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昊沉默片刻,轉身回了書房批改奏摺。
此時的他已經是個小少年,一身儲君錦袍穿在身上,格外的雍容貴氣,威嚴天成。
容昊翻看着那些奏摺,隨手扔到一邊,臉色平靜沒有半點情緒。
在他下首,容揚一身紫袍懶洋洋趴在桌上,長大了許多的他邪眉入鬢,笑起來壞壞的,給人一種邪氣的感覺。
他隨手撿起那本奏摺掃了一眼,嗤笑一聲,直接將奏摺撕了。
“皇兄,這些蠢貨殺了就是,理他們作甚。”容揚臉上揚起一抹冷笑。
容昊瞥了眼被粉屍碎骨的奏摺沒有責怪他半句,反而說道:“但你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的。”
若是能打下去,他也不願意輕易放棄。
雖然容國消耗很大,但趙、江二國也不好過。
可再打下去並沒什麼好處,除非他們能打下任意一國,這樣才能彌補這段時間的損失。
不然除了停戰外,沒有別的出路了。
要知道東晉還完好無損的立在那裡。
即便東晉女帝承諾暫時不會插手戰場,但誰能保證戰後東晉不會落井下石。
這世道,用最深的惡意去揣測他人總會讓自己多條後路。
看到容揚不以爲然的撇撇嘴,容昊微微皺眉,又快速的平復了下去,他淡淡道:“你太傲氣,又殺性太重。”
容揚笑道:“無妨,我的理智足以控制殺性,我的實力足以支撐我的傲氣。”
這話容昊沒法兒反駁。
他們雖然年歲相當,但容揚這些年像是開了掛一樣,修爲噌噌噌的往上漲,如今已經是人榜前五了。
容揚偷瞄了下兄長的神色,斬釘截鐵道:“我要去戰場。”
容昊神色頓時沉了下來,“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他不等容揚的回覆,直接側頭看向一旁的華琨總管。
華總管苦着一張臉,說:“回大太子,據臣所知,並未有人在二太子耳邊多嘴。”
容昊這才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了容揚身上。
“理由。”他神色沉寂的問道。
隨着邊界戰事的綿延至今,容昊揹負的國運和民心太久,讓他小小年紀看起來冰冷一如極北之地終年覆蓋着厚厚積雪的山峰,沉默又冷寂。
容揚心中讚賞,他與兄長不同。
他接受了烏尊的許多記憶和力量,看上去是個小孩子,實際卻有種已經過完千年萬年的滄桑。
而兄長卻只是個小孩子,而這孩子如今擔負一國興衰,做的相當不錯。
就連他也不敢保證,可以做到像兄長這麼好。
那麼唯一能實現他價值的,讓他爲兄長減輕些負擔的,便是去戰場殺敵。
且這是母皇的江山,他也想出一份力呢。
“皇兄,需要停戰了。”儘管理由有很多,但這纔是最重要的。
國內已經不堪重負,他們已經將劍帝與母皇多年休養生息的底蘊耗費一空,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否則容國會傷筋動骨。
容昊沉默不語,他手執硃筆批改着奏摺,手穩的一如他握劍之時。
“如此,你去吧。”容昊將批改好的奏摺放在一旁,頭也不擡的說道。
容揚神色一喜,隨即又嚴肅了下來。
他單膝跪地,刻意將聲音壓的低沉可靠:“臣弟前往紅海後,請皇兄保重身體,待臣弟凱旋而歸。”
“活着回來。”容昊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容揚擡頭,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諾。”
容揚離開乾京後,大朝會召開。
文武大臣分站兩邊,丞相掌控大局。
這次朝會最重要的議題便是是否停戰。
若是停戰,是議和還是聯姻等等。
雖被兩國聯手威逼,但無一人說出投降。
當然肯定有人心中這麼想的,投降可最大限度保住國內力量。
然容國被劍帝統領太久,劍帝剛正不阿,寧折不彎。
整個容國的風氣也帶着這麼股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烈性。
後來煦帝上位,她看起來溫軟無害的,手段卻比劍帝還狠辣。
報仇從不耽擱,更擅長秋後算賬,從未有過任何委曲求全的表現。
這麼兩任帝王的風向標在那裡擺着,誰要真沒眼色敢上去討嫌,怕是覺得官途太累了想回家種地歇歇吧。
容昊與容嫺性格不同,做不來她那套,便板着臉面無表情。
因爲這個表情最好做,沒什麼難度還最唬人。
看着下方吵成一團的朝臣,容昊神色沒有半點變化。
站在隊伍中央的鬱肅卻忍不了出列了。
他面向衆臣,神色不悅道:“肅靜。”
他有着整肅朝堂紀律的職責,眼看這羣人越來越不像話,便出言訓斥:“太子當面,怎可言行無狀,御前失儀。”
話落,大殿之前的翁鳴聲瞬間消失。
不管心裡怎麼想的,他們面上都是一臉敬服,躬身請罪道:“臣等失儀,請殿下恕罪。”
容昊看着衆人目色清明,眼底彷彿有深不可測的漩渦,將面上的稚氣遮掩的全無蹤影,讓見到他的人只會認爲天威重重。
“繼續。”他聲音稚嫩,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容昊心中清楚這羣人不過是見他年幼,不知不覺便忽略了他失了儀態。
他們一心爲國可以肯定,但對他這個儲君的心思就不那麼純正了。
下方討論聲再起,容昊端坐椅子上,微微擡頭目光落在氣運金龍身上。
若是母皇在一切肯定都不同了。
道臺論戰已經過去五年,東晉女帝已經歸國,其他倖存的人也都冒頭爲人知曉。
唯有容嫺。
唯有這個當世衆人皆知的武王沒有任何消息。
若非天道當年明明白白告知所有人煦帝還活着,他們怕真以爲那人已經隕落。
容昊心中放不下,雖然五年前母皇意識回來過一次,但也只有一次罷了,之後就再沒消息。
三國交戰五年,死傷無數。
容國氣運受損,百姓已有怨言。
一不小心,萬載基業便會付之一炬。
這麼大的事情容嫺卻沒有現身,這不合邏輯。
除非她沒辦法回來。
不管是因爲什麼,都不是一件好事。
也正是容嫺的遲遲未歸,容國上層才漸漸浮躁起來。
不過是葉丞相與白太尉的壓制才安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