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父王免不了給他一通責罵,那他至少要狠狠教訓伏山越,完成今日去下城的目標!
任何人上下浮空島,都必須通過驚鴻渡。
他們就在伏山越的必經路線上守株待兔。
想告狀?先捱打!
哪知道,這孫子居然不來!
又過半個時辰,天亮了。另一隊宮衛匆匆趕來,見面就瞪眼:“你們堵在這裡,意欲何爲?”
“太子命我們尋人。”
“尋什麼人?”對方緊聲道,“十幾位官員進出都能看見你們,還以爲天心島發生什麼大事!你們在下城所爲已經驚動宮裡,方纔太子和太保都被帝君傳喚,伱們也要進宮候審!”
太子守衛們只得應“是”。
“還愣着作甚?跟我們走!”
……
一個時辰前。
“這香雪居可是姚家的族產,價值與潘山居不能同日而語,據說連姚茂自己都很喜歡,每年要住上兩個月。我弄來賠給你,怎麼樣?”伏山越拍拍小夥伴肩膀,“不過我以後來靈虛城,就要住這裡。”
但他不僅跳樓,還把話說得陰陽怪氣。
“就算沒好處,出出氣也好啊。這世上有的是人,就喜歡幹損人不利己的事。”伏山越不爲所動,“我這裡有個倖存者說,太子桓殺我僕役時就惡狠狠道,他要給‘小杏’出氣!”
賀靈川點了點頭:“我們給他們添了這麼多麻煩,若不伺機報復一下,他們心裡也過意不去吧?”
大司農長嘆一聲:“殿下放心,我家一定幫忙,揪出幕後主使!”
“姚大人,什麼風雨把您吹來了?”
潘山居已被伏山越轉給賀靈川,但外人不知,還以爲那是赤鄢太子在下城辦公的住處。因此潘山居被毀一事性質十分惡劣,幾乎是往赤鄢國臉上狂扇耳光。
他年紀還不到五旬,頭髮烏黑濃密,額中間一點豎紋,顯然經常皺眉。
大司農父女又冒雨走了,賀靈川很快聽到外頭傳來馬蹄聲,噠噠噠越來越遠。
伏山越暗罵一聲老狐狸,表面冷淡道:“多謝大司農好意,我赤鄢還沒窮到買不起宅子容不下身!”
這廂伏山越擡手一撐欄杆,徑直從二樓跳了下去,就落在大司農跟前,才拱了拱手:
伏山越淡淡道:“它不愉快,就殺我的人,燒赤鄢的宅子?”
他對賀靈川道:“白雲山上那棟大宅香雪居,佔地至少是潘山宅的三五倍,園林造景就不用說了,裡面還有幾口藥性不同的湯泉,我聽說有一口泉水拿來釀酒做點心都是一絕;還有,之所以名爲‘香雪’,是因爲那地方到處都是白玉蘭和流蘇,一到夏秋滿樹潔白覆霜蓋雪,香飄十里。”
說到不老藥案大司農就是繞不過去的一家。賀靈川低頭一看,這位大官兒四方臉、濃眉飛挑,不怒自威,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慣常發號施令的人。
紅口白牙沒誠意兩句話就想勸他算了算了?
大司農卻在話中扣緊潘山宅是伏山越私產,這是要大事化小。
“此事說到底,因岑泊清而起。我女兒不長眼,挑了這個毀家敗門的夫婿,既害全家深陷泥淖,也害殿下受池魚之殃!”大司農瞪了姚杏寧一眼,不掩怒氣,“從這方面說,我家有責任!”
“殿下,我帶小女過來澄清,此事與我家沒有半點關聯!”姚茂態度鮮明。
伏山越抱臂:“你是說,不老藥案的真兇?”
“他有求於你。”作爲真正的苦主+全程觀衆,賀靈川笑道,“沒有誰的脊椎是彎不下去的。”
有數人自外頭的傾盆暴雨中走了進來,爲首之人褪下油帔,正是靈虛城大司農姚茂。
他只說這四個字,就閉上了嘴。
他身邊那人明眸皓齒,賀靈川也認得:
賀靈川也不回頭,只衝後方揮了揮手,意思是一路順風。
貝迦太子名爲烏桓。
反正挨劈的不是他。
“在他能夠自證清白之前,我半分也不信!”賀靈川啜了口茶,“我們在靈虛城的對頭,全都可以辯稱,對付我們沒有好處。況且,嫌疑人名單還要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老頭兒什麼意思,搬太子桓出來壓他嗎?大司農的意思,太子桓會大發雷霆、暴起殺人,並非受姚杏寧唆使,而正是因爲缺少了姚杏寧的陪伴和安撫。
“此事實在不該發生,我對殿下的損失深表痛心。”大司農嘆息,“殿下在下城住處已失,我家願意奉上白雲山房產一處,名作香雪居,供殿下歇腳。”
“殿下,我們也是苦主,有人暗中想要禍水東引,你我莫中奸計。”大司農再一次重申。
這麼看,香雪居就更香了。
伏山越嗯了一聲,依舊冷淡。
“姚大人看呢?”伏山越張開雙臂,在他面前轉了三百六十度,態度輕慢。
兩句空口白話,就想推卸責任?
“若杏寧真那麼做,對我家有何好處?岑泊清的案子鐵證如山,已經翻不動了。”
論歲數論輩份,他都是後進,大司農若在平時登門拜訪,伏山越要走樓梯下去作揖說哎呀您老怎麼親自來了,我這裡蓬壁生輝。
伏山越長長“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他帶姚杏寧冒雨趕過來,只是要知會我,這事兒不是他們乾的。”伏山越拎得門兒清,“太子桓突然跑下來找我麻煩,帝君九成要傳召他們父女。他們就是先過來打個招呼表個態,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都沒扔出來。”
“至於這件事最後要如何收尾——”他緩緩道,“全憑帝君處理!”
伏山越瞪着他,好半天豎拇指:“你小子,真黑。”
伏山越意味深長:“大司農幫自己的忙就好。”
潘山宅說白了也就是一棟不小不大的宅子,若不考慮赤鄢國的臉面問題,它在主城區都算不上豪宅。
好好兒一頓精美早飯,伏山越吃得囫圇吞棗,然後把嘴一抹:“我去天心島了。”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怎麼有點糊塗了?”伏山越攤手,“我住驛館,驛館被炸;我住在赤鄢買下來的潘山宅裡,潘山宅就被殺人放火,半個宅子都燒成了灰。我只不過來靈虛城跟進不老藥的進展,公事公辦怎麼就有人恨不得我粉身碎骨?”
大司農長女,岑泊清的夫人。
伏山越一怔,想了想:“沒注意啊。”
“這人罪該萬死!”
“不老藥案”現在是大司農心頭好大的一塊創疤,府中無人敢提。但伏山越偏偏就要往他痛處踩,還得多踩幾腳。
誰讓他現在就有這個資格?
姚茂果然毫不介意,甚至擡手回了一禮,正色道:“驚聞潘山宅變故,殿下可曾受傷?”
客棧昨天就被赤鄢國包場,沒有其他客人。伏山越又跳回二樓,對賀靈川道:
“有趣,大司農對我從沒這樣和顏悅色過。從前我每次見到大司農,他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眼睛長在天靈蓋上。”
“殿下,大司農來了。”
姚茂這句話說出來,邊上姚杏寧臉色微變,但他視若無睹。
“他們被白都使緊追不捨,還顧得上報復我們?”
姚杏寧也上前一步道:“太子桓在潘山宅殺人放火,絕不是我唆使的!從白沙矍返回靈虛城後,我就一直沒見過太子桓。”
伏山越一怔:“大司農?”
賀靈川笑道:“不急,再等等看。”
天還沒亮。他這個狀,一定要告到天昏地暗!
伏山越穿上雨帔,帶着十幾名手下正要出門,冷不防一名侍衛奔進來首先來報:
賀靈川蹺着腿、敞着窗,坐在客棧二樓的飯廳裡看半空中電如龍蛇,億萬晶珠從天而降。
姚杏寧。
“喂,自從有了浮空島之後,天上的雷霆是不是劈不到下城?”
幸好不像。
伏山越微微一哂:“大司農既然自辯清白,怎麼還要賠我住處?”
他應該面露關切,但那張臉怎麼看都很嚴肅。
他問賀靈川:“大司農的話,你信幾分?”
姚茂又道:“凌霄峰大概快要傳召我們了。殿下,我們先去面聖,後面時常聯繫!”
至於宅子裡被殺的僕役,伏山越從沒當回事,但潘山宅裡發生殺人事件,肯定要掉價。
姚杏寧閉上了眼,姚茂額角青筋一跳:
“太子桓年紀太小,易受唆使。它自幼與杏寧相伴,情誼深厚,但杏寧返回靈虛城後,帝君就禁止她探視太子桓,所以太子桓這些天都不甚愉快。”
現在他對賀靈川多少有些瞭解,見他這表情、這態度,就知道賀靈川胃口不小。
她和父親長得不像啊。
旁人拿到姚家的香雪居作爲賠禮,大概都要樂得合不攏嘴。
“他們又不止一個人。”賀靈川正色道,“如果姚杏寧真沒找太子桓告狀,那麼他又是聽誰說的?辦這件事的人,大概把痕跡都擦乾淨了,宮內想查也沒那麼容易。”
賀靈川又給自己斟了杯熱茶:“對了,你不急着上浮空島麼?”
“又不着急了。”伏山越眯起了眼,“讓有關人等先去,我可以排隊。”
後面的劇情需要梳理,因爲越來越複雜了。今天臨時做些調整,耽誤不少工夫。
向大家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