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許久。
大宇衍聖率先打破沉默:“本意是讓你去試探李長生的深淺,我不怕比我強者,只論鬥法的話你比我強。但到達了無相層次,哪怕只是觸及到門檻,你應該也能夠感覺到,強弱於我們毫無意義。”
“無相比的不是誰的法力,誰的寶劍,誰的道法多。如果我想,也可以像李長生那樣學習無數種神通法術,甚至比他還多。”
“成道者,在於至簡。”
話音剛落,秋無極右手虛握,白金色的斬仙劍入手,純粹而極致的劍意化作法則。
宛如純粹無瑕的玉琉璃,既無煞氣,也無銳氣,只是純粹的劍。
茫茫劍意盪開乾坤,當爲天下第一劍。
“如此便是至簡。”
秋無極無疑已經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無相之力,這也是他從那道貫穿大日的雷槍中所領悟到的。
常人只能看到雷法,而他則是看到了其中斷絕天地的毀滅之意。
劍者,兇器也。
如此正好符合他的道,隨後是參悟吃透,舉一反三,更進一步。
僅僅是通過領悟它殘存的痕跡,就能讓自己早已停滯的道行再進一步。從一個“瞎眼無相”,有了一隻眼睛。
大宇衍聖依舊搖頭:“若是7年前,我會支持伱去挑戰李長生。但現在不一樣,我們改變了策略,原本那條路走不通。”
“爲何?”秋無極眉頭微皺。
之前道尊與自己說過,讓他去挑戰李長生,成功與否不重要,真正的目的是讓對方露出底牌。
而秋無極也不在意,他只求與李長生一戰。
如今短短6年過去,竟然讓這些無相改變了想法,哪怕去送死的不是他們自己。這意味着此行可能是無用之功,無相們不想浪費自己這把劍。
秋無極那顆七巧玲瓏心閃爍着華光,抽絲剝繭的世間真理與謊言。
‘李長生強悍到自己已經當不起那把劍了。’
大宇衍聖手指上指蒼天,意有所指的說道:“無相乃天成,我等皆爲天地的一部分,能夠察覺一些常人所無法察覺的事物。六年前,我的兄弟失蹤,歲月大道並未隕滅,但我無法確定肉體是否已經被李長生殺死。”
“這是道尊與我的因果,無關緊要。你是否還記得這方新天地歲月長河的盡頭,一切因果的源頭?”
秋無極點頭。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瘦弱的少年,他躺在病牀上,檢測生命的儀器嘀嘀嘀的響起。
他是如此的消瘦和脆弱,卻在某一刻綻放出無上的因果,彷彿一呼一吸之間開闢的一方天地。
然後他們找到了破碎的修行界。
“你們無相通過某種手段感知到了李長生真正的實力?”
“不。”大宇衍聖搖頭,沉聲說道:“我們看到了天地的毀滅,但卻沒有看到李長生的深淺。”
“可否讓我一觀?”
秋無極波瀾不驚的眸光之中多了些許的興趣。
或許自己看到李長生毀滅天地的過程,能夠讓他劍道更進一步。
大宇衍聖並未拒絕,眼中玄妙的靈光微動,周遭的氣場剎那間天翻地覆。
秋無極瞬間被拉入了某種幻象之中,但渾然天成的不像是幻覺,又像是天地遺留的某種記憶。
他看到了殘破的仙宮,看到了無數天人的遺骸,看到了一個白衣仙。
他看到雷光閃過,天地爲之傾覆。
他看到天道化作人形與李長生鬥法,鬥法的過程有時清晰,有時模糊。
最爲清晰的時候是天道使用空間相關的力量。
這或許就是無相能看到如此情景的原因,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們與李長生鬥法。
秋無極剛剛泛起一絲一毫的思緒,緊接着立馬被無窮無盡的雷光籠罩。
那是李長生的道,無止境延伸,看不到盡頭的道。
天地演化至今已經無限接近圓滿,而面前這個道人卻正值壯年,他的道仍然在向前延伸,此時此刻的他還未到盡頭。
道人擡指一點,一聲絕天,秋無極猛然倒退幾步,氣息繚亂,他又回到了現實。
秋無極深呼吸調理繚亂的氣息,隨後問道:“前輩,可將天地之毀滅一觀到底?最後如何了?”
“我只看到空間徹底破碎的那一刻,並未看到天地最後一刻,或許道尊知道。”大宇衍聖搖頭,隨後話音一轉:“但我知道如何殺死李長生,確切來說是吾等勝出的唯一途徑。”
“非陰謀詭計,而需要堂堂正正,以天地之力馴服他。故,天地需要比仙宮更加昌盛的時代,匯聚億萬衆生之願力,集結九位無相之法則,畢其功於一役。”
“你需要活着。”
盛世乃斬仙刀,此前他們都走錯了。
單純的武力手段是無法解決李長生的,就如同天地降下的警示,‘長生劫,道果落’。
長生是一種劫,而不是一個人。
秋無極恍然大悟道:“劫數不可敵,只可渡。”
“你能參悟就好,我們需要的是等,是陪着李長生演好這場盛世太平。然後在最爲鼎盛,最爲偉大的時代,在鮮花與掌聲的簇擁下,天地會落下刀俎。”
大宇衍聖本以爲如此應該能勸住對方,下一秒天地一白,一道劍光從天而起,刺破了層層疊疊的空間。
秋無極消失在原地,朝着藍星的方向急促接近。
大宇衍聖愣了幾秒,隨後一步踏出轉瞬間又跟上了對方,略顯無奈的說道:“你現在也沒有拔劍,更不存在退縮。憑藉你那顆七巧玲瓏心,難道就想不明白嗎?”
“現在去送死,只會讓天地之力少一分。”
七巧玲瓏心,這是秋無極的真身。一種存在於天地之中的氣,無形無色,象徵天地一切智慧。
在佛門之中有另一種說法,即是佛心。
秋無極應當是天地間最爲聰慧之人,最能夠明白天地至理。如果不是被道尊參與去與鳳媧廝殺,如果沒有那位自然樹尊,或許後世無相有他一位。
時也命也。
但秋無極不可能不明白。
秋無極一邊飛遁,一邊說道:“正因爲如此,我才更應該去挑戰他。”
“爲何?”
“因爲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強。你們所求是勝過李長生,而我不是,絕對不是。”
秋無極緊握着手中的斬仙劍,目光緊緊的盯着數千萬公里之外的藍色星球,眸光之中閃爍着純粹的向道之心。
“我想與他一戰!不求勝,只此一戰。”
“……”
大宇衍聖無言。
他知道再也無法攔住這個瘋子。
或許對方根本不是提線木偶,只是恰好道尊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秋無極無所謂是否被指使。
可當他們的想法與秋無極發生衝突,就會變成如今這樣。
秋無極會毫不猶豫的行動。
忽然在兩人的前方,無窮無盡的天地之力忽然匯聚,一張無形的大網張開,最終化作彷彿能握住一顆星球的遮天巨手。
抓向了他們,看似緩慢,瞬息之間橫跨上萬裡。
空間開始坍塌,無與倫比的吸力從巨手之中散發,一個明暗不定的光暈出現,無窮無盡的光線被扭曲。
那是光被抓住了。
而秋無極自然也不例外。
“道尊?”
大宇衍聖停下腳步,一呼一吸便掙脫了巨手的吸力,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只有秋無極以更快的速度飛向了巨手,最終落入其中,化作一塊蒼白的空洞。 裡邊的空間無止境的延伸。
“看來秋無極對於道尊而言,比我想象中還要重要。”
道尊攔路是大宇衍聖沒想到的,因爲對方已經徹底被李長生鎖定。不出手還好,一出手就會像前幾次那樣直接被切下一部分。
道尊看起來像是與李長生斗的有來有去,天地間那些足以觀摩到無相鬥爭的聖王,暗地裡或許已經認爲二者持平,至少也是同級別的。
又認爲其他無相與李長生也在一個層次。
以前大宇衍聖是這麼認爲的,直到那天他看到雷光硬生生的將道尊之力碎裂,以及朝自己飛來的那道雷霆。
自那以後大宇衍明白,道尊與李長生的對峙,實質上是他的慢性死亡。
出手次數越多,距離真正的隕落就越快。
合道讓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存在於天地,讓李長生無可奈何。反之,也讓他無所遁形。
道尊認爲秋無極竟然比自己的一部分重要,哪怕冒着被李長生髮現的風險,也要攔下來。
大宇衍聖幾乎下意識般看向了藍星,呼吸變得略顯粗重,警惕着那即將飛來的雷光。
一秒,兩秒,三秒……
雷光並未出現,但前方卻有一點寒芒,刺破道尊之法。
秋無極從無止境的空間之中飛了出來!
“什麼?”
大宇衍聖微微瞪大雙目。
若是李長生來,一招破除道尊之法他不奇怪。若是其他無相來,破除道尊之法同樣不奇怪。
唯獨不可能是秋無極。
他不是無相,如何破局?
秋無極高舉仙劍,冷冷的目視前方,道:“師尊,讓道。”
“哎。”
悠悠的嘆息聲迴盪。
天地之力緩緩的退去,秋無極稍微鬆了口氣,轉瞬間更加龐大的天地之地如海嘯般奔涌而來。
秋無極再度展出一劍,劍光如雪,天地寂滅。
一種足以毀滅天地的偉力,彷彿對天地有着某種天然的剋制性,如熱刀切豆腐一般破開了天地之力。
秋無極目光冷冽。
“師尊,你若是真身前來尚可,如今就莫要用分身來糊弄徒兒,我足以斬您之三尸。”
許久。
一道非男非女,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
“天之道,天機變化,你此去並非命理。”
“無極,你也成爲了變數之一,爲何?”
一分細微的疑惑,道盡了道尊疑惑。天地之間除了李長生以外,一切的一切都在天道之中。
哪怕是那些無相,也無法倖免。他們只是存在拒絕的資格,而絕對無法徹底脫離天地。
真正的超脫,只有他。
可如今秋無極竟然脫離了命理因果,脫離了天道推演的軌道。
若是以前的秋無極,他絕對不會忤逆天道。
爲何會如此?究竟是何物在影響他?
“此心,皆爲吾意。”
秋無極並未回答,但他眼中與手臂上閃爍的雷光,已然給出了答案。
他未曾有超脫的資本,脫離天道的軌跡,是被一個更爲偉大的存在吸引。
七竅玲瓏心,天地之聰慧。
最爲尊崇天道,明白命運因果之不可爲。這並非奴性,而是一種大徹大悟的通透。
如今這份通透,也讓秋無極離開天道。
秋無極會倒向李長生。
道尊一念即通,天地之力悄然退去,留下一塊樸實無華的木柄。
木柄渾然天成,上邊細微的紋路刻畫山川地脈。
“此乃,本尊前世剝奪鳳媧之道基,你拿去吧。”
木柄飛入斬仙劍,取代了原本的劍柄。其中殘存的無相之力,讓這把仙劍更上一層樓,真正意義上徹底達到了天劍水平。
道尊對於背叛,並未展現出任何的殺意,又或者是斬草除根的想法。
而是非常大方的,成全了弟子訴求。並非出於善心,而是天道的推演。
世間萬物並非只有成與敗,也絕非只有兩頭的管道,它更像是錯綜複雜的毛線團。
秋無極目前的實力,李長生不屑於全力出手,甚至不會出手。因爲他只是擁有無相之力,而沒有無相的位格。
而鳳媧道基,可以彌補秋無極缺陷。
屆時秋無極必死無疑。
也算是成全了他。
秋無極瞭然,卻未曾拒絕。
供手彎腰行禮,道:“謝師尊賞賜,徒兒定然赴死!”
言罷,再度化作一道劍光,朝着藍星飛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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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李家小院。
林園幽靜,鳥語花香,山泉水流過古色古香的房屋。
李易躺在竹椅上,瓊羽拿着芭蕉葉做的扇子爲其扇風,前方有白衣劍仙於落櫻之中舞劍。
這就是仙人樸實無華的退休生活。
本來他的注意力在天外那細微的劍光,他感覺到了一些道尊的氣息,但下一秒就被劍舞吸引了。
或許這就是爲什麼君王不早朝的原因。
東雲舒劍法凌厲而優美,如同三月飛雪中的寒梅。
悠然的琴聲爲其伴奏。
兔兒撫琴,輕紗隨風飄揚,傾國傾城。
一曲終,東雲舒收劍而立,清冷的面容略顯紅潤,帶着細微的羞澀。
“李兄,如何?”
她是第一次舞劍,施展這種毫無殺氣,只爲了好看的劍法。
李易愣了幾秒,再次擡頭時天上的劍光已經消失,這不重要,對他而言只是一點小插曲。
但李易忽然覺得短視頻裡那些美女跳舞索然無味,特別是每次他看視頻,雲舒就給他舞劍,讓他有些心不在焉。
因爲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
更重要的是李易每次都得念幾遍清心寡慾咒,不然就壞了一個月交一次公糧的規矩。
雲舒也跟兔兒學壞了。
感覺復陽了,拿個手機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