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伏山越當然記得。
“你說在令尊書房裡見過。”賀靈川道,“我最後一個條件,就是你將那些資料找來給我。當然如果其他書裡也有相關內容,我也全都要!”
那一晚後他對黑蛟圖案代表的秘密念念不忘,始終想探個究竟。但潛入赤鄢國君的御書房的風險太大,還是讓赤鄢國太子去嘗試比較好。
何況那裡書海浩澣,鬼知道他要的書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
“哎?你要那書做什……”伏山越目光瞥到他腰間的刀柄上,一下恍然,“御書房禁地是那麼好進的嗎?”
“對現在的你來說,小意思罷?”
伏山越有些不情願,但想了想只能同意。
不就是花點時間嗎,他有的是。
那麼三枚玄晶就是定金了,餘下的等賀靈川辦成再來領取。
即事成以後,伏山越還要再付給賀靈川三種珍貴材料,以及關於黑蛟圖案的著述。
這是每個武者都要面臨的問題。
“它們百山一族尊崇強者,你的擔心沒有必要。有它在,你在我國境內都可以便宜行事。”伏山越接着道,“伏山季收集到的資料,我也可以拿給你看。還有什麼要求?”
伏山越一把攬過他的肩膀:“兄弟,你懂我!”
“行吧,那就祝你好運。”酈清歌目光微動,似是無意間提起,“對了,你還回不回鳶國了?”
伏山越遲疑一下才道:“我的人手也都出去了。那些新投靠過來的,我不放心。”
“啊,看來短時間內回不去了。”
“……”這不是拱火嗎?
結果猛虎焦玉定定看了賀靈川幾眼,就跳窗而入,站定,既不忿恨也不惱怒。
“白肩雕的飛行路線絕密,知道的人沒有幾個……當時連我也不知的。”反正賀靈川已經答應了,伏山越知道這人守信,也就不再遮掩,“我也希望是誤傷,但若不是,內鬼極可能出在靈虛城。那麼我用赤鄢國的官吏去查,難免束手束腳。”
伏山越早有準備,遞過來一塊血紅色的牌子:“這是用我的血液做成的特使令牌,對元力有反應。沿途遇上大小官員,你都可以出具,如我親至。必要時甚至可以調動幾支軍隊,當然人數有限。想調動大軍是需要魁符的。”
更何況他日夜修行,進展雖快,卻已經隱約感受到壁壘的存在。
衆藩妖國頭上還壓着個靈虛城,誰不知道靈虛城的權貴不能惹?
“他已經是太子了,私下找你說的事兒,大概是機密。”
自己習的是“浪斬”,唯有直面驚濤駭浪,纔有突破壁壘、勇猛精進的機會。這不僅指物理層面上的對手,更重要的還是心境上的磨鍊。
賀靈川想了想:“有沒有禽妖?”
伏山越離開後,賀靈川交代店夥計去買二十斤鮮牛肉:“別帶骨頭,最好要牛腹肉。”
“你們可能還會遇上一些阻礙。”他嘆了口氣,“請你一定要……刨根究底!這四字也是我父王的原話。”
雖說他也可以向酈清歌借錢,但看這女人笑眯眯瞧自己的模樣,他毫不懷疑酈清歌狠起來可以把他剝皮拆骨整個兒生吞。
“放心好了。”伏山越斂起笑容正色道,“我沒事,你就沒事。無論誰阻撓,你都搬出赤鄢國君的名號就好。其他的壓力——”他拍拍自己胸膛,“我來扛!”
伏山越的委託就是個機會。賀靈川得潛下去,正好借用赤鄢王權賦予的特權爲護身符,試試水底的暗流洶涌。
下不犯上,這是真理啊。
如果他只是個飄泊無定的外客,當然要避開這種漩渦。賀靈川也沒辦法告訴她,聽到伏山越的委託時,他想起了紅將軍的話:
如果有個強大的敵人註定不可迴避,那麼趁它還未把你放在心上時,觀察它,研究它。你對它越是瞭解,你自身也就越發強大。
“我已經接下差事了。”賀靈川雙手一攤,“他給得實在太多,我又缺錢,沒辦法。”
“再給你一個護衛。”伏山越推開窗子打了個響指,窗外就冒出一個虎頭,眼如銅鈴瞪着賀靈川。
“爲何這麼問?”
即便伏山越身份尊貴,這時也覺有些肉疼。
賀靈川嘆了口氣:“真不該趟這渾水。”
賀靈川心中一動,問道:“對了,爵爺這次去靈虛城是爲什麼來着?上回喝酒喝大了,我居然不記得了。”
伏山越大笑:“我擔不起就是赤鄢國擔不起,那麼靈虛城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爲王權辦事,向人上人靠攏,這是多少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機會?
“這個……”賀靈川想了想,“也好,那就麻煩爵爺了。”
賀靈川皮笑肉不笑:“你其實就想整個大活兒,是不?”
“缺錢你爲什麼不找我?”酈清歌飛他一眼,眼波如水,漾得人心底晃盪。
賀靈川一把抓過玄晶收好,才笑道:“怎麼不找別人?不要說堂堂儲君手下無人。”
“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只管放心大膽地查,無論什麼後果都有我擔着。”
“這頭白肩雕,胸前還有一撮白羽。”伏山越也覺得棘手,“別人最後看見它,是在北邊的泰安城。正好你們北上也要經過那裡。”
但她知道,賀靈川只是隨口玩笑。
賀靈川說得沒錯,如果是好乾的活計,暴怒的老爹不會派給他的。
……
但這是他殺掉伏山季以後,父王交予的頭一個任務,他定要完成,否則能力必遭質疑。
“若是你也擔不起呢?”
賀靈川觀虎吃肉時,邊上的屋門開了,酈清歌走了出來。
這是他的新手下焦玉的晚飯。
他想要一頭禽妖好久了。
當然,更缺的是玄晶,這是有錢也買不着的寶貝。它的用途多種多樣,就說個最基本的:
金甲銅人終於可以運轉起來了。
他的想法要更近一步:
加入它!
賀靈川不相信,一個存世六百年的帝國沒有頑疾。
當然,焦玉有俸祿,會自己付錢。
“伏山公子已經回去了?”她倚在門框邊,也看猛虎吃播,“你沒惹上什麼麻煩吧?”
可是赤鄢王儲會把這麼重要的案子,交給這種性格的人去辦麼?
這個少年身上,矛盾之處太多了。
他總要去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不啊,這是達叔的兒子焦玉。”伏山越向虎妖打了個響指,“這是賀驍,你老爹就敗在他手下!”
買回來的鮮肉還帶着血水,猛虎大塊朵頤。
從魔巢沼澤至今,他只有出賬,幾乎沒有入賬,那叫缺錢缺得叮噹響。
事到如今他還看不出來嗎,恐怕是赤鄢國和靈虛城之間有些矛盾。作爲藩妖國,赤鄢卻想找些由頭給靈虛城上點兒眼藥,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對應他的年齡,這答案好像無可挑剔。少年熱血,誰不渴望青雲直上?何況賀大少一直就是衝動豪邁的性格。
所以,他就喜歡伏山越這麼粗暴……的土豪僱主!
“白肩雕只運送機密情報,這可不是件小事。”酈清歌正色道,“與靈虛城有關的人事,都要慎之又慎。你一個外人,何苦去摻和這趟渾水?”
“這位信差又是在哪裡失蹤的?”
“不清楚。”
上下之間,君臣之間,總有微妙的平衡。
“要我給你家人捎話兒不?”
“這位不是達叔吧?”賀靈川記得達叔被自己打傷,再說眼前這一頭毛色更深、體型更大,兩腮白毛鼓脹。
“其實這位信差的失蹤,直接導致東線戰場上貽誤戰機,引發的惡果至今都未消除,聽說帝君已經兩次雷霆震怒。因此,這件事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糊弄不過去的。”
賀靈川給他一個白眼。
酈清歌深深看他一眼。
“我要查訪,就需要權限。”賀靈川伸手,要錢以後還要權。
酈清歌一懍,笑容沉了下來:“涉及靈虛城?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下?”
可是當一個走馬觀花的路人,看見的只能是表象。
賀靈川不緊不慢道:“我就怕你扛不住時來個斷尾求生,而我就是那條‘尾’。”
“阻礙?”賀靈川聽出話機,“比如說?”
這個女人真是相當靈敏。賀靈川看她一見,見她巧笑嫣然,於是笑了笑道:“靈虛城派出的白肩雕信差在赤鄢國境內消失,伏山越想請我幫忙查一查。”
“……”
“正因我是外人,纔要抓住這個機會。”賀靈川撓了撓頭,帶着少年特有的漫不在乎,“富貴險中求,想要建功立業,貝迦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
酈清歌微笑起來:“舉手之勞。”
賀靈川不是赤鄢人也沒在這裡做官,佩不了這裡的官牌,所以他選用折衷之法。
難怪這廝非要他當這個特使不可,就相中他一個外人,在貝迦國沒有利害關係。
他怎好說“別”、“不要”?
這個女人真不簡單,剛在他這裡碰個軟釘子,一回頭就試探+反擊了。
“找人。”
“爵爺真是相交滿天下。”
“這個人,說不定你也見過。”
賀靈川大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