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大錢，不少了。所以賀靈川很乾脆地拒絕了他。
這葉子葉脈清晰、紋理分明，還挺好看的。最關鍵的是，賀靈川方纔摸到這片葉子，衣襟裡頭就發熱了。
神骨項鍊又嘴饞了？
老葛道：“我回去幫你打聽打聽。”
“謝了。”賀靈川把金紅葉片藏入懷中，“你不是說過，有個疑似洞府從沒被找到過？”
“哦對，就是這個根深潭。”老葛一指榕樹下的深水潭，“傳說大還宗的首岸仙人在此開了一個洞府，入口就是這潭清水。他最後在洞府中坐化，而洞府也隨之消失，再沒有出現。”
“首岸仙人？”賀靈川奇道，“墟山從前不就叫作首岸山？”
前幾天敦園發賣會上拍出天價的半截劍頭，不就是從首岸仙人的本命法器上拗下來的？
名人就是了得，跟他沾點關係的物件都能賣出天價。
“是啊，貝迦立國後才讓它改了名字。”老葛道，“以‘首岸’爲號是很大的殊榮，這位就是一劍削平石窟、給問道樹留一條生路的大能。”
賀靈川伸手拂了拂潭水，清泠泠、冷嗖嗖。
“盲猜有人跳進去找過了吧？”
“那必須有每年都有。”老葛笑道，“我聽說頭三百年每隔幾天都有人下水去找，好不熱鬧。不僅下水哦，好事者在天璣峰到處亂轉，把每條石縫兒都找遍了，還找光影、找角度、找各種傳說來揣摩。後來天璣峰嚴禁大家下水，這人數就直線下降了。”
潛下去的人數沒過萬也有大幾千，也沒見哪個幸運兒找到那個遺失的洞府。賀靈川覺得，自己可以不費這工夫了。
他猜靈虛城從前默許大家跳水，也是想借助羣衆的力量。既然大家試了三百年都不行，那就算了，都別找了。
衆人順着客流往前走，好不容易離開天璣峰，這道路立刻就鬆敞了。
“下一主峰是天璇。”老葛指着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峰，“然後，就到天宮所在的天樞峰，也就是我們今天路程的最後一站！”
衆人又有點小激動，除了拿到紅葉片的哥們兒，後者找了個理由提前下山了。
天璇峰的景緻很好，但大家的心思都掛在天樞上了。
山路越走越高，氣溫越來越低，路邊的花兒越來越少，草葉上開始掛霜。
撲面的寒風漸漸凜冽。賀靈川居然找到幾分行走風魔山的感覺。
天樞峰，靈虛城郊第一高峰。
姜陶一邊爬山一邊呵着白汽：“天宮的使者上下墟山，不用像我們這樣費勁兒吧？還有帝君，聽說他老人家經常上來。”
“那當然不用。”老葛咧嘴一笑，“人家有傳送陣法，從山腳直到天宮，根本不需要爬山。有份量的外國政要來了，同樣是直升雲霄！”
此時雲開日出，滾滾雲海暫時退散。
賀靈川轉頭望去，恰好能瞥見靈虛城上方的浮空島。
從這個角度看浮空島，別有一番意趣。因爲位置最高的那一座浮空島，看起來也比天宮所處的海拔要低一些。
其他幾座浮空島，從賀靈川現在的角度就能俯視了。
那上面鬱鬱蔥蔥，是真正的空中花園，又是有山有水，掩映亭臺樓閣。
賀靈川伸出手去對比一下，手掌能將遠處的浮空島擋住。
懷中鏡子問他：“你在幹什麼？”
“就這點兒大小。”他玩味道，“彷彿掌中江山。”
高霽林隨口一問：“誰的掌？”
賀靈川笑而不語。
當然是天神的。
雖然冷得要命，但爬天樞峰的遊客數量明顯大增，大家都想找一找俯瞰浮空島的感覺。
平時嘛，都是浮空島俯視衆生。
天樞峰其實有大大小小的伴峰六座，衆星拱月一般將它護在中央。
每座山頭幾乎都有建築，雲遮霧繞，仙氣十足。
老葛指着它們道：“這些便是都雲使、神侍和守燈使的住處，哦對，還有天宮守衛！”
他們一路從搖光峰走到天璇峰，路邊的守衛都是墟山守衛，沒有資格入住天樞峰。
道路盡頭，宏偉的大殿越發清晰。
不知怎地，賀靈川走到這裡就有些心驚肉跳，就好像有兇惡巨獸高踞山頂，張嘴等着他自投羅網。
這種危險的靈覺，不知來自第六感還是神骨項鍊。
山頂之上就是人間權力的巔峰啊。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上去。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山巔上飛雲暮靄，都被映成了流火。
白雲深處，琉璃金瓦閃着金光，宏偉的宮殿羣巍然成片，悠揚的鐘聲此起彼伏，待要細聽，又不知從何響起。
天宮侍衛戍守山梯，每隔五十階就有兩名，金甲執杖，目光森然。
天樞峰上的建築一律白柱金瓦，牆面或是月白，或是白底赭紅，對比身畔樸素的黑色山岩，有一種觸目驚心的奢華之美。
從第一對華亭開始，山路就是用藍玉鋪就，復百階漸變爲青玉復百階再漸變爲白玉，一直到天宮正大門口。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登天之梯。
無數人跪在這裡爬一階，叩一個響頭，喃喃祈禱。
他們透出來的虔誠發自肺腑，彷彿世間大事無過於此。
賀靈川就從他們身邊經過，一路輕快登頂。
眼前偌大廣場都用灑金白玉鋪陳，至少能站兩千多人。高山之上要騰出這麼一大塊地方不容易，老葛說，這是重修後才造出來的平臺，以供人們露天膜拜。
天樞峰是墟山的最高峰，但大還宗原先的主峰是天璇峰。
“這第一座大殿就是崇仰殿！”老葛來了精神，大聲講解，“修造它用掉黃金一百二十萬斤，珍珠九千斤，瑪瑙三千一百斤，硨磲珊瑚琥珀等都在兩萬斤以上！”
近看天宮大殿，樣式與地面建築完全不同。
人間的建築重在雕樑畫棟，但天宮建築喜歡用石柱代替木柱，用石牆代替木牆，而在柱、牆上精雕細鏤。建築本身外形敦厚正方，並沒有地面和其他主峰上的飛檐斗拱。
賀靈川從前去過的地方，殿是殿，塔是塔，二者互相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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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宮殿堂至少是三層起建，並且腦門兒正中還喜歡頂一座塔，或渾圓或削尖，款式與地面的浮屠又是截然不同。
賀靈川隨衆人入殿，頓時眼前金光閃動，震得他後退半步。
殿內鍍金，而且是十足赤金，柱、樑、牆、神像，桌椅、燭臺……基本上除了進來的遊客之外，每樣東西、每個角落都是金燦燦地。
甚至貢桌前的蒲團也是金絲織就。
當然遊客也別想偷走，否則大殿守衛一定會察覺，並且立刻剁手。
真地剁手。
殿堂很高，多用圓門拱頂。賀靈川擡頭恰見天花板上繪一幅羣星璀璨圖，夜幕採用整塊天然墨玉，顏色漸變，果然像夜空一樣深邃。最難得它天生帶有密集的亮點，打磨過後便是銀河。
至於其他閃亮的繁星，要麼是珍珠，要麼是水晶，或者紅藍寶石……
怪不得老葛方纔介紹說，建造這座大殿用掉那麼多珍寶。
珍珠如土金如鐵，不外如是。
賀靈川深吸一口氣，在這裡嗅到的全是財富和權勢的味道——
這兩樣東西，幾乎就是衆生的終極夢想，如今赤果果地袒露在這裡，對於頭一次進入天宮的所有遊客來說，感受到的震撼是全方位的。
賀靈川也算得上走南闖北，見識過無數廟堂深宅，用百斤黃金佈設傢俬就是小裡小氣，用上千斤黃金就是土裡土氣，但用上一百二十萬斤……
那就是恢宏大氣，世間僅見。
別忘了這裡是崇仰殿，供奉衆神之地。
殿裡列着大大小小神像，要麼威嚴、要麼慈悲、要麼兇惡、要麼驚悚，金身都是十足赤金雕成，而非表面鍍金。
這座大殿的設計者，直接將天神與財富、權勢緊密關聯。
而每尊神像前面香火嫋嫋，都有人類匍伏。
無一例外，神像都是人類或者半人半妖的形象。
姜陶一進殿就目不暇接，恨自己少生了兩隻眼睛，不停驚歎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建這大殿，成本不可想象。
他們蕞爾小國，建起這一座大殿的開銷，能頂他們多少年的國庫收入？
賀靈川看他和其他遊客的神情，就知道崇仰殿的建造目的已經達到。
這是權勢的降維展示。
高霽林則很好奇：“天神真的都是這副模樣？”
立在崇仰殿中，他不敢伸手去指，只是偏頭看向左邊的神像：
“像這尊妙湛天，她的模樣就與我在金光沙漠裡見到的完全不同，那裡也有遊族敬奉妙湛天。”
這是一尊女神，眼簾低垂、寶相莊嚴，手裡提一盞天秤模樣的法器。
最奇特的是天秤頂尖還嵌一隻黃色的獨眼，豎瞳則是淺紫色的。
賀靈川一見這隻獨眼，就覺得眼熟。“金光沙漠裡，這位女神是什麼模樣？”
“打扮不同，拿的法器也不同。”高霽林想了想，“好像是拿一把琵琶。”
“哦！”賀靈川也想起來了，自己在盤龍城見過這種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