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常理而言,一支軍隊遇上這樣的怪物,不是驅離就是打死,爲什麼會刻意活捉帶走?
黑甲軍對妖傀感興趣?
爲什麼刻意在小桃山莊放出來?
想到這裡,紅廬主人忍不住搓了搓手,立在邊上的童子知道,這是主人來興致的表現。
他一直在追尋黑甲軍的下落,但這支軍隊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好像偶爾現世的鬼魂,竟然沒留下一點線索。
至少他的手下沒查出來。
所以,攆在人家後頭追,是追不上的。
他得另外想些辦法了。
紅廬主人又拿出字條,反覆細看。
“嗯,果然是這樣,這所謂的九幽大帝每次殺人之前,都要細數罪狀、判人家死有餘辜。也就是說,這人沽名釣譽還入戲頗深。”紅廬主人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跟他唱一唱反調吧。”
他又問守門童子:“有接到小安的消息麼?”
童子怯怯地搖了搖頭。
紅廬主人的臉色慢慢沉下,笑容消失:“她的情緒越來越穩定了。”
小安擺脫追蹤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再這麼下去,恐怕他們就追不到她了。 шшш☢ тt kan☢ 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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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盤龍荒原的知了還在鼓起最後一點力氣喧囂。
賀靈川走進疏抿學院時,學童們嘻嘻哈哈,正衝着小湖裡的大白鵝吹泡泡。
大白鵝帶着黃絨絨的幼崽浮在水面上,一臉高興地遠離他們。
赤帕高原的無患子樹已經披上一身土豪金,比其他地方的同類都要快上兩步。從疏抿學院正大門往西,一路上都走在富麗堂皇的黃金樹蔭之下。
幾名教工正在帶領學童手搓無患子果。成熟的果實能搓出異常豐富的泡泡,清潔力度堪比肥皂,洗手洗臉特別好用還自帶清香。
既有這麼豐富的泡沫,孩子們就用麥杆吹泡泡。
陽光下五顏六色隨風飄蕩的泡泡,是童年的色彩。
看見孩子的無憂無慮,賀靈川因爲備戰而繃緊的心絃都放鬆了,同時也明白自己住處裡那一大瓶洗手泡沫是怎麼來的了。
他在湖邊看了看,沒看見相識的孩子,於是隨便問了一個:
“請問,孫夫子在哪裡?”
疏抿學院的教職工,只有孫茯苓這麼一個孫姓。他一提孫夫子,大家都知道是誰。
孫茯苓調回盤龍城後,就升任院長教輔,比從前不止忙上一倍,也經常外出辦事。
這男孩缺了個門牙,講話漏風:“泥似辛先森?”
賀靈川一怔,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辛先生”。“辛先生?哪位辛先生?”
不遠處的課室走出一個女童。她是認得賀靈川的,三步作兩步奔過來道:“賀將軍!孫夫子在立心院呢。”
“好,謝謝!”賀靈川直起身,忽然又問,“辛先生是哪位,常來麼?”
“辛先生就是辛先生,他總過來,比你來得多。”女童笑眯眯,“辛先生總給我們帶糖吃。”
這些小鬼!賀靈川沒奈何,從懷裡抓了幾顆糖果給她。
漏門牙的娃娃也伸手:“我也要!”
賀靈川給出一顆糖,周圍的孩子就擠了過來,紛紛道:“我也要,我也要!”
這裡一下子嘈雜,賀靈川被吵得耳邊嗡嗡作響,不遠處的教工就看着他笑。
等他驅散孩羣,連行軍用的肉乾都給出去了。
他大步走去立心院。 剛過門廊,他就遇到錢夫子。
錢夫子四十出頭,少年時在東邊遊歷,一年前入職疏抿學宮,教學手法靈活,很受師生好評。
賀靈川也認得他,跟他打了聲招呼。
錢夫子卻板着臉,只衝他點點頭道一聲“賀將軍”,就匆匆走了。
他身後還揹着一個鼓脹的行囊。
這是要走人了?
立心院裡也有好幾棵大樹,枝繁葉茂。從前賀靈川每次過來,樹上的知了大合唱都是震耳欲聾。要他來說,那分貝至少超過了八十。學院曾經組織人手夜間抓蟬,既有利於師生午休,也有利於飯堂加菜。
但今天的立心院卻格外安靜,沒幾個知了叫喚。賀靈川走進去,只見幾個孩子站在院裡仰頭看樹,而孫茯苓不見蹤影。
孫夫子呢?他那麼大個孫夫子呢,該不會是方纔的女童胡謅來騙他糖吃?
不過樹上有動靜傳來,賀靈川也跟着擡頭。
無患子樹又高又密,他先前竟未發現,樹冠裡頭還藏着人。
可不就是孫夫子?
地上的學童叫了一聲:“夫子,我的風箏!”
“拿到了。”孫茯苓從樹梢上勾起一隻燕子風箏,拂開樹枝就要下樹。
她離地有四丈高,賀靈川袖手旁觀,以爲她會直接跳下來。
夫子上得了十幾丈的高塔,自然也下得了幾丈的無患子樹,根本用不着他伸手去接。
結果孫茯苓順着樹幹,慢悠悠走下樹來。
真是用走的。
那叫一個閒庭信步,身體都與樹幹成九十度角了,卻好像根本沒受到重力影響。
一步一步,很穩。拂過樹梢的風,吹得她衣袂飄飄。
但賀靈川知道,這種步法叫作“平步青雲”,她是似慢實快。
柳條也能這麼走,但這是練了好幾個月的成果。
孫茯苓就這麼一步步走到地面上,從容不迫。孩子們啪啪鼓掌:“夫子好厲害。”
賀靈川也跟着鼓掌,啪啪啪:“夫子有水平!”
離開樹冠的遮擋,孫茯苓纔看見他來了,於是送他一個白眼:“獻醜了。”
她轉身把風箏遞給童子,輕輕揮手,這幾個孩子就聽話地跑遠了。
賀靈川笑道:“平步青雲,我也不會的。孫夫子什麼時候教教我?”
“你不會?”孫茯苓眨眨眼,“那你平時是怎麼跳牆的?”
賀靈川搓搓手:“說起來,咱好像從沒切磋過?”
孫茯苓的修爲,他是越來越好奇了。
他初入盤龍世界時,看不透孫茯苓的修爲也就罷了;現在他已是虎翼將軍,手下統管九千大軍,竟然還是摸不清孫夫子的虛實。
這就不應該了罷?他長久以來一直有這疑問。
孫茯苓螓首微側:“你想跟我打架?”
別的情侶在一起,都是吃飯聊天,做些不該做的事情。這男人居然想跟她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