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奇襲一直持續到他們偷走六艘大船,餘下的大船接到警告,提高了戒備爲止。
看着這幾艘大船朝盧汀灘方向駛去,烏祿當機立斷:“派剩下的船去追擊。”
“是!”
先前也有幾條小船在盧汀灘接送佰隆人,烏祿沒當回事兒。船小載不了多少人,運走的還都是婦孺。
但這幾艘大船就不一樣了,每艘少說能載三五百人。只要多運幾趟,大幾千佰隆人就能成功開溜。
距離海岸線三十里外就有羣島,佰隆人一旦逃離風暴灣,他想再逮住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好在這幾艘大船開得十分緩慢,有時在海面靜止不動,有時還原地打轉,顯然操控它們的佰隆人也不太熟練。
就這速度,很容易被攆上啊。
雅國人放開岸上的船伕,命他們控船,又遵烏祿之命,大船派駐二百精兵,小船二十,就這麼風風火火追了上去。
不得不說,烏祿手下的軍隊執行力很強,一刻多鐘後,十幾條船都出海了。
風暴灣和盧汀灘之間有一道長長的天然堡礁,船隻得繞過這裡,才能抵達盧汀灘。
你追我逃,轉眼間,雙方都離岸百多丈。
金雕也追了過去,就在逃跑的幾艘大船上方來回盤旋。
很快,它就發現其中一隻桅帆上好像有個東西來回移動,但被帆布擋住,而附近又有大團大團的濃霧涌來,包裹了風帆,它總瞅不明白。
這玩意兒又動了一次。
那是……?
它飛低一點,湊過去一看,好像是個人!
有人就站在帆布頂兒上,在它再一次盤旋湊近時,船頭一側,帆布被大風吹開,這人突然就和金雕打了個照面!
是個雅國士兵,但被反綁雙手,吊在桅杆上來回晃動,嘴裡還堵着布!
這是船上原來的守衛,偷船人綁他上來幹什麼?
它還有些迷惑,短帆底部突然又冒出一個影子。
這是個年輕的佰隆人,散辮梳在腦後,目光灼灼盯着它。
他衣着褐黃,與帆布同色,往帆後一站就很難被發現。
這人手裡還握着一具弩。帆布剛被風吹開,金雕就發現兩枚黑沉沉的弩尖正對着它!
它悚然一驚,一翻身就要振翅離開,對方搶先一步按下機括。
“噌”一聲輕響,幾乎被風聲蓋過,但出弩的特製箭矢卻從兩支變成了四支、八支……
距離越長,它們裂變的速度就越快。
幸好雙方距離不過十二丈,弩箭只裂變了三次就射到金雕面前。
金雕嚇得亡魂大冒,往上一躥就猛地收翅,減小遇襲體積。
可即便如此,十六支箭也覆蓋好大範圍,至少有三支射中了它!
這便是牟國國師王行屹送給賀靈川的法器之一,“箭蝗”。
賀靈川從前嫌暴雨梨花針費工費料,湊巧靈山的鑄器師也這樣認爲,因此製出來的“箭蝗”就帶有“裂變”神通,射擊距離越遠,裂變出來的箭矢越多。
若是相隔百丈,不考慮能不能射中的話,最終箭雨紛落,如同蝗蟲密密麻麻。
這本是範圍神通、羣傷利器,但賀靈川考慮到金雕動作靈巧,而万俟豐又站在隨波起伏的桅杆上,準頭比不上平日,就將此器借予他用。
不過金雕身上有元力相護,翅帶罡風,也掃走幾根箭矢,但到底被打傷了,尤其翅膀上多了兩個洞,再也難以馭風而行,只能墜落海面。
這便是万俟豐的目的,只要擊落它就行,雅國人就少了一個高空視野。
烏祿“嘶”了一聲,也覺肋下隱痛。
這金雕是他靈寵,能跟他分享視界。但他動用這種能力時,雙方的視距重合、互相影響。也就是說,金雕與他分享視界時,鷹眼也會受到人眼限制,不如平日望遠犀利。
賀靈川與眼球蜘蛛也是如此。想要親眼實時觀測,是有代價的。
並且根據靈寵契約,雕兒受傷,烏祿也要分擔一部分傷害。
“該死!”待他抓到這個佰隆人,一定親手處死他!
就在這時,海面上忽然有兩艘小船側翻。
烏祿還以爲是船伕搞鬼,但長筒鏡湊過去一看,頓時瞪圓了眼! 蛇人,又是蛇人。
但這些體型就大得多,身長至少數丈,與中型鯨魚差不多。它們聯合起來,抓着小船一陣瘋狂搖晃,船上士兵甚至來不及叫喊,船就翻了!
它們對付大船也如法炮製。不過,大船要傾覆的難度有點大。
好在蛇人們還有一招。
這些貨船都是百列從刀鋒港借來的,爲了多載點人,出發前特意清空了庫存,這會兒並沒有壓艙的重物,就被搖晃得特別厲害。
晃動的夾角,輕易超過了九十度,有好幾回船舷內側都被壓到水面下。
它們襲擊海船很有經驗,知道自己不必跟這些不擅游泳的人類纏鬥,只需要將他們趕下水就行了。
餘下的,大海會幫它們完成。
這麼大的搖晃幅度,船伕和水手都抵不住,雅國士兵當然更受不了!
他們生長在陸地上,腳踏實地慣了,突遇這種顛簸,多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就掉進水裡。
距離太遠,烏祿聽不見,但他可以腦補自己士兵落水的驚叫聲。
撲通撲通,海面特別熱鬧,像下餃子一樣。
這是一場發生在灣裡的海難!
就算站在岸邊觀看,這一幕也格外悲慘而震撼。
追擊佰隆人的幾艘船,無一例外都停了,要麼翻傾,要麼士兵在甲板上跟蛇人戰鬥,個個歇斯底里,誰還顧得上前方那幾艘逃跑的目標?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在水裡居然這麼猛?
烏祿面色鐵青,手上不自覺用力,差點把長筒鏡抓爛。
失算了,這些蛇人當中居然還有巨獸!
只是先前都藏在海里,
海里居然還藏着能襲擊海船的大傢伙。
這些雅國士兵生在內陸,不習水性,落水以後只能邊撲騰邊喊救命,全無用武之地。邊上的陰虺游過來,輕輕鬆鬆大開殺戒!
有幾頭身上扎着箭矢的陰虺殺得特別帶勁兒,攪得海面血花四濺。先前士兵站在船上朝它們射箭,元力傷得它們好不痛苦,好在現世報來得特別快啊!
眼看自己的士兵落水掙扎又慘遭屠戮,烏祿急命手下奔去堡礁解救,一邊衝着水裡的陰虺射箭,一邊向落水士兵射出索箭或者索槍,讓他們抓住繩索,方便岸上人拖救。
蛇人入水如蛟龍,人類是斷然不敢下海了。烏祿匆忙間能想到這個辦法,實屬急智,同時他也沒忘向盧汀灘增兵以穩住局面。
乘船追擊的士兵共一千三百人,現在基本都在水裡撲騰呢。加上圍攻佰隆人的兩千六百人,他能調動的兵力還有兩千三百多。
這兩千三百多人裡,還有四百人被派去救水裡的同伴。
緊接着,東北方向喊殺聲震天:
百列人和佰隆人向風暴灣發起衝擊!
這支軍隊已經收縮防禦很久了,万俟通重傷後還一度混亂,讓雅國人覺得勝利在望。但就這麼會兒工夫,它就轉守爲攻,向包抄自己的雅國軍隊發起猛烈衝擊!
顯然他們要抓住機會,和蛇人打一個裡應外合。
烏祿不由得冷笑。
光靠這些蛇人,佰隆族就以爲自己能打翻身仗?天真!
兵員落水一千三,烏祿用兵的確不如先前寬裕,但餘下的近兩千軍隊鎮壓佰隆族這一波反撲,卻是綽綽有餘!
他的軍隊輪流作戰,休息充分,反觀對面的佰隆族掙扎着戰鬥了十個時辰,雖然頑強英勇,但已是強弩之末。
最後這一波進攻猶如迴光返照,只要雅國人再次成功鎮壓,則佰隆族可破矣!
因此烏祿不驚反喜,立刻再撥一千七百人去攻盧汀灘,自己身邊只留二百親衛。
對手的後援已現,底牌亮出來就不再是底牌了,那就輪到他發牌嘍。
他一聲令下,軍隊立刻調動。
盧汀灘的戰鬥,再一次就進入白熱化。有這一千七百人加入,場面立刻就不一樣了。
佰隆人的悍勇,敵不過人數的懸殊、元力的落差。
烏祿原本想把他們慢慢耗死,以最小犧牲取得最後勝利,但現在他改主意了。
此役終局,就快到來了吧?
這些佰隆人的頑強,他也很欽佩,所以,就請万俟家帶着這樣的頑強和英勇永墜無鄉吧!
過了好久,有心腹帶着一名士兵趕到:“報將軍,此人有海獸詳情上稟。”
這正是烏祿眼下急需:“你說。”
雅國士兵道:“稟將軍,這蛇人一般的妖怪叫作‘陰虺’,我兄曾對我說起。那是西邊仰善羣島特有之物。”
烏祿心頭一動,想起佰隆俘虜說過,援軍來自西邊。
“兄長經商,時常往返西邊的刀鋒港。他說港口對面的仰善羣島原爲百列所有,但被煞瘴籠罩,又有吃人的陰虺出沒,人類不能靠近。後來百列將這塊地方賣給了別人,哪知羣島的煞瘴隨之消褪,秉陰煞而生的陰虺從此也跟海船、跟人類相安無事。”
跟人類相安無事,卻在數百里外襲擊雅國人?烏祿眉頭一皺:“誰鎮住它們了?買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