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妙湛天伏誅、顛倒海之戰結束，整整十天，賀靈川就沒進過盤龍世界。
大方壺自我閉合，又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從前，大方壺吃掉奈落天分身之後也出現這種情況，所以賀靈川絲毫不慌，安心享受海上的睡眠之夜，甚至偶爾還能做個夢。
直到這個晚上，賀靈川再一次走進了無盡的薄霧之森。
大方壺終於開放了？他舉目四顧，山林飄蕩的霧汽是淡紅色的，天空是淡紅色的，連地面的泥土都有些微微發紅。
上一次，賀靈川從某一棵樹上帶走影龍戾魂、放回大衍天珠，狠狠坑了千幻真人一把。
大方壺通常不會把他引到這裡來，除非真有事兒。
賀靈川邁開幾步，走進林中空地。
地面上又是那個熟悉的小水窪。
賀靈川在水窪裡見過奈落天的分身，見過羅生甲的怨念。
今次，他又會看見什麼呢？
沒等他蹲下去，水窪裡先傳出一個尖銳的聲音：
“誰，誰在那裡！”
聽着有兩分耳熟。賀靈川低頭一看，水窪底部果然有個光點遊移來去，像夏季的螢火蟲，但就是沒法子衝出水面。
它身上還綁着幾根細細的鎖鏈。
這個是？
“是你！”這光點卻先看見他了，急得像亂撞窗紙的沒頭蒼蠅，“放我出去，否則妙湛天大人一定將你抽魂剝骨，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一開口，賀靈川就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兆遊神！
它被妙湛天派去佔領玄晶礦洞，結果被劉長老和賀靈川等人打敗，不得不扔掉靈甕仙的皮囊。然而兆遊神的神魂沒逃出多遠，就被賀靈川和劉長老各自收取了一部分。
當時賀靈川直接用神骨項鍊拍它臉上，把它收了。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兆遊神居然還沒被大方壺消化掉。
也不知道被抓進來的是本體還是分身。
大方壺這件至寶真是越來越貼心了，還留了個活口給他。
“妙湛天？”賀靈川覺得很有趣，“你知道自己被抓進來多久了？”
“什麼意思？”兆遊神一懵，“不就是幾個時辰？”
賀靈川微微一哂。是了，大方壺裡的時間一向有點隨性，也不知道它自己是按什麼標準走的。
“顛倒海之戰，十日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什……”兆遊神噎住，然後就是難以置信“你，你怎麼？這不可能！”
這人明明是幻宗的，顛倒海的大戰要是結束，他怎麼還活得好好兒地？
妙湛天尊難道沒有打贏，難道祂們拋下它先行撤退了？
各種雜念像煙花一樣炸起，賀靈川親眼看着祂一直變色，覺得好生有趣。
“妙湛天死了，所有入侵顛倒海的天魔都死了，只有你留下了這麼一縷分身。”賀靈川正告他，“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要是答得不好，你的下場就跟妙湛天一樣，化爲煙塵。”
“你這卑賤人類說什麼蠢話……啊！”
兆遊神最後一音走調了，因爲祂瞧見賀靈川從懷裡掏出一個金燦燦、亮晶晶的東西——
黃金天平。
“啊！”兆遊神尖叫得像個土撥鼠，“妙湛天尊的天平！”
這可是妙湛天尊的寶貝，絕無可能被丟棄！難、難道這廝來真的？
賀靈川豎起一根指頭：“妙湛天這一次神降，爲什麼力量沒被大幅度削減？”
這問題太重要，已經困擾賀靈川好一陣子了。
妙湛天在顛倒海內的表現，打破了原有的常識。如果以後的天魔神降都能像妙湛天這樣，對人間可不是好消息。
他問過對面陣營投降過來的介水真人，但這頭老火蜥說，天魔從不在它面前討論問題。
天魔的秘密，最終還得去問天魔。並且這種機密，魔界外圍的小野神也未必能夠知曉。
兆遊神的魂火一閃一閃，顯示出內心的劇烈動盪。它甚至沒把賀靈川的提問聽進去。
綁在它身上的鎖鏈，猛地一拽！
兆遊神啊地一聲痛叫，如夢方醒：“這不可能！”
祂聲音裡透着一股子絕望。
要是妙湛天尊都隕落了，那祂、祂豈不是要漚爛在這片無人的海洋？
這回，賀靈川豎起三根指頭：“醒醒，我打一個響指，就能送你去找你的妙湛天尊。”
渾沌鎖鏈又是一勒，兆遊神這才認清了現實，感受到了恐懼：“你能放我出去嗎？”
它在水裡待夠了。跟渾沌同處一片汪洋，任何一個靈魂都不敢安生。
“從這裡出來？”賀靈川指了指水窪，“可以。”
“……”這麼好說話的嗎？
賀靈川嫌祂磨跡，拇指和中指一磕，就要打出響指。
“慢慢慢！”兆遊神趕緊道，“我說，我說！”
“正神們研究了幾千年，由於兩界壁壘的存在，神降過程中必然會損失大量神力，這根本就不可避免！”
賀靈川點了點頭，這是老知識點了。
“不過這一百多年來，妙湛天牽頭進行的一項試驗終於成功！”兆遊神道，“如果帶上灌滿魘氣的刑龍柱，再加上用法得當，很可能抵免掉神降過程中的損耗！”
“刑龍柱？”這個答案出乎賀靈川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黑甲軍從白子蘄和白衛身上收繳的空刑龍柱，數量大得驚人。
賀靈川當時就奇怪，這是做什麼用的。
“對，刑龍柱是一百五六十年前纔出現在人間的，依靈虛聖尊推斷，可能跟大……”兆遊神突然想起來，自己被困在什麼地方了，“這，等下，這裡就是大方壺嗎？”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賀靈川衝祂陰冷一笑，“其他天神知道這個方法麼？”
“刑龍柱在神降過程中的用法，我們推敲了一百多年，知情者甚少。”對天魔來說，“一百多年”和彈指一揮有什麼區別？“靈虛衆神的知情者都不多，不過剎利天已經知道了。”
“爲什麼？”
“加入這項試驗的天神，其中有一些交往又很廣。”兆遊神苦笑一聲，“消息泄露出去時，靈虛聖尊還大發雷霆，也處置了兩個天神，不過最終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