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良久,氣氛算不上十分緊張,只是有些出乎意料。
蕭雲天以爲清玄身爲仙人近臣,傳聞中的仙人之子應該會毫不猶豫站在他們這一邊。而清玄則是第一次遇到,同爲仙道時代又不受自己掌控的強者。
而這種強者不止一個,保守估計有上千之巨,其中至少三十個聖王。如果元嬰境天人全部轉世,那麼數量會膨脹到數萬。
當此世有數萬個天人,那麼他們的太平盛世就不再是開玩笑,而是足以席捲天下的洪水。
並且除了仙人以外沒有任何勢力可以阻擋,或許那些超脫的無相存在可以,但祂們要是對天人出手就是找死。
仙長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天人踐行理想過程受挫無所謂,可無相出手就是以大欺小。這個道理本就是一個潛規則,小輩鬥法大能最多保全性命。
真出手了,能被人嘮嗑一輩子。同時如果對方也有靠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還有目前最強的天人是焰天君與蕭雲天,那位大聖人給的文獻中記載這兩人都是屬於船舶司,也就是鷹派。
兩人大概率不會完全配合自己的行動。
如果千道真君也轉世,說不定能制衡一下。
清玄內心頭疼,他感覺自己面對幾萬個渡世禿驢,都是殺氣騰騰的。
他率先打破沉默,道:“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完全的共識,既然如此貧道可以先讓一步,仙宮想幹什麼我不干涉,但一些關鍵性問題上我必須有表決權。”
“而神州依舊會提供靈石,靈藥,靈物等物資。”
“自然。”蕭雲天點頭,也拿出自己的誠意:“仙宮有六司,六司之上是白玉宮。仙人之下是司主,我願以特別司主的身份待您。”
司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由於仙宮的龐大,每一個司主的權力都遠超現代地區官府最高領袖。國的權力是有界限的,而仙宮沒有。
例如城管司,其權能就是管理城市,換算過來就是官府,一個統管天地萬族的官府。
特別司主並沒有實權,是一種閒置,也是一種監督崗位。他可以直接向仙人檢舉任何,直達天聽,非常符合特殊二字。
再者,蕭雲天這個職位也不是隨便給的,清玄身在神州,又是仙人近臣,應該是能隨時聯繫到仙人。
實際上就是空手套白狼。
但除此之外蕭雲天拿不出其他東西,若是仙宮傳承,那萬千神通道法固然珍貴,但他不會拿來利益交換。如果清玄老祖想要,他就會無條件給。
不過現在文庫還未重建,沒辦法一下子全拿出來。
蕭雲天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靈活一閃,在他極度精湛的法力控制下,一塊巴掌大小的琉璃牌凝聚而成。
其中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體,如從神州一般的象形文,修行界的文字,其中有大半是目前讓所有本土修士抓耳撓腮的道文。
一種可以象徵某種法則的印記,一般用於佈陣與煉氣,以及記錄功法神通。
用道文撰寫一個完整的神通,有時需要數十年的時間,甚至是上百年。因爲其中要蘊含相應的道韻,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刻幾個字,畫幾個符。
蕭雲天手上的只是一個目錄。
“老祖,依照仙宮的規定,司主可以隨意的查閱與學習任何神通。不過目前由於轉世的緣故,仙宮文庫還被重建。您可以從上邊挑選一些神通,我讓學習過的天人給您送去。”
清玄接過琉璃令牌,神識稍微向裡面探去,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粗略的數了一下至少有幾十萬,其中神通就有上萬門。
劍,刀,槍,斧,棍等等百兵之技藝,金木水火土之天地神通,丹器陣三派之流,佛道魔三教之法應有盡有。
如果想將這些神通全部編纂出來,哪怕自己知道所有窮極一生恐怕都難以鑄成書,以傳後人。
整整上萬門神通,幾十萬上乘的道法,哪怕排除迭代重合的數量,那數量也是十萬起步。
如果此前自己沒有得到關於仙宮歷史的文獻,清玄大概會覺得此記載吹噓成分過大。上清宮這種傳承至太古時代的門派,無數年積累下來的神通也就不足三位數,算上雜七雜八的道法也才上萬。
蕭雲天拿出來的幾乎都是一等一的神通,隨便拿出一門都能開宗立派。
如果不把仙宮看作一個門派,看作一個文明,一個長治久安的盛世,如今又合乎邏輯。
如果把神通道法比作知識,現代圖書館數不勝數,龐大的數據庫更是囊括萬千。如此是百年的文明發展所締造的,在長久的戰爭與短暫的和平中知識不斷的積累。
而仙宮一萬年的太平盛世,是一個所有人都能發揮自身才能的社會,是凡有志者功必成的偉大時代。
縱觀仙歷,只有能力不足,而沒有不敵天數,不敵出身。
蕭雲天是普通人家出身,焰天君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乃至千道真君也是天人中的普通人家。
在仙長的羽翼中,衆生平等,萬民皆龍。
可惜無法一觀啊。
維繫這萬古未有之的盛世,仙長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何等的代價?
清玄不由得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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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人的一生總是有舍有得,遺憾是絕大部分人的,事事如意永遠是極少數。可仙長已經竭盡全力過許多,卻好像從未得到滿足。
到最後連稀疏平常的清閒都要失去。
“老祖可有想要的神通?其中關於劍道,我都習得八分真傳。”蕭雲天詢問道。
他以爲清玄的愣神是被漫天的神通法術給震撼到了,哪怕是天人第一次見到文庫的目錄也是久久不能自語。
仙宮開明,但絕非任何道法都開放。尚未成年者接觸不到具備大規模殺傷性的道法,品行有劣跡者只能選擇少部分神通,而被稱爲人傑的化神修士也只能選不超過三門神通。
如此也是爲了保護他們。
道法並非越多越好,在精而不在雜。
只有聖王才自由的閱覽文庫,參悟前人之法,再創造出自己的神通。長久以往,仙宮文庫才積攢下了如此多的神通道法。
“不了,目前的神通已經夠我用了。”
清玄搖頭。
可在蕭雲天看來,老前輩這是拉不下臉面啊。
畢竟文庫裡的神通已經不知道迭代了多少代,經過無數強者改良。就比如自己所用的劍法,劍意雖是太上無極劍意,但劍法卻是融會貫通了劍宗三十六劍道神通,上千名劍道宗師之法,終成太青劍。
太,皆無上。
青,皆青天。
拋開自己的劍道,許多宗師的神通都或多或少比前人強。或許起初只有一毫,可經過萬年的歲月,無數代宗師的改進,已然遠勝於原版。
可老前輩都是不服輸。
蕭雲天見過很多這種老前輩,年輕時他也算得上狂妄自大,許多劍道宗師都被他打敗過。而那時的自己並不懂得謙和,不會委婉的安慰對方。
大多是非常直白的說了一句:你輸了。
狂傲不羈說的就是他,他也確實有資本這麼狂。
修士永遠是實力說話,縱然仙宮不以實力分尊卑,強者更不能毫無理由的決定弱者的生死。但仍然保留着強者享受鮮花與掌聲的權力,只要蕭雲天不害人,爲人處事狂傲自大也無事。
一直到他接受了仙人愛的教育。
蕭雲天整個人都變得尊老愛幼起來,他言道:
“老祖,不必客氣,更不必擔心轉修的負擔。您應該是修行上清宮之法,而文庫之中有至少1/10都蛻變於上清法門。”
清玄依舊搖頭,隨後笑盈盈的說道:“貧道有雷法。”
這個後生晚輩很高傲,也來勢洶洶,他自然清楚對方的心思。想用仙宮萬千道法壓自己一頭,佔據一定的主動。
如此清玄很熟悉,因爲他也經常用仙人之法壓其他人。
擡手,一道驚雷照耀四方,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轟隆隆!!!
蕭雲天下意識的擡手格擋,這是深入靈魂恐懼,也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一生無敵,10歲同齡無敵,打遍少年宮無敵手。50歲同階無敵,在學宮之中永遠是年級第一。百歲越階殺敵,金光勝元嬰。
一千歲徹底無敵仙宮,就連自己的師傅也不是他的對手。
2000歲無敵於天下,同爲聖王者,以一敵三猶可勝出。
無敵心,無敵路,鑄造了他舉世無雙的得道位格。
蕭雲天甚至有想過超越仙人,對於長輩的最大敬意就是超越對方,他也爲此拼盡全力。
然後在那一瞬雷光面前,一切都化作虛無。他沒有死,修爲更上一層樓,卻也失去了那日之前的傲氣。
“如何?”清玄笑眯眯說道,“此乃仙人之雷法,文庫裡應該沒有吧?”
仙長的雷法無法用某種道文象徵,也就是說無法記錄,想學只能不斷的被雷劈。
而清玄恰好轉世以來被劈了很多次,學會了幾分皮毛。
蕭雲天沉默半響,道:“老祖總需要一些防身手段吧?”
“沒事,我有雷法?”
“丹器陣……”
“我有雷法。”
“……”
蕭雲天很想罵人,可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他能說仙人雷法沒用嗎?誰敢說他第一個急眼,但現在應該不要臉的老傢伙拿雷法壓自己。
他作弊,他作弊啊。
“老祖還有其他要求嗎?”蕭雲天避開這個話題。
清玄搖頭,道:“貧道已經沒有其他額外的要求,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告知你們,關於皇極宗的。他們的背後是魔淵,還有黑壤州的古佛我需要你們殺絕。”
“我需要伱們殺死古佛,阻止魔淵由清轉濁。”
——
老小區,榕樹之下。
老樹精與盤瓠對弈,他們已經換了一個棋盤,不去糾結那盤懶漢棋。
因爲沒有結果,事情的主動權完全掌控在李易手中。他想動就動,不想動就不動,沒有任何辦法去迫使對方行動。
如果有人想強迫李易動一下,大概率是找死。
兩人此時毫不懷疑對方的實力,而其他人或許沒有他們那麼深刻,但也絕對有一定的認知。至少知道單對單,沒有任何一個無相能打得過他。
新的棋盤叫盛世刀。
盤瓠在左,他棋盤上擺滿了【車】,意味着無可披靡之力。
此爲仙宮,橫衝直撞,舉世無敵。
老樹在右,他棋盤上擺着許多的棋子,雜亂無章,數量稀少,但有兩個【將】。
一個是第一聖,一個是古佛。
“你把事情告訴那個小傢伙,就不怕李長生怪罪你?讓他入局,而不是像那幾個女子一樣躲在李長生的羽翼下,享受天地未能得之寵愛。”
盤瓠不斷吃掉老樹的棋子,無論老樹如何反擊,最終都於事無補。
此乃黑壤。
百宗盟輸定了。
後續應該是仙宮立世,然後再造盛世太平。
可這個時候多了一個變數,那就是清玄,他知道了一切。
是老樹讓他告訴對方的,盤瓠很不懂,對方爲什麼要把這個小傢伙引入局中。要是哪天出了問題,李長生與他翻臉怎麼辦?
不知不覺中,盤瓠下意識的開始考慮李長生的感受。
“我?”
老樹精摸着長長的鬍鬚,笑道:“這不是李兄讓我告訴他的嗎?只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要告訴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明白。”
盤瓠問道:“你想再用人和破天道?”
“我想,但李兄估計不會同意。”老樹精搖頭,他太懂李長生了。
“那個小傢伙本來就在局中,他身處的位置就避免不了。而李兄最大的毛病就是把人當人看,尊重弱者,你會嗎?”
盤瓠搖頭:“弱者當尊強者,雷霆雨露皆是恩賜,何故理會他們?”
“這就是區別,但又不是主要原因。”
老樹精拿起一個【將】,直接放在最前方,繼續說道:“很早之前第一聖就已經顯露真身,他即是魔淵,魔淵即他。李兄想殺死他很容易,但又直到現在也沒有動手,哪怕知道天道命定之日。”
“當天道復甦,我們都會是天地力量的一部分。”
盤瓠沉默,他思考李長生目前爲止奇怪的行爲,近乎罔顧自身性命的懶散。
他想不通,可若是以李長生的過往思考。
是懶?
此時一個穿着拖鞋的青年,恰好從麻將館裡走出來,路過他們身旁。
或許不是說說恰好,而是每週三李易都會去打麻將。最近聽說他要回老家了,頻率也變得多了起來。
李易看了一眼棋盤,道:“無聊至極,你們都沒有手機嗎?這麼八卦,窺探那些小孩子的事情。”
表面上來看是棋盤,實際上是老樹精監察天地的本領。
就是魔淵也囊括其中,同爲無相也無法避免,這就是對於現在的全知。
洞悉無窮變化的自然之道。
也就自己能屏蔽這個八卦的糟老頭子。
“李兄給我幾千塊,我就去買一個。”老樹精笑呵呵說道。
李易毫不猶豫拒絕:“沒錢。”
他身上也就三千塊,在神都吃喝都不夠用。
盤瓠問道:“道友,你何不殺了第一聖,減少天地之力?”
“又沒惹我,我無故殺他幹什麼?神經病。”
李易投去鄙夷的目光,隨後揣着口袋吊兒郎當的離開。
神態自然而輕鬆,彷彿真的對外界不管不問。
不是懶,而是傲。
傲氣到極致,根本不屑於假借他人之力,甚至不屑於主動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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