對父母終究是狠心拋棄了親生骨肉。
。
“爹……娘……”李沅陵迷迷糊糊,淚流滿面。
“這位夫人,生孩子可是力氣活,可不敢睡啊!”
邊上不知是誰在絮絮叨叨,身體沉重得不像是自己所有,意識昏沉,竟不知今夕又何夕。
“哎夫人!醒醒,醒醒!”產婆心急如焚,牀上的產婦卻像是已經昏迷過去怎麼也搖不醒。
“怎麼回事?!”被叮囑不能進產房的承淵聽見響動,再顧不得什麼掀了門簾就衝進去。
從未遇到過這種狀況,產婦還能直接昏死過去叫都叫不醒的,產婆急得跳腳:“我說這位官人吶,你家娘子可有什麼病症?這樣可還怎麼生啊!”
“病症?她從未有病症!”承淵握着妻子的手,一遍遍叫,“阿沅,醒醒,我們的孩子快要出世了。”
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李沅陵只覺眼睛刺痛睜不開來,口中無意識地呢喃:“承淵……”
產婦已面無人色,產婆狠了狠心:“這位官人,你……你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你說什麼!”承淵倏地回頭,突然迸發的殺意嚇得產婆腿腳一軟。
產婆欲哭無淚:“再拖下去可兩個都保不住了!”
“我不會讓你死。”當着產婆的面,承淵掌中聚攏白光,覆在妻子天靈蓋上,“你和孩子,都有我在。”
力氣重新迴轉,神識也清醒起來,劇痛第一時間襲上,李沅陵一下抓住承淵:“疼——”
伴着劇痛的還有理智,李沅陵終於想起自己還在生產當中。
一旁的產婆早已嚇傻,一直到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打破慌亂,她還遲遲沒有回過神。
是個男嬰。
新生的孩子小臉緊皺,紅紅的皮膚活像只紅皮小老鼠。哭聲高亮中氣十足,身體卻柔軟脆弱得似乎只要輕輕一動就會消失不見。
產婆哆哆嗦嗦地遞上孩子,承淵神色複雜。
孩子的額上,幾道淺紫色紋路隱隱現現。
生產的巨大痛楚,伏羲仙靈的干預,竟讓玉虯靈瑣分裂爲二。而其中一半,正在這孩子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