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銳一邊駕駛蝸蟾,一邊喃喃低語:“得想辦法提高載重了。”
多載些護衛進來,也更能保護他自己的安全嘛。
那廂,裘虎率領登陸的軍隊保持原方向不變,繼續去接應佰隆人。
烏祿見機行事的反應速度超出賀靈川預料,居然跑路過半。仰善軍縱然全力奔馳,恐怕也趕不及攔截。
這廝大概是在仰善大船搶灘時就開跑了,現在就給賀靈川造成了麻煩。
細掰雙方兵力,仰善羣島派出三千人護衛隊,而鹿慶浜和佰隆族的戰力在經過長達兩天的鏖戰之後,只剩下兩千人疲弊之兵。
再看對面,烏祿帶來六千餘人,扣掉落水的一千三百多,還有足足四千大幾百人。
這可都是烏祿長年培養的精銳,並有元力傍身。
無論從兵員數量、素質、鬥志比較,賀靈川和鹿慶浜這一方非但不佔優勢,反而還要吃到元力欠缺的虧。
現在烏祿忙着奔逃,只是因爲賀靈川奇兵天降,干擾了他的作戰計劃;海上來船又密密麻麻,一時辨不出真實數量。他本人性格謹慎,決定暫時避其鋒芒。
等到烏祿摸清這支援軍的人數以後,立刻就會分析利弊、改換打法。
到那時,等待賀靈川和仰善護衛隊的就是一輪苦戰。
所以賀靈川必須第一時間截住烏祿。
他現在奇襲烏祿大軍,正如烏祿先前伏擊佰隆人,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
也就在賀靈川等人消失一盞茶後,叢林上空突然爆出第二道訊號,這回是兩支紅煙令箭,其意義比第一道更加重大。
裘虎等人已經跟雅國軍隊打在一起,此時擡頭一看,大喜:
賀島主撞上目標了!
……
鹿慶浜一直都在苦苦支撐。
万俟通重傷,連帶着佰隆人的士氣也跌落谷底。好在万俟通陷入昏迷之前,還是把指揮權移交給了鹿慶浜。
他很清楚,鹿慶浜未必有帶領佰隆人逃出生天的本事,但他万俟通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佰隆人馬上需要一個新領袖,這纔不至於原地崩潰。
爲了鼓舞這幫佰隆人,鹿慶浜可是用盡了方法,因此一接到鹿飛煙的動手訊號就大喜過望。
終於,援軍終於來了!
不過他們一旦全線反攻,短時間內就要承擔雅國軍隊集火的全部壓力。
這件事,鹿飛煙也在密信中與他溝通過了,他有心理準備。
即便如此,聯軍的傷亡也以驚人速度上升。
雖然都是客場作戰,不在本國領地,但雅國人具備元力,比起佰隆人有明顯優勢。烏祿把所有兵力都投入盧丁灘,聯軍頓覺不堪重負。
再這麼打上一個時辰,恐怕百列精兵和佰隆戰士都要死光了!
這場戰鬥的強度和烈度,鹿慶浜在百列東部前線從未經歷過。
這才叫背水一戰,這才叫殊死一搏!
幸好,幸好就在鹿慶浜自己都瀕臨崩潰時,濃霧中忽然駛出幾艘陌生的大船,向他們搖旗示意。
別動手、別射箭,是自己人。
而後,這些大船泊在盧汀灘上。
除了船名之外,船頭都漆着好大一個“善”字,在熏天火把的照亮下,映入每個佰隆人的眼簾。
疲憊的佰隆人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準備迎戰或者迎接。
先前烏祿明明手握幾條大船,卻不選擇從海面攻打盧汀灘,就是因爲雅人不擅搶灘戰,強行登陸會導致傷亡過重。明明雅國軍隊耗都能把佰隆人耗死,他爲何要冒險?
並且從敵後進攻聽起來明智,實際操作極難。船隻一旦靠近,對手必有所覺。
現在這支船隊也不敢冒然登灘,以免佰隆人誤判進攻。船頭冒出一人,空着雙手向下大叫鹿慶浜的名字。
鹿慶浜一眼認出來了。
這不是賀島主手下的黃釗嗎?春祭當晚也在索丁島,聽說原本是海盜頭子來着。
“鹿公子!”黃釗笑眯眯朝他揮手,直到鹿慶浜奔過來,他才跳下船。
兩人用力握拳,互相拍拍對方肩背。
哪怕從前沒甚交集,此時此刻也情同手足。
“都下船!”黃釗往船上一揮手,“換人上!”
緊接着,船上跳下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士兵,個個精神奕奕,與佰隆人的久戰疲憊形成鮮明對比。
佰隆人看得連咽口水。
原來鹿慶浜沒騙他們,生力軍果真來了!
“賀島主派我等前來,與鹿公子並肩而戰!”黃釗正色道,“大船既然空出來了,就請趕緊運載婦孺離島,能運多少是多少!”
鹿慶浜除了用力點頭,連道幾個“好”字之外,別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此時,風暴灣方向終於燃起了希望的煙火。
在那裡,援軍主力已經成功登陸!
一紅一黃兩道煙火照亮夜空,鹿慶浜都險些哽咽。
“援軍來了,援軍在風暴灣登陸了!”他頓時放聲大呼,長時間的戰鬥和指揮讓嗓子都喊破了音,他卻渾然不覺疼痛,“衝啊,我們推回風暴灣!”天空炸響的煙花,指揮官的吶喊,讓已經戰鬥至麻木的隊伍眼裡又有了光。
救兵來了?
很多人慢半拍,回味好半天才一個激靈:
救兵來了!
終於等到了!
他們不用死了。
他們的家人不用死了。
翹首以盼這麼久,可是生機真正降臨,他們又不敢置信。
直到身邊的戰友高喊着殺將出去,佰隆戰士才如夢方醒,緊跟隊伍往前衝。
反攻,反攻!
受了這麼久的窩囊氣,他們終於又一次爆發出絕境逢生的餘烈。
緊接着,他們發現對手弱了——
烏祿急調兩千餘人返回風暴灣,佰隆族身上的壓力驟減,立刻就往東南方向全力突圍。
仰善護衛隊自風暴灣向東北進軍,鹿慶浜和佰隆族自盧汀灘向東南強攻,雙向奔赴。
被夾在這中間的雅國軍隊,腹背受敵,賊不好受。
而万俟豐帶着手下的族人往西北斜切,每人身上都貼着一張疾風符,加快山地奔跑的速度。
這是先前攻打青隆部族用剩的,現在還能派上用場。
賀靈川和朱大娘已經去截擊烏祿了,而万俟豐就要搶先阻斷雅國軍隊接應烏祿的腳步。
烏祿竟然不在軍中,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斬落這個蛇頭,風暴灣的戰鬥就可以結束了。
……
山路曲折,好不容易遇上一段通途,烏祿和二百親衛抓緊時間揚鞭縱馬。
他選擇先前的高地駐紮,不僅是因爲位置居中,可以同時關注風暴灣和盧汀灘,也因爲上下高地的路天然就相對平坦,可容馬匹縱橫。
現在,無論是佰隆族從盧汀灘出發,還是新來的敵軍從風暴灣奔來,崎嶇的山路都不支持騎行,他們只能靠雙腿奔跑。
軍隊跑得再快,跟馬兒能比嗎?
所以敵軍就算想趕來截他,也一定沒他跑得快——除非動用神通。
危機時刻,方顯烏祿的細緻和遠見。
最多七裡,他就能跟大部隊匯合了。這點兒路程對駿馬來說,也就是半盞茶的工夫(五分鐘)。
眼見前方山路空蕩,烏祿又催促駿馬加速。
他被衛隊簇擁在正中,前後左右都有親衛飛馳保護。
就在此時,奔在最前方的三個騎兵速度不減,卻出了意外——
人還騎在馬上,跑着跑着,腦袋竟然掉了下來!
也不知他們被什麼東西斬首,座騎速度又快,奔出十幾丈後頭顱才被顛下地面,頸血噗哧噴了一地,連路邊的樹葉都染紅。
後面幾騎不察,也跟着疾馳,結果同樣被無形的兵刃劃開脖頸,死得不明不白!
“停,停!”烏祿一看,大喝兩聲。
不必他喝令,望見這一幕的雅國騎兵頭皮都炸了,不約而同勒緊馬繮,好幾匹駿馬被勒得希聿聿人立而起。
太特麼驚悚,彈指之前還跑得好好的同伴,突然就慘遭割頭。
到底什麼大殺器無影無形,瞬間連取十人性命?
起立的駿馬蹄子還沒落回地面,路邊長草叢裡嗖嗖嗖射出幾十箭。
遇到敵襲,親衛隊第一反應就是回身護住大將軍。射向烏祿的箭矢要麼被磕飛,要麼打在盾上,都沒命中目標。
但另外七八箭卻都紮在了其他衛兵和馬匹身上。
他們低頭一看,這卻不是普通箭矢,而是一掌長度的黑色尖刺!
雖比箭頭好拔一些,但傷口處立刻傳來火燒火燎的劇痛,好像肌肉正在被強酸溶解。
刺上有毒!
衆衛兵痛得渾身發顫,趕緊掏出解毒丸一口吞下。
經過元力的削減,還能造成這種痛苦,箭上的劇毒原本該有多強?
馬兒知道。
兩匹訓練有素的駿馬當場就發了瘋,甩下主人衝向路沿,一邊搖頭擺腦嘶鳴,一邊從坡上滾了下去,緊接着就是重物墜地的砰砰聲。
兩波箭雨過後,草叢緊接着搖晃兩下,飛出兩截斷木,徑直向烏祿砸去。
每一塊,直徑都超過了六尺。斷面非常新鮮,樹上還掛着青翠的枝葉。
對手氣力驚人,把大樹當暗器砸過來。現在衛隊都擠在一起,被砸就得倒一片。
烏祿只得大喝一聲“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