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過去,容嫺神色忽然一動,放下醫書,換上綠裙外罩紗衣,揹着藥箱就朝外走去。
門口,婢女看到她這副姿態沒有任何意外,這七天容大夫每每爲夫人診治完後都會出府爲其他人看診,城主也默認了此事。
“容大夫這次也不用人跟着嗎?”婢女習慣性的問了一句。
容嫺搖頭拒絕:“不用了,我是去看病,又不是去遊玩。”
婢女恭敬的退到一邊沒有再阻攔她。
容嫺走出城主府後,路邊的百姓都熱情的朝着她打招呼,容嫺也面帶笑容迴應了每一個人。
直到走到僻靜處,她腳步微頓,陰影處的曲浪低聲說道:“大人,沈久留這幾天一直暗中跟着您。”
容嫺擺擺手,曲浪會意退下,她眼波一閃,眼底帶着暖暖的笑意朝着這片貧居而來。
路口衣着破舊卻意外乾淨的小孩兒大老遠的看到容嫺出現,驚喜的喊道:“容大夫,您來了啊。”
話音落下,從牆下小洞、從樹上、從大石後冒出一個個小孩兒,全都圍着容嫺嘰嘰喳喳的說話。
“容大夫,我娘在家熬了雞湯,您中午去我家吃飯吧。”
“我娘也熬了雞湯,還炸了螃蟹,可香可脆了,容大夫,您去我家吧。”
“容大夫纔不吃肉呢,容大夫說她食素,我會下面條,容大夫去我家吃吧。”
“我姐也炒了好幾樣菜,都沒有肉的,容大夫去我家吧。”
容嫺無奈扶額,她摸摸幾個小孩兒的腦袋,溫聲道:“今天我要去給小茹的娘看病,可能來不及吃飯,你們一個個都乖,家裡有香噴噴的飯菜就趕緊吃,一個個吃飽飽的纔不會生病。”
小茹拉起弟弟的手,歉意的對着容嫺道:“容大夫快請,我娘已經等候許久了。”
容嫺朝着幾個孩子安撫的笑了笑,跟着小茹朝着那破破爛爛的院子而去,邊走邊問:“你娘精神如何?”
小茹臉上帶着幾分喜色說:“娘聽說容大夫要來,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今天已經能坐起來了。”
容嫺神色滿是欣慰,她走進房間後,也沒有嫌棄屋子的陰暗潮溼,直接坐在牀邊對着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婦人道:“嫂嫂看上去確實精神了很多。”
婦人感激的笑了笑,啞聲說道:“都是容大夫妙手回春。”
容嫺替她把了把脈,從藥箱拿出銀針,雙手飛快的將針紮在了她的身上,又拿出一粒補氣的丹藥讓婦人吃下,這才慢條斯理的拔下銀針。
“沒事兒了,以後凡是想開些,別憋悶在心裡。嫂嫂之前是身體虛弱,這兩天我爲你調養了下,下午便試着下牀走動走動,多走走身體也好的快。”容嫺輕聲安慰道。
婦人高興的說:“好好好,都聽大夫的,謝謝容大夫,要是沒有您,我可能已經拋下一雙兒女撒手人寰了。”
容嫺手一頓,將藥瓶放在她手裡,溫聲說道:“嫂嫂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你要是去了,讓小茹和小樂怎麼辦?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這瓶藥每天溫水吞服一粒,不出十日就完全康復了。”
婦人常年蒼白的臉上因爲激動漫上了一層紅暈,她又一次感謝了容嫺後,再三的請求容嫺留下來吃頓飯再走。
容大夫爲她看病不收診費,連藥費都不收,這讓她心底過不去的同時也滿是感嘆。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希望上天保佑容大夫這樣的好人一輩子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小茹將人送到門口後,不捨的問:“容大夫,您真的不在我家吃頓飯再走嗎?”
容嫺揹着藥箱,笑容柔婉:“不了,我還要趕去你李爺爺家呢,小茹乖,在家裡好好照顧你娘,下午扶着她在院子裡多走走,屋子裡潮溼的被褥多曬曬,以後就不會老是生病了。”
“嗯。”小茹乖乖的應了。
容嫺這才放心的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來到了這位李姓老人的家裡。
老人跟他孫子相依爲命,一直以賣茶爲生,前些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發現擡回來時已經不能動彈了,家裡窮也沒有錢請大夫,只能一直癱在牀上。
容嫺銀針刺穴,爲他疏通了筋脈後,手中靈力閃爍,飛快的在老人身上點了幾下,將傷處的筋骨打斷重新接好,又快速的拿出續命丹塞進老人嘴裡。
感受到他氣息的平穩,這才鬆了口氣。
“容大夫,我爺爺沒事了嗎?”之前說他會下面條的小孩兒緊張兮兮的看着牀上熟睡的爺爺問道。
容嫺拿出一個瓷瓶交給他,說:“別擔心,你爺爺不會有事的。這裡面的藥都是補身體的,每天給你爺爺吃一粒,他很快就能帶着你再去賣茶葉了。”
木木開心的接過瓷瓶,仰頭說道:“容大夫,這會兒都中午了,我給你下碗麪條吧。”
容嫺整理着下藥箱,委婉拒絕:“我要去給別人看病,還要回去補充藥材,你在家好好照顧你爺爺,他一會兒就應該醒了。”
木木十分懂事的說:“嗯,我會的。”
容嫺站起身背起藥箱朝着外面走去,剛剛走出小院,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眼裡飛快掠過一道幽光,扶着路上的樹身形晃了晃。
她臉色有些蒼白,靠在樹上掩脣咳嗽了許久。
‘轟隆’一聲雷響,容嫺擡頭看去,烏雲聚集,馬上就要下雨了。
她沒有動彈,好似全然不在意,緊閉着雙目靠在樹上好似睡着了,那眉宇間的倦怠疲憊格外讓人心疼。
‘轟隆’
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
一把油紙傘突兀的出現,遮住了大雨。
容嫺嘴角隱秘的翹了翹,她睜開眼睛看去,大雨中,青年白衣纖塵不染,周身縈繞着清冷的氣息,一雙清亮的眸子乾淨的緊。眉宇間一抹硃砂耀眼惑人,在雨幕之下,他就好像從天而降的仙,又像是雨中的妖精。
他與小時候完全不同了,小時候調皮搗蛋,坐下來就好似渾身長蟲子一樣難受,如今整個人卻沉穩了下來,氣質清絕,冷然孤寂,淡漠脫俗。
容嫺嘴角動了動,聲音輕若蚊聞:“……鬱修。”
轟隆一聲雷響巧合地將她的聲音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