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莫不是天宮把資源都給了它？伴丘燈塔已經建立，白子蘄要鞏固這份成果，即便資源和人手再緊，也得劃撥守軍給它。這樣一來，我們在湖畔戰場的壓力又會減小。”
他在礦洞拖拖拉拉那麼久就是不行動，白子蘄當然會往伴丘派軍增援。不過白子蘄也真是捨得，伴丘燈塔能長得這麼高這麼亮，一定是逮着玄晶在狼吞虎嚥。
這不是很好麼？到處都打得熱熱鬧鬧、勢均力敵。
可是肖文城卻搖了搖頭，一臉凝重：“湖畔戰場形勢不利。”
這也是他請賀靈川回來的重要原因。
他指向昊元金鏡，現在鏡內顯示的是湖畔戰場的情況。
賀靈川一眼看出不對勁：“顛倒湖裡怎麼不出夜叉了？”
燈塔結界自行縮小了範圍，不再包括顛倒湖面，現在湖岸邊乾乾淨淨，偶有幾頭夜叉巡遊，都是懶洋洋的架式。
“妙湛天對結界動了手腳，令它能夠矇蔽天機。”肖文城這話也沒錯，千幻真人就是這個洞府的“天”，“天宮隊伍躲在燈塔結界內，湖底的夜叉大軍就失去目標，不再出來了。”
賀靈川聽出了問題所在：“夜叉不聽你們的話？”
他心裡有些鄙夷。夜叉大舉進攻天宮隊伍，曝露了這些玩意兒都被操控的事實，只不過現在事實進一步清楚，它們真正的主人是千幻，別人都喝令不動夜叉。
肖文城搖了搖頭：“若僅是夜叉停潮倒也罷了，我們還能應付過來，但是——”
隨後，他就說起白子蘄在燈塔結界內的喊話戰術，而後道：“自他們這一番妖言之後，我宗士氣明顯低落，被天宮壓回百丈。”
賀靈川也不問白子蘄的話說中了幾分，只道：“自證太難，百口莫辯。”
肖文城雖然輕描淡寫，沒有原版複述，但賀靈川何等精明，只聽三言兩語就全明白了。
爲什麼幻宗門下士氣低落？因爲白子蘄的話可以撩撥他們心裡的疑團，讓他們越想越像。
賀靈川心頭只浮起“活該”二字，不愧是白子蘄，發力點找得很準。
肖文城深有感觸：“是啊是啊，便是這個道理。”
董銳忍不住歪了歪嘴，宗門數十年諄諄教誨，比不過敵人半刻鐘的妖言惑衆，到底是什麼原因？這些仙人長老們，心裡頭清清楚楚吧？
“湖畔戰場的形勢一時難以扭轉，眼下相持便好。”賀靈川轉身指着沙盤，“伴丘燈塔纔是我們的必爭之地！打掉這個塔，可以暫時改寫戰局！”
天宮的主力全在湖畔戰場，賀靈川不覺得死磕到底是個好辦法。
於是，肖文城又從湖畔戰場抽調一百多人過去伴丘。那裡的地形不如湖畔開闊，戰鬥區域狹小，不適合大規模作戰。
調令剛發出去，伴丘就傳來了好消息：
豐曷女神被柳長老擊殺！
“好，好！”肖文城忍不住拊掌大笑，“柳長老威猛，一如既往！”
要知道，如今伴丘燈塔結界內有仙人五位（包括朱大娘），這陣容比湖畔戰場還要奢侈，火力也異常兇猛。
豐曷女神套用了滌贇上人的皮囊，先前又受過傷，實力下降，幻宗長老的怒火和攻擊都優先關照祂了。
被五大仙人集火，豐曷女神也沒能堅持太久，甚至連撤退都來不及，就被柳長老炸成半空中一捧煙花。
算上白子蘄後調派過來的支援，伴丘結界也只剩三名高手，幻宗卻有五名。
何況豐曷女神先前雖然實力稍遜，但它的神術都能配合其他天魔，打出極好效果。它的隕落，令伴丘燈塔的防禦能力下降不止一籌。
伴丘戰場，形勢一片向好。
就在這時，昊元金鏡的鏡面忽起漣漪，一名幻宗修士急匆匆趕了回來。
賀靈川記得，這是徐長老的弟子，先前在廣場上時，神色不曾這樣驚慌。
“掌門，靳長老壯烈成仁！”
肖文城勃然色變：“什麼！怎麼回事……”
賀靈川幾乎與他同時開口：“另外兩位長老呢？”
靳長老一死，湖畔前線的壓力就更大了，要趕緊調度。
這名弟子看看他再看看肖掌門，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先答哪一個問題。
按理說該先回答掌門的，但好像……
肖文城略一定神，又道：“前線戰況？”
“已經破出重圍，徐長老受傷，蘇長老無礙。”
賀靈川鬆了口氣：“對面呢？”
“有、也有一個大能重傷。”
原來雙方士氣此消彼漲，幻宗隊伍被打得節節後退，正在危急之間，正在前線作戰的天宮兩名大能突然化作虹光飛往北部，看樣子是伴丘燈塔出事，他們被派去救護。
好機會！靳長老等也知道戰機稍縱即逝，立刻組織一波搶攻，打算一鼓作氣把燈塔打滅。
因爲幻宗隊伍進攻的意願不高，這一次，長老們不得不身先士卒。
只要贏了，什麼都好說，士氣就能起來，白子蘄的妖言算個P。
哪知他們衝到塔下，才發現天宮的大能不多不少，還是三個！
並且白子蘄還一口氣放出四頭巨大的鬾獸，三具金甲神將，暴起發難！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幻宗長老們想退也來不及了，天宮隊伍包抄了他們的後路。
幾次衝塔失敗，徐長老不得不放棄繼續進攻的打算，轉頭突圍。在這過程中，靳長老不幸戰死。
當然，他臨死前也重創一名敵人。
由於燈塔結界遮蔽視野，昊元金鏡瞧不見這幾場戰鬥的驚心動魄，只能聽這弟子平鋪直敘。但賀靈川相信，其中必有白子蘄調度之功。
他忍不住按了按額頭。
關於湖畔前線，他已經反覆交代幾位長老，堅持就好，不要貪功不要冒進，因爲主戰場已經轉移到伴丘。結果幻宗這幾位仙人面對天宮的勾搭作態，還是沒忍住上前開一把大的衝動，結果一頭撞在鐵板上。
或許是白子蘄的假動作做得太真？唉，到底誰纔像是蜃妖門下？
賀靈川也明白，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軍隊，人家不服調派，執行指令的力度必然大打折扣。所謂“上令下行”，指令都不通暢，想打勝仗可不容易。
“那麼我們在湖畔就還有兩位長老，一千弟子。”賀靈川看了看這名傳訊弟子，欲言又止。
肖文城即讓弟子退出文暉閣待命，“賀島主請說。”
“靳長老犧牲，湖畔戰局改變，接下來有兩種對策。”時間緊迫，賀靈川快言快語，“其一，放棄湖畔戰場，將力量全部集中到伴丘，全力打掉燈塔。因爲天宮的目標是這裡——”
他踩了踩地面：“它最初在湖畔建起燈塔，一是爲了站穩腳跟，二是要消耗你們的力量，隨後就會一步一步往石龍峰遷移。時機一到，它就會放棄湖畔戰場。”
天宮隊伍本打算在燈塔的掩護下，一步步奪下石龍山。
“打掉伴丘燈塔，就是截斷它們北上的路徑。它們目前實力大減，想另起燈塔並不容易。”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其二，就是依舊保持現有局面。只要我們保持伴丘戰場大勝、湖畔戰場穩定的局面，就能和天宮繼續相持下去。”
肖文城點了點頭，賀靈川給出的選項很清晰，一是全力打掉伴丘燈塔，二是維持現有局面不變。
賀靈川接着道，“但我建議肖掌門，貴宗要是還有後手，現在就該準備了。”
“但是！”賀靈川要說‘但是’了，“天宮是入侵者，在本地毫無根基，一旦發現事態不如預期，立刻就會調整戰略。”
誰打仗不是奔着打贏去的？要是贏不了，那就得另想辦法了。
肖文城目光閃動：“你是說……”
賀靈川直截了當：“千幻仙尊的閉關之地，入口在腰子湖吧？”
上次談到這個問題時，賀靈川表示只想離開顛倒海，肖文城就沒有多說了。
但是賀靈川一靠近發光的腰子湖，神骨項鍊就激動得不行。所以，他心裡也有點兒譜了。
肖文城眉頭微動：“你知道了？那是仙尊閉關所在，也是離開顛倒海唯一的路徑。”
“我在礦山上，瞧見天宮的妖禽從顛倒湖銜來銀珠果，投入腰子湖。”賀靈川道，“天宮已經發現這個秘密，也在試驗了。一旦他們發現燈塔戰術的勝率渺茫，很可能改變打法。”
肖文城不接話。
天宮禽妖的異動，昊元金鏡展示給他看過。他只是沒告訴賀靈川等人而已。
賀靈川頓了一下：“我給你的兩個對策，目的都是導向同一個後果，無非是慢與快的區別。肖掌門，我在一個時辰前給貴宗的提議，仍然有效。”
他又舊話重提了，但是不明說。
肖文城聽懂了，目光微閃。
先前衆長老都不同意，所以沒有執行；現在時過境遷，在幻宗經歷了重大損失之後，那個建議或許就是不得不爲的方案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仙也一樣。
現在，反對他的聲音應該很小了。
就在這時，昊元金鏡一閃，蛛後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