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大道,納沃什皇城外向西延伸的主幹道,幹道兩邊種滿了各種楓樹,每到秋季,便是整片鮮紅似火的楓林美景,也算是首都一景。
自古以來,無論什麼朝代、什麼政權,只要與“皇室”牽上勾的地方絕對是非富即貴,而楓林大道也不例外,從皇城出來,走過一片美麗的楓樹林之後,便是納沃什最有名的貴人區,一座座林立的別墅的主人起碼都得是個伯爵以上爵位的大貴族。
在這樣一片貴人區中,最美的一座園林莫過於“彤楓園”——那是屬於伊比利亞皇室家族財產的一座皇家園林,起建於四百年前,經歷了兩個政權,以及無數次翻修、改建,最終才成爲一座以美麗聞名於世的皇家園林。
彤楓園,正是這回伊比利亞用來安置前來觀禮的他國貴賓們的地方。
自從一月份底開始,這座園林便已經開放,陸續有來方貴賓入住,進入二月份,美麗的園林越發熱鬧起來——雖然這些觀禮貴賓中不少人在納沃什都有住所,但大部分的來賓都住進了彤楓園,這不僅是因爲這座莊園的美麗,同時,也是因爲社交需要。
進入二月以來,彤楓園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茶會、沙龍、宴會、舞會、狩獵會……各種各樣的活動琳琅滿目,彤楓園的服務人員爲此不得不分四班,輪流工作,一天從早到晚竭力保證貴賓們的需求。
恰是午餐已過,下午茶未到的時候,日頭正暖,曬得人昏昏欲睡,彤楓園中的大廚房卻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午茶時分總是最適宜進行社交活動的時候,精緻的茶點,醇美的午茶總是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恰是談事情的好時機。所以,大廚房裡裡外外所有的人幾乎都恨不得多長几隻手、多長几雙腿,忙得團團轉。
在這樣的忙碌時分,一個悠閒的身影走在來回奔走的僕傭之中便顯得極爲顯眼,那是一名看似年歲不足二十的少女,銀白長髮編成兩股長辮垂在胸前,普通的棉質白襯衣外套一件粉藍毛衣,下身配上一條寬鬆的亞麻長褲,她走得悠閒,所有的僕役都避開她一米遠的距離,路經她身側是都會微微欠身示意。
少女一路暢通地走進大廚房,早有廚房管事候在門口,一見她來,當即恭身60度,恭恭敬敬地引得她到廚房中轉悠一圈,取了四五樣新鮮的點心,這才又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
雖然整個過程中,少女始終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但是所有人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直到少女的身影徹底離開了大廚房的範圍,衆人才同時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不由得嘰嘰喳喳八卦起來——
“這位小姐的脾氣也太古怪了吧,怎麼連個貼身侍女也沒有,想吃個點心還得自己來廚房拿,也太沒貴族風度了吧……”
“你小子懂什麼,不懂別亂說話。”
“哎,師傅,別打啊,我又沒說錯什麼話,您又不是沒見上回,那個什麼裡什麼奇的公國公爵,連傭人帶侍衛,再加上管家智囊,沒個二三十人,人家還覺得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呢。”
“你小子知道什麼,那只是一個小公國,當然要靠這些陣杖撐面子,這位小姐可是貨真價實的大貴族,咱們王子的私交好友,哪裡是一般小公國的人能比的?”
“真的?您老怎麼知道的,給咱們說說,讓大家開開眼……”
“吵什麼吵什麼,都幹活都幹活”管事的一見衆人議論開了,忙敲了木樁,揚聲大喝,八卦之火自此而熄,不過,眼看這些僕役眉來眼去的模樣,絕對會再找機會私下交流的吧……
……
露西妮可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輕易地便成爲別人的談資,拎着點心盒,漫步在林蔭小道上,沒多久,她便鑽進一羣假山羣中,嬌小的身形在或明或暗的假山夾縫中幾番穿梭,竟來到一處類似小天井一般的石臺,此時,陽光正從羣石環抱間灑下,照得石臺暖暖和和,地面早已清理乾淨,鋪上了厚實軟乎的長髮毯,還丟了一地各種大小、各種形狀的抱枕,沙拉斯自依在一堆抱枕堆中看着書。
露西妮脫了鞋,往抱枕堆中一趴,正好撲到沙拉斯的身邊,她蹭了蹭他的腰側,輕輕一翻身,枕在他的大腿上,也翻出一本書來看着。
陽光正是溫暖時分,石林之中安靜得連聲鳥叫也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中看書,自然是越看越困,越看越困,不一會兒,便聽得一聲細碎的“嘩啦”聲——露西妮手中的書滑落在地毯上,而她本人則側躺在沙拉斯的大腿上呼呼睡去,沙拉斯見狀不由輕笑,伸手攬她入懷,抖開一層薄毯將兩人蓋了,一手拿着書照樣慢悠悠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個溫暖的午後,也是一個十分怡人的午後,如果就這樣溫暖、安靜、閒適地繼續下去,會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可是,往往便有許多人總愛有意無意地干擾別人的幸福……
細碎的人聲遠遠飄來,似睡非睡的沙拉斯一下子警醒了起來,瞥一眼露西妮,見她仍在睡,他便小心翼翼地一手護她,一手撐着身子,向石山的某處縫隙中向外望去,只風石山外的一處楓林樹下,擺開了一張石桌,幾張石凳,兩名年輕男子正各據一把鋪了皮墊的石凳,相談甚歡。
沙拉斯見狀不由地眯了眯眼,眼中冷光閃動——這兩人對他而言,居然都不是陌生人……雖然算不上熟悉,但他對他們都進行過詳細的調查,對兩人可謂瞭若指掌……
小雷讓-幕塔,以及亞摩斯-戈爾姆
一個是露西妮的妹夫——非旦沒有對妻姐有所敬意,反而有心加害的妹夫
一個是差點成爲露西妮未婚夫的男人——覬覦狩獵女神神魂,並且設計暗殺露西妮
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又如何不讓沙拉斯心中殺意涌動呢?
幕塔家與諾威斯頓王國之間糾纏不清的關係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小雷讓與亞摩斯兩人這頓下午茶倒是十分公開地放在彤楓園中舉行,但顯然,兩人之間的談話卻並不敢真正公開——總共二十餘名護衛或明或暗將石桌周圍的交通要道都把持住,而且,石桌擺放的位置也十分特別,前後左右上下,竟都空曠得不得了,丁點藏人的地方也沒有,絕對保證兩人說話的保密性。
沙拉斯和露西妮所在這處石臺處在假山羣中,距離那兩人足有十餘米的距離,自是聽不見兩人的話說,但,僅僅只是兩人如此神秘地共用下午茶便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唔……”露西妮低低呻吟一聲,踢腿探手翻身,可勁兒地挪了一下身子,改變睡姿,她一動,沙拉斯自然將注意力收了回來,輕輕拍了拍露西妮,撥了撥她的頭髮,低下頭偷了一個香~本就差不多快醒了的露西妮妮被他這麼一鬧,自然迷迷糊糊地嘟囔一聲:“別鬧,睡覺。”
沙拉斯忙捂了她的嘴,這一捂,露西妮立馬察覺到不對,一個機靈便將睡意徹底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然後睜大眼,瞪着沙拉斯,只見他指了指身後石山中的一道細縫,露西妮手腳並用爬過沙拉斯的身體,湊到細縫前一看,便不由得磨起牙來。沙拉斯見狀一樂,雙手攬上她的腰,將人往下一拉,讓她重新趴回自己身上,然後笑嘻嘻地親了她一記。
被他這麼一鬨,露西妮自然心情大好,只探頭衝着石縫外狠狠地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嫌棄的鬼臉,便又趴回沙拉斯身上,兩手卷了他的長髮,一會編辮子,一會拆辮子,玩得不亦樂乎。
小雷讓-幕塔與亞摩斯-戈爾姆這餐午茶並沒有持續太久,不到一個魔法時便結束了,兩人各自帶着自己的護衛分道揚鑣,留下一桌狼籍給彤楓園的僕役們收拾,這也代表着露西妮兩人可以正常對話了,故而,露西妮立馬迫不及待出聲道:“這兩人湊在一起,又在琢磨什麼鬼點子?”
“你該問洛雷塔還有什麼東西居然能讓布倫達-德里安和德里安七世如此覬覦。”沙拉斯此時說話溫溫吞吞,不太像他平日的語氣,惹得露西妮不由得轉過頭來,盯着他的眼望了半天,直看得沙拉斯萬分不自在了,她才同樣溫溫吞吞地開口說道——
“聽說嗯……我只是聽說哦,某人這幾年好像將布倫達手下的許多軍需來往調查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很多極機密的資料都能弄得到……”露西妮頓了頓,等待沙拉斯的反應,一秒,兩秒,三秒……三秒過後,沙拉斯依舊沒反應,她才繼續溫溫吞吞地說道,“我說,某人啊,是怎麼做到的涅?”
“想問就直說,別拐什麼彎子,”沙拉斯失笑道,“其實也不算什麼機密,底裡亞斯坦既是以鍊金器具聞名,自然會不斷培養鍊金師,這麼多年來,從我們手下走出去的鍊金師不知有多少,這其中,許多都被各種勢力拉攏去鍛造鍊金武器,無論再核心的軍事機密,總離不開各種軍備,而只要有軍備需求的地方,便少不了鍊金師——也是運氣好,他手下的核心小組中有我們的人。”
沙拉斯說這話時,神情淡然,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露西妮見狀不由嘖嘖嘆道:“能耐喲,沙拉斯,說說,說說,你在多少人那裡安插了眼線,叔祖那兒有嗎?狄倫手下有嗎?亞度尼斯那呢?伊格爾斯呢?”
沙拉斯聞言沒好氣地捏捏她的鼻子道:“你當我是專門的情報組織啊,哪裡什麼都知道?”
“嘻嘻,”露西妮捉下他的手,趴回他身上笑道,“我纔不管的喲,反正這回這兩個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你可得給我查清楚的喲。”
沙拉斯聽着這般撒嬌的話,看着她晶亮溫暖的眼,不由得心中一熱,伸手撫上她的眼,感受着那微顫的眼皮,以及輕輕掃動指腹的睫毛,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終是以脣代手,輕輕吻上那片柔軟。