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他們的首領哪兒去了？
眼看巨象屍傀就要踩踏過來，青巾力士還玩命地纏住自己，蠍蟒總算比這二者有些頭腦，一個翻身正對巨象，兩隻大螯猛地往地上一戳——
巨象狂奔的地面，突然就變成了一片泥淖！
這是高嶺蟒的天賦神通，被幕後人改造後還依舊用得出來。
巨象自重極大，前衝之勢不止，結果沒跑兩步就陷入爛泥，四條柱子般的象腿拔都拔不起來，越掙扎還越往下沉。
這便叫作泥足深陷。
抓住這個機會，蠍蟒猛然掙開青巾力士，就往地底鑽去。
幾名黑甲騎士趕到，擡手就是兩弩，噌噌釘在蠍蟒身上。弩箭後頭跟着蛛絲鉤索，一旦鉤住蠍蟒，衆人就驅馬合力往後拉。
董銳從旁閃出，也是擡手一發袖箭，直接打進蠍蟒張開的嘴裡，準頭居然極好。
也不知他在箭頭上塗抹了什麼東西，原本生龍活虎的蠍蟒捱了這下子之後，掙扎翻滾的力道就慢慢減弱，黑甲騎士們拖拽它更容易了。
戰場一隅，陰暗的角落，有人始終緊盯這裡，全神貫注。
三頭怪物一起登場時，他抓緊一支手杖，眼睛瞪得滾圓，滿臉脹得通紅，口中喃喃有辭。戰鬥不過十幾息，他額上就汗珠流淌，連擡手擦拭的時間都沒有。
至蠍蟒被董銳用不知名的法子制服，這人揮舞手杖幾次催動，蠍蟒都是越來越遲鈍。
他氣得狠狠跺腳：“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羣黑甲殼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敢收走他的蠍蟒！
他花了大半年時間，精心磨合的寶貝！
他非給他們好看不可！
於是戰場上再度傳出低吼，原本追殺莊丁的另外兩頭怪物拋下四處逃躥的獵物，直奔黑甲騎兵而來。
董銳瞥一眼就知道，它們背後果然有人操縱。
看來那人已經弄清這裡的局勢，並決定先收拾黑甲騎兵，救下自己的妖傀。
董銳摩拳擦掌，正要再使些花招，耳畔卻聽到賀靈川的傳音：“万俟良，擋住兩頭怪物。”
万俟良大聲應是，回頭打了個唿哨，帶着十餘黑甲軍迎上前去。
受到蠍蟒和青巾力士的上下夾擊後，賀靈川就沒了影子，但黑甲騎兵誰也不認爲主公傷亡，因此該戰鬥還是戰鬥，該追擊還是追擊，不慌不亂。
這種信心不知何時建立，但成型很快。
賀靈川又點了兩人，接着對董銳道：“邊上有個山包能遮擋身形，你不要讓人看見。”
主戰場已經移動到林地邊緣，這山包附近沒什麼人了。
“來了。”董銳二話不說，埋頭就衝向山包後方。
那頭鉸尾黃虎從遠處奔來，還先繞了個圈兒去山包後方察看，顯然對董銳有些在意。
不過山包後面空空如也，鬼影都沒一個。
拋出青巾力士後，巫馬旦就已經吹哨後撤，也顧不得什麼章法了，要儘快回到自己安全的堡壘。
首領如此，底下又能好到哪裡去？他身前身後百多人聞聲回頭，往北發力狂奔，誰管什麼陣形，誰管什麼鎮後，誰管誰露不露背！
回撤比前衝更快。
來時還是精騎，回去就成了潰兵。
不過他們才跑出幾十丈，前方小樹林嗖嗖射出兩排箭雨，隨後又是一隊黑甲騎兵吶喊着殺了出來！
這便是先前賀靈川指派斷後的万俟豐、王福寶部隊，他們在這裡候了好一會兒，專等着巫馬旦從此潰逃。
方纔兵慌馬亂，巫馬旦也沒料到賀靈川人手這麼少，還能分出斷後的部隊。這百多人原本就是潰軍，再被万俟豐以逸待勞這麼一衝，慌上加慌、亂上疊亂，還沒形成像樣的抵抗就被拆作三股，各尋生路去也。
巫馬旦身邊，只剩下不到三十名死忠了。
好在他沒有豎旗，樹林裡又是黑燈瞎火，万俟豐等也辨不出他是首領，並沒有追向這支隊伍。
穿過樹林，北院高大的院牆已然在望，奔過去也用不到二十息。
進去就安全了，巫馬旦終於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透完，院牆下方的陰影卻踱出兩騎：
四個黑甲騎士。
爲首的，又是那個龍頭面具！
巫馬旦瞳孔驟然收縮。
方纔他親眼見到這廝被青巾力士和蠍蟒合擊，倒在漫天煙塵當中。
怎麼現在又生龍活虎擋在這裡？
何況他從山包奔到這裡，中途不曾停頓，對方怎可能比他還快一步抵達北院？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遁術。
“你到底是誰！”巫馬旦厲聲喝道，“你與我何仇何怨，要毀我莊園、殺我人馬？我兒何在！”
這廝是從巫馬旭的庭院方向衝出來的，他一直都沒時間去想，次子是不是遭遇不測！
“縱惡即是行兇。”黑甲首領陰森森的聲音在每人心頭響起，“巫馬旭殘害女童，該殺！巫馬旦魚肉鄉鄰、禍害一方，該死！”
巫馬旦瞠目：“你、你……”
他這輩子仇人不少，但用這種理由來找他麻煩的，還是頭一次碰見。
不過他心念一動，突然想起南邊最近好像有些傳聞，有一夥黑衣人到處殺人，還說自己替天行道。有那好事的鄉野村夫拍手稱快，還管這夥人爲首的叫作“九幽”什麼帝。
難不成真有這羣人，難不成真被自己趕上了？
但他一轉念就認定對方胡謅，當即喝道：“誰僱你來的，我願出雙倍，不，五倍價錢！”
在這片混亂的土地上，買兇殺人有什麼稀罕？巫馬旦自己都幹過。替天行道云云，不過說辭罷了。
賀靈川低笑一聲，輕磕馬腹，箭一般朝他衝去。
他原先的座騎已被青巾力士和蠍蟒砸壞，這一匹是從手下那裡勻來的。
對面也是怕了他，忙不迭抓弓射箭。
賀靈川騰龍槍出，點掉幾支來矢，轉眼就衝近巫馬氏的隊伍。
旁人還未看清，已有兩名騎兵接連被他挑下馬背。
巫馬旦一邊大吼“攔下他們”，一邊拍馬繞圈往北院裡趕。
對方再強也只有四人，他還有機會衝進院子、啓動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